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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十六

      杨云骢再到南高峰的时候,他才发现,自从他艺成下山后,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来这里。

      这路径在他年少的时候已经走得十分熟悉了,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走上来。

      但他却和三年前全不一样了。

      慢慢地攀到南高峰顶,山风凛冽地吹在他的脸上,他觉得一阵寒意,他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寒意了,自从他内功有成以后,都是冷暖随心,再也不会被外界的气候影响,但现在他却觉到了一丝寒意,他忽然有一阵欣喜的感觉,原来他还是有感觉的。原来他并不是象人们所见的那样,只是一块木头。

      他坐在山石上默默地看着那幢石头的房子,他不明白当年一个年青的女子是怎么忍受这种寂寞的生活的。

      天上又开始飘下了雪花,他抬起头,大雪扑扑嗦嗦地下着,一会功夫就在身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也不知道坐了多少时候,那个白发的女子才走出了石屋,她看见他坐在石屋对面,似乎一点也不吃惊。

      杨云骢抬头看着她,这些年,这个女子的容貌一点都没变,他这样抬头看着他,就象五岁的时候他抬头看着她一样。过去的二十多年忽然就好象没过去,他好象也还不是现在的杨云骢,但过去的,毕竟还是过去了。

      杨云骢从怀里拿出那封信,“这是卓一航前辈让我交给你的。”

      玉罗刹看了一眼,她并没有接过来,她说:“你读吧,读给我听吧!”

      杨云骢迟疑了一下,但他还是拆开那封信,信里只有一首诗:

      别后音书两不闻,预知谐诼必纷纭。

      只缘海内存知己,始信天涯若比邻。

      历劫了无生死念,经霜方显傲寒心!

      冬风尽折花千树,尚有幽香放上林。

      读了这信,两人竟仿佛都痴了,杨云骢想,卓师叔二十多年来居然还是一片深心不改,如果是自己,怕也是这样吧!

      山风吹起玉罗刹的长发,杨云骢默默地看了她许久,他想,如果当年,这个女子没有救他就好了。

      杨云骢独自离开南高峰,在经过驼峰的时候,他看见辛龙子在那两朵优昙仙花前趺坐,他远远地站着看了一会儿,辛龙子似乎不知道有人在看他,他也没有上去打招呼,他觉得世事似乎都离得他远了。

      再回到和硕城时,多铎王爷纳兰将军都走了,这里又是衙门的老爷最大了。

      杨云骢在衙门对面小客栈的客堂里坐了下来,他要了一碗马奶酒,现在他倒不再觉得马奶酒不好喝了,现在他觉得一切都是一个味道的。

      坐了一会儿,老爷就从衙门里走了出来,他一看见杨云骢就走过来,现在他也不需要再掩饰了。

      “你怎么还没死?”老爷问。

      杨云骢端起马奶酒喝了一口,“你就那么希望我死?”

      老爷叹口气,你也别怪我心狠,原来你父亲,也就是我大哥活着的时候,他本来是兵部侍郎,那是多大的官啊。全家都以为能跟着他沾上点甜头,谁知道他非得和魏忠贤作对。那个时候,可还不是大清的天下,明朝,你知道明朝是什么吗?明朝就是宦官的天下。他不和别人作对,非和魏忠贤作对,结果他死了,还连累九族。我如果不是见机得早,跑得快,现在也早在黄泉下了,哪里还能到回疆作这个小官。

      老爷端起杨云骢面前的马奶酒喝了一口,现在他也不觉得这马奶酒难喝了。“如今你长大了,比你爹还麻烦。要说这大清也没什么不好的,你们非得闹,这不,闹得人死光了,就不闹了。我早告诉你们不要闹了,你们偏不听,现在好了。”

      杨云骢说:“你别说了,我就走了,我要去江南了,我不待这儿了。你不用再害怕了,我以后都不再给你惹麻烦了。”

      老爷愣愣发了会儿呆,“你要去江南?”

      杨云骢点了点头,他说:“不管怎么样,你到底还是我叔叔,我走了以后,你自己保重吧!”

      老爷眼睛就有点湿了,他仰起脸看着房顶,他说:“你也别走了,只要你不和朝庭作对,这地方就属老爷我最大,我还不照顾你吗?以后等我任满了,我和你一起回江南。”

      杨云骢笑了笑,“我不等你,我马上就走了。我来这里也只是告诉你一声,以后你就当我死了吧!”

      杨云骢站起身便走,老爷在他身后叫:“你去江南哪里啊?”

      杨云骢迟疑了一会儿,他想起他父亲的故乡,“我去杭州,我以后都不回这里来了。”

      老爷还在后面问:“你有银子没有?你要不要银子?”

      杨云骢匆匆而去,他一直没回头,他怕万一自己回了头就再也离不开新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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