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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离别的场合 5907/8007 ...

  •   察觉到这是恋爱的时候,已经无可救药了。

      “铃奈对狱寺先生的事是怎么想的呢?”美丽贤淑的少妇端着茶杯对桌子对面的铃奈微笑。

      “唉?”没想过对方会这么问,吃了一惊的铃奈差点把手上抬着的红茶给洒出来,“你、你在说什么啊?尤尼……”

      坐在铃奈对面沙发上的娴雅少妇正是尤尼。与γ经历了一波三折之后终于成为了夫妻,二十五岁的尤尼现在已不再是一个人的身体。

      坚持说锻炼对宝宝和自己都有好处,在铃奈出院住到狱寺家之后,尤尼便不时来探望铃奈,一直到现在怀孕二十五周也没停止探望活动。虽然记不清尤尼是谁,但铃奈本能的对尤尼有着好感。有时铃奈也会去看望怀孕的尤尼,但更多的时间是尤尼来狱寺家与铃奈稍微闲聊一阵。

      “出门前有拥抱,还有亲吻额头。”

      不动声色的陈述着自己来时所见的事实,浑身上下散发出如同圣母玛利亚般的母性光辉,一手轻抚自己隆起的腹部,一手抬着茶杯的尤尼端庄优雅的微笑着。

      “……那是因为我和狱寺先生是父女或者兄妹一样的关系。”搜肠刮肚的挤出这么一句,连铃奈自己都可以听出自己话里的紧张。

      (奇怪,我为什么要紧张呢?)好像马上就会有什么秘密被尤尼揭穿似的。

      闻言,尤尼轻笑出声:“我问的是铃奈怎么看待狱寺先生,而不是你们是什么关系哦。”

      无言的看向尤尼,铃奈在尤尼眸中看到的不是出于兴趣的质问,更不是恶质的捉弄;铃奈在尤尼眼中看到是对于友人的淡淡关切。

      尤尼在等待着铃奈的答案。但是如果铃奈坚持不说,尤尼也不会追问。这是作为友人的包容,也是待人接物的礼仪。

      “……我不知道。”铃奈回答了,而这个答案并不是敷衍。

      “嗯?”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狱寺先生……不对,我很喜欢狱寺先生。可是——”试着理清自己心中的千头万绪,铃奈微微扭头,避过了尤尼的视线,“我不知道我的喜欢是那种对家人、或者朋友的喜欢,还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喜欢。”

      尤尼微愕,随后再度轻笑。

      “我本来以为你会直接回答我‘喜欢’的。”

      “咦……?”铃奈不由得转过了头。

      “要是你毫不犹豫的告诉我你喜欢狱寺先生的话,我就可以肯定你对狱寺先生的感觉是亲人或者是朋友。”放下了茶杯,尤尼认真的笑道:“不过你刚刚却不是这么回答我的。”

      尤尼是了解铃奈的。要是对方是不被视作可以作为“恋爱对象”的人,铃奈根本会想都不想的就把对方划到“好人”、“朋友”、“同伴”、“像亲人一样的人”里去。

      “开始思考这样的‘喜欢’是哪一种喜欢,就证明铃奈意识到狱寺先生是‘特别的人’了吧?”

      “啊……”身躯微颤,铃奈如同醍醐灌顶。

      每一夜,与狱寺同床共枕时口干舌燥的理由,凝视着狱寺的侧颜身躯会燥热难当的理由,被狱寺拥抱着会感到安心和放松的理由。现在,所有的理由铃奈都明白了。

      “那我就先走了。”对铃奈的反应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尤尼缓缓地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再晚回去γ会担心的。”

      “我送你……!”“不用,没关系的。”

      谢绝了铃奈的好意,尤尼成竹在胸到了门前,“你看,γ在外面等我了。”

      顺着尤尼的视线,铃奈从门旁的落地窗里看到了双手抱胸站在车前的γ,“啊……真的是γ先生。”话音顿了一顿,铃奈仍然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还是我送尤尼出去吧——”

      “铃奈,”尤尼握住了铃奈的手。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尤尼的笑容如同灿烂而温暖的阳光,带给了铃奈温暖,“生日快乐,铃奈。”

      “尤尼……”铃奈一愣,后复一笑,“谢谢。”

      “嗯~”

      目送完尤尼离开,铃奈背靠在门上,嘴角浮现出一抹羞涩的笑容。

      坠入情网,真的只需要一瞬间。

      心灵和身体始终是无法分割开来的。身体因心而动,却又比心更率直。面对喜欢的人,心跳的声音会无法控制的高昂起来,身体中有热意涌出、甚至连指尖都颤抖不已。

      人类其实是比想象中更单纯的生物。

      下午狱寺早早的赶回了家,在铃奈料想到的范围内给了铃奈“生日惊喜”。包下一流餐厅,带着铃奈去那里吃晚餐顺便看夜景,末了又带着铃奈去海边兜风;途中还应铃奈的要求,两人赤着脚在月光笼罩下的沙滩上散步。

      “小心着凉。”

      当带着狱寺体温的外套披到铃奈肩膀上的时候,铃奈心中再次一荡。幸福与甜蜜从心中满溢而出,期待也成倍的在胸中膨胀。

      铃奈确定了。

      (我对狱寺先生的事——)

      比砂糖还甜,比咖啡还苦,这简直像是铃奈幼年时第一次吃黑巧克力的感受。甘苦混合在一起,激发出莫名的激动与近乎疼痛的畅快。

      这是记忆中的十七年来铃奈最清楚自己想做什么的一刻。

      “狱寺先生,可以抱抱我吗?”

      “嗯。”

      习惯了拥抱铃奈,狱寺一点也不避讳的抱紧眼前的女子。

      “狱寺先生,”

      铃奈仰起了脸。

      纯粹的碧眸瞬也不瞬的凝视着狱寺,微张的红唇像是无言的邀请。

      “……什么?”狱寺发现了自己的心猿意马。

      “我——”“回家吧。”

      不等铃奈说话,狱寺已放开了抱着铃奈的双手。转过身,狱寺僵硬的道:“风变凉了。”

      “啊、嗯……”乖乖的跟在狱寺的后面,告白失败的铃奈沮丧的同时又开始拼命的思考是不是自己弄错了时间弄错了地点弄错了气氛,或者是自己表现的还不够明显。

      回家的路上,陷入了各自的情绪与思考中的两人完全没有和对方交谈。

      等到铃奈整理好心情,再度鼓起勇气决定告白,已经是两个人洗漱完毕准备睡觉的时候了。

      想来想去还是不明白症结所在,看着自己面前的狱寺,被身体里的火焰灼尽理智的铃奈已经没有了继续思考的余裕。

      “狱寺先生……”

      轻扯着狱寺的衣袖,心脏几乎快跳出喉咙的铃奈紧张到头晕目眩、耳鸣不止。

      (这样下去,我的心跳声会被狱寺先生听见的……!)掌心渗出黏腻的汗液,整个人堪比煮熟的大虾,低着头、略略弯着腰,只穿着薄薄睡裙的铃奈甚至可以感觉到夜风拂过自己发烫的肌肤。

      “怎么了?”没有细想铃奈的异样,狱寺回过了头。

      “我……”

      “嗯?”

      狱寺的身后、铃奈的面前是两人每夜都睡的大床。

      “我——”

      灼热烧断了脑神经,铃奈也不知道自己身体里那颗名为理智的螺栓怎么会突然就这么消失了。

      用力一推,将狱寺推倒在大床之上,铃奈抱着必死的心情喊出了声。

      “狱寺先生、我喜欢你!”

      细细的睡衣肩带一边滑落了下来,和平时不同,没有穿内衣、就这么压在狱寺身上的铃奈露出大半胸前的肌肤。双颊绯红,呼吸急促,然而碧眸中没有哪怕一丝的退缩。有着二十七岁的成熟□□,内在是十七岁的女子简直可以诱惑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

      “我喜欢狱寺先生,所以……”

      错愕的看着铃奈,狱寺不知道自己还能摆出什么表情。

      “你——”被囚禁在内心深处的野兽就要出笼,可就在野兽要破栏而出的那一秒,狱寺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些熟悉的场景。

      『因为我爱他,所以——』

      『无论被做了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

      铃奈苍白的笑容。

      『狱寺,要来啊。』

      山本递来的婚礼请柬。

      『我……都做了些什么?』

      床单上的□□。

      『快点止血!!我来做心脏复苏术的准备!!』

      废弃工厂里那一地的鲜红。

      『山本、山本已经……神啊……!至少让手术室里的铃奈前辈——!』

      纲吉与同伴们的恸哭。

      “……”一言不发的推开铃奈,没有回头的狱寺关上了主卧室的门。

      “狱寺、先生……”望着狱寺的背影被逐渐关上的门所遮挡,铃奈无法阻止自己的眼泪成串的掉落下来。

      (不是出于喜欢的心情,为什么要温柔的对待我呢?)用被单遮住自己的身体,铃奈无声的落着泪。

      (对我没有感觉的话,为什么每一次都会拥抱我呢?)

      让自己萌生了爱意,却又拒绝自己的感情。

      (真是残酷的人啊,狱寺先生……)

      铃奈不知道的是,自己的邀约对狱寺来说何尝不是同样的残酷。

      出乎铃奈的意料,狱寺并没有离开。而是背靠着主卧的门,滑坐了下来。

      (因为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忘了,所以才会那么说。)

      狱寺知道铃奈真正爱的人并不是自己。

      (因为对她温柔的我是在模仿山本。)

      如果北条铃奈的记忆被找回来的话,她就会发现她喜欢狱寺隼人的事不过是小孩子扮家家酒的产物。

      (最终,她爱的还是那个棒球笨蛋。)

      狱寺不想铃奈透过自己去看别人的影子,哪怕那个“别人”是自己多年来的好友。况且,只会模仿山本武的狱寺隼人是给不了北条铃奈“真爱”的。

      就连北条铃奈想要狱寺隼人拥抱她都是因为山本武曾在她的身体里留下了永远都淡忘不了的触感。

      (是时候,)掏出烟衔在唇上,狱寺知道这一刻终于还是无可避免的来临了。

      (该放手了。)

      没有告别,毫无征兆,狱寺就这样没有再回自己的家。

      “阿纲他们最近为了对付一个难缠的对手,所有人都非常的忙碌。身为左右手的狱寺自然也分|身乏术。不用担心,铃奈。”有着阳光般灿烂的金发与笑容,青年、迪诺说着。

      自那一夜后,铃奈再不见狱寺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迪诺每天都会造访狱寺的家,陪着铃奈说说话、散散步,把狱寺没有教给铃奈的知识继续灌输给铃奈。

      “是的。谢谢,迪诺先生。”抬头对迪诺露出一个笑容,铃奈内心鄙夷着并没有真心向迪诺道谢的自己。

      (是在躲着我吧,狱寺先生。)狱寺为什么会突然不再出现的理由铃奈当然知道。自从狱寺不再出现在铃奈面前后,铃奈的睡眠就变得极浅,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睡眠中的铃奈醒来。想当然的,这样的铃奈也知道狱寺有几天的深夜回来了,但狱寺回来仅仅是为了拿换洗衣物。

      (狱寺先生甚至没有在我的床前停过脚步。)铃奈简直想要嘲笑之前认为狱寺会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的自己的北条铃奈。

      (把我推给了迪诺先生啊。)对于狱寺那些显而易见的的小手段,铃奈只能感到悲哀。

      能够感觉到迪诺纯粹的好意,也会因迪诺体贴的举动而感激感动,但铃奈就是没有办法爱上比狱寺还要温柔的迪诺。

      在迪诺面前微笑,把对迪诺的称呼从“加百罗涅先生”改成“迪诺先生”,穿着迪诺送来的米白连衣裙,被迪诺教导社交舞。无论怎样靠近,铃奈就是没有在面对狱寺时的那种激昂心跳。铃奈觉得迪诺是个好人,但也仅仅是“好人”而已。

      (……如果这就是狱寺先生的愿望,)

      (如果狱寺先生希望我和别人在一起,不要再去纠缠他,)

      尝试着去接受迪诺的好意,尝试着去接受其他任何人的好意。

      (那我就这样做吧。)

      尝试着忘掉在狱寺身边的那种悸动。

      不哭不闹,铃奈平静的接受了狱寺的选择。

      收到狱寺受伤的消息是在不久之后。早已察觉到“彭格列”不是什么单纯的家族产业,铃奈这下子能够确定过去的自己和身边的众人一样都不是“普通人”。

      听过夏马尔医生的诊断,得知狱寺从左胸到右腹有深及骨头的伤口;铃奈没有质问纲吉和其他人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问任何人“彭格列”究竟是怎样的存在。铃奈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全权照顾狱寺。

      “反过来了呢,狱寺先生。”像要哭泣那样笑着,铃奈对病床上刚做完伤口缝合手术、不醒人事的狱寺道。

      麻药的消退速度比预想的快,持续低烧的狱寺被疼痛折磨的意识不清。恍惚之中,狱寺似乎听到了铃奈的声音。

      (……不可能是那家伙的。)狱寺这么告诉自己。

      (因为我对她……做了残酷的事。)

      被喜欢的人推到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女性会因此而高兴。

      (可是——)

      『狱寺君!』多年前,尚不知情爱的铃奈与还是孩子的山本曾向着狱寺伸手。

      『笨蛋!不要做这么可耻的事情啦!!』当时的狱寺如此回应着,心中的感动却不比一旁的纲吉少。

      火辣辣的伤口让狱寺汗流浃背,即使有微凉的湿毛巾敷在额上也没有解除半点的难受,疼痛逼迫着狱寺从沉眠中醒来。

      “……狱寺先生?”发现狱寺醒了,为狱寺端来热水准备为狱寺擦汗的铃奈轻唤了一声,“很难受吗?”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呼吸不稳,脸色难看的狱寺不答反问。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铃奈按奈下隐隐作痛的心情。“我是来照顾狱寺先生的。”

      “回去!我不需要你的照顾……!”不想被铃奈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更不想把铃奈再一次卷入黑暗血腥的世界,激动的想起身的狱寺甚至扯到了自己身上的伤口。

      “狱寺先生……请——”看到狱寺身上渗血的绷带,铃奈只觉的这比听到狱寺让自己离开的话还要难受。

      “……回去——!!”

      难堪、不甘、无法理解,伤心、愤怒涌出了喉咙,铃奈张了张口还是把所有的辩解都咽回了肚子里。

      “对不起。”微笑着,铃奈对狱寺道:“只有这一次,我不能听狱寺先生的。”

      放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攒着衣裙,铃奈低下了头。

      “我会走的。在狱寺先生的伤好的时候。”

      此后是一段日子的相对无言,等到夏马尔医生宣布他不再为狱寺诊疗、反正恢复得好的狱寺很快就能拆线以后,铃奈默默的收拾起了自己留在狱寺病房的东西。

      无微不至的照顾着狱寺,铃奈并没有“越界”。

      狱寺拆线完的那一天又发起了低烧,把装了自己所有东西的拉杆小皮箱放在一边,铃奈又为狱寺换了一块湿毛巾擦拭额头。

      凝视着眉头紧皱闭着双眼的狱寺,铃奈很清楚狱寺醒着。

      “那个啊……狱寺先生,”小心翼翼的擦去狱寺额角的汗水,铃奈轻声道:“可不可以当我没说过那些话?”

      铃奈始终没办法接受除了狱寺以外的人。

      “我不会给狱寺先生添麻烦的。”

      但同时,铃奈也知道狱寺根本没有接受自己心意的意思。

      “我也不会再对狱寺先生提出那样的请求……不,我以后不会再对狱寺先生请求什么。”

      无论如何,即使被冷淡的对待,铃奈还是想在狱寺的身边。

      “所以,”

      铃奈为狱寺擦汗的动作停住了。

      “能不能像以前那样一起生活呢?狱寺先生。”

      如同铃奈所想的那样,狱寺睁开了眼睛。

      “不行。”

      嘴唇开阖,狱寺吐出了最为简炼的拒绝。

      没有想到狱寺会拒绝的这么斩钉截铁,铃奈一怔,随后复又是一笑。

      “……是这样啊。”保持着一贯温柔和煦的笑容,铃奈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内心支离破碎的声音。

      “嗯,我知道了。”

      (没有办法,是我跨越了那条不该被跨越的线。)

      没了自己的照顾狱寺也会很快的好起来,看着狱寺恢复的铃奈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是我跨越了狱寺先生的底线。)

      把洗干净的毛巾晾到架子上。认真的擦干了手上的水,铃奈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最后拉住了小皮箱的拉杆。每一件事情铃奈都做的不快,然而每一件事情铃奈都没有刻意放慢速度。

      “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站在狱寺的病床之前,铃奈鞠了一躬。

      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狱寺甚至没有和铃奈告别的意思。

      “请多保重,”

      铃奈面带笑容的转过了身。也就是在这一刻,狱寺转过了头。

      “再见了,狱寺先生。”

      “我始终还是……”

      “喜欢你。”

      纤细的背影灼烧着狱寺的视野,几颗反射着夕阳的晶莹落了下来,像碎裂在了狱寺的心上。

      震惊错愕怜惜心痛,还有炙热到无法再忍耐的爱意。一瞬间,或许不过零点一秒种的光景,狱寺再也没有办法把持住自己,告诉自己“能够放手”。

      一把拉回欲走的铃奈,强硬的转过了铃奈的脸,狱寺果不其然的看到了铃奈的眼泪。带着痛不欲生的表情,铃奈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悲伤。

      “笨蛋……!!”狠狠地抱紧无声流泪的铃奈,狱寺像要把铃奈揉进体内那样大力的抱着那过于柔弱的身躯。

      “为什么要为了我这种人——!”

      背叛感,罪恶感,禁忌感全部都抛之于脑后。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狱寺已经什么都不想管了。

      “你会后悔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

      像预言一般,狱寺一字一句的在铃奈的耳边道:“你一定会后悔的。”

      (狱寺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

      『要来啊,狱寺。』

      像看了太多次的旧胶片,山本递来婚礼请柬的情景在狱寺的脑海中不断模糊。

      那一天,拥抱着沉沉睡去的铃奈,重又发起低烧的狱寺做了令人怀念的梦。梦中的所有人都是那样的年少,那样的意气风发。

      梦中,站在离狱寺不远的地方,背对着狱寺的铃奈正与山本笑谈着。

      相称的两人,能感染周围的幸福笑容。站在一起的铃奈与山本让狱寺心中泛起深沉的钝痛。

      (不想放开啊。)哪怕抓住的是甜美、虚幻的梦境。

      『铃奈!』

      大步跑上前去,狱寺拉住了那只一直不敢拉住,但又无法忍耐的想要触碰的手。将面露错愕的铃奈揽入怀中,狱寺再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狱寺……』

      表情复杂的看着狱寺,没有了最初爽朗的笑容,还是中学生的山本似乎在用视线怒斥狱寺的行为。

      『抱歉,我还是对属于你的她出手了。』

      不想我自己的行为找任何的借口,满是罪恶感的狱寺心中却没有“后悔”二字。

      『我爱她。』

      头一次说出了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真心,狱寺也没有想过自己的头一次告白会是在情敌的面前。

      『……』狱寺面前的山本苦笑着闭上了眼。

      『我知道,』棒球少年转变为了青年剑豪,十年后的青年山本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容开口道:『一直都。』

      无论是狱寺还是狱寺怀中的铃奈,两人都和山本一样都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凝视着山本,狱寺怀中的铃奈除了流泪再没有别的动作或表情。

      『抱歉。』爱怜的轻抚着铃奈的脸颊,山本蹙眉而笑。

      『抱歉啊。』

      没有阻止山本,狱寺默认了山本对铃奈的触碰。

      『再见。』

      身着黑色西服的东方剑豪最后一次为铃奈拭泪,接着从两人的身边经过。

      『棒球笨蛋,你——』

      狱寺错愕的回头,只见山本无言的向前走去,最后留下的不过是一个离别的挥手。

      一个是最爱的人,另一个是最重要的同伴。无法祝福也无法憎恨。狱寺想现在的山本一定和过去的自己是同样的心情。

      狱寺睁开了眼睛。

      雪白的天花板映入了碧瞳之中,紧接着转头的狱寺看到了神色慌张、一脸不安的铃奈。

      “怎么了?”抬手揽过不安到不知所措的铃奈,狱寺轻吻着铃奈的嘴角。

      “……”害怕这一切是自己胡思乱想的产物,害怕醒来的狱寺会再一次推开自己,害怕这一次没有办法再用笑容面对狱寺的决定;此时心中绷紧了的某根弦终于松开的铃奈不知不觉的流下了眼泪。

      “对不起、对不起……”不想让狱寺看到自己如此不可理喻的一面,铃奈用力的揉着自己的眼睛,“我只是——”

      “太高兴了。”

      闻言,狱寺微微一愕,接着又复一笑。

      “笨蛋,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这么说着的狱寺握紧了铃奈的手。

      “嗯、对不起……”又哭又笑,铃奈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变化。

      拥抱着让十指相扣,感觉对方的手指在自己的发间嬉戏,听着对方心跳的声音。没有特别的去做些什么,病床上的两人只是享受着这静好的一刻。

      “铃奈,”“嗯?”

      “你想记起来吗?”这么问的狱寺并不是在衡量铃奈心中“现在”与“过去”的重量,也不是想要根据铃奈的回答来决定自己是否要宰辅放手——狱寺已经决定了,不管铃奈的答案是什么,自己都会向铃奈告白。

      真心的,直接的,把隐瞒了不知几年的这份心情化为语言,倾注于她的耳边。

      至于之后铃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那便是狱寺无法左右、无法改变的。

      带着微笑侧脸看向狱寺,铃奈没有犹豫的回答:“我想记起来。”

      丧失的记忆,失去的时间,无法确定自己是怎样的存在;铃奈不想永远这么下去。

      “我想把我这十年间的记忆——”

      了解了全部的过去才能去朝着明天而去,只是用忘记来逃避的话,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真正的面对现实。

      铃奈想永远不能面对现实的自己是没有资格去说自己是真心爱着狱寺的。

      “找回来。”

      “……我知道了。”亲吻着铃奈的眼,预想到了最糟结果的狱寺非但不反对铃奈的决定,反而对铃奈露出了理解的笑容。明知自己的决定或许会带来无法避免的痛苦,但仍然积极的选择去面对;狱寺想或许就是因为铃奈是这样的性格,所以自己才会无法放开她吧。

      没有办理出院手续,擅自离开医院的两人先是一起回了狱寺的家。

      从地下室里翻出旧相簿,狱寺把众人的相片摊开在了铃奈的眼前。

      “这是……狱寺先生、泽田先生、迪诺先生、京子小姐、小春小姐、笹川先生、云雀先生、夏马尔医生和……”对着相片,铃奈说出了相片上众人的名字。包括长大了许多的一平和变化极大的蓝波,铃奈诧异于自己怎么能这么迅速的认出十多年前的众人。

      “……咦?这个人,是谁?”指着与狱寺同站在纲吉身旁的箭猪头少年,铃奈疑惑的看向了狱寺。

      “……”不知心中是什么感受,当铃奈以纯洁的一无所知的眼神问着山本是谁的时候,狱寺的脑海里有数秒的空白。

      固执的拒绝着想起山本是因为铃奈爱着山本,狱寺知道铃奈有多么深的爱着山本,她破碎的心就有多抗拒那一段记忆。

      “棒球笨蛋,不,”皱眉而笑,狱寺下意识的握住了铃奈的另一只手,“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山本武。”

      “山本武——”听到这个名字后也没有想起什么,铃奈迷茫的思考着自己心里怎么会有这种空荡荡的感觉,“山本、先生……”

      “好了,走吧。该去下一个地方了。十代目他们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我们不在医院里的事,再不快些的话……”这么说着的狱寺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言辞。

      当铃奈凝视着相片上的山本的那一刹那,狱寺真的有强硬的拉过铃奈,用力吻她、让她只看着自己的冲动。

      (不是已经决定了吗?要尊重她的判断。)心中唾弃着自己,狱寺带着若有所思的铃奈离开了两人所住的家。

      把车停在铃奈以前的居所门口,下车为铃奈开门的狱寺甫一抬头就见脸色惨白的铃奈眼神凝滞的看着眼前的两层小楼。

      “……!”被车门打开的声音拉回了神志,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的铃奈止不住从身体内部传出的恐惧感。

      “对、对不起,我发呆了……”抓住狱寺递来的手,踉跄着下了车的铃奈勉强的朝狱寺挤出一个笑容。

      “没事的。”用力揽住铃奈的腰,给予铃奈支持。狱寺非但没有点破铃奈的动摇,反而还一语双关的安抚着铃奈。

      “这里就是你以前的家。”用铃奈的钥匙打开紧闭的门,感觉到了铃奈开始颤抖,狱寺仍是把铃奈带进了玄关。

      “家……我的、家……”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可铃奈就是怎么都无法停止颤栗。下意识的想要找到什么地方支持自己的体重,铃奈不小心碰倒了鞋柜上的相框。

      啪嗒——

      手掌大小的相框倒了下来,扬起一些灰尘。急忙伸手去扶起相框的铃奈在看到相框里的照片后难以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

      ——东方剑豪亲昵的搂着自己的妻,北条铃奈小鸟依人的站在山本武的身边。原本应该是充满温情的照片上有着凝固了的血指印。

      “现在,你还想想起来吗?”替铃奈扶起相框,狱寺问。

      “嗯——”脸色更加的难看,铃奈却是没有退缩的意思。

      铃奈曾经以为记忆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为了能没有顾虑的和狱寺在一起才想找回记忆。可此时,稍微窥见了一点过去的铃奈觉得找回自己的记忆是自己的义务与责任。

      “我要……想起来。”

      “……我知道了。”把视线从铃奈的脸上移开,狱寺拉着铃奈向屋内走去。

      “铃奈,”

      脚下暗色的血点被灰尘遮的有点模糊,无人居住的建筑里有灰尘的味道。带着铃奈穿过走廊,走进客厅,握有铃奈失去的记忆之匙的狱寺缓缓为铃奈开启了记忆之门。

      “十年前——”

      十年前北条铃奈遇到了里包恩,遇到了泽田纲吉、狱寺隼人、山本武以及其他的伙伴们。为了即将到来的明天而战斗,也为了守住这样的明天而战斗,每一次众人总是相互扶持着走过无数的苦难。

      “然后,你爱上了某个人。”

      走廊,客厅,书房,阳台,浴室,厨房,庭院……这个建筑物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唤醒了铃奈自己埋藏于脑海深处的熟悉感。

      温柔中透出冷澈,狱寺的声音和眼前的一景一物都让铃奈的脑海里闪出破碎而短暂的画面。

      “我爱上的人是——”没有由来的胸口一窒,铃奈下意识的抓住了自己发痛心脏处的衣物。

      停在卧室的门口,狱寺表情复杂的笑了一下。

      “是山本武。”

      “山本……先生……”脑海里闪过相片上的制服少年,铃奈还想问些什么就看到眼前的卧室门被狱寺打开了。

      “啊……”

      “棒球笨蛋、山本那家伙真的是爱惨你了。”皱眉苦笑,狱寺轻轻的把铃奈推入了卧室之中,“当然,你也很爱他。所以,”

      “你们结婚了。”

      『铃奈前辈,笑一下!』

      『和我结婚吧,铃奈。』

      『武,不要紧的……我会陪在武的身边的,无论是今天、明天、还是很久很久以后。』

      大段大段的记忆断片如同火花一样在铃奈的眼前绽开,超出铃奈负荷之外的情感大量的涌入铃奈的身体之中,逼迫的铃奈几乎尖叫出声。

      抱住腿软的铃奈,不容许铃奈逃避也不容许自己逃避的狱寺在铃奈耳边继续着。

      “但是,因为那家伙太过爱你,从而做错了事。”

      『不需要忍耐,叫出来吧。』

      『铃奈每天都有好好的吃饭,』

      『每天我都会把她喂的饱饱的。』

      脑海中一片混乱,反复咀嚼着狱寺的话的同时,铃奈也在不断不断的重新回想着自己想起来的片段。

      (因为我是别人的妻子,所以狱寺先生才拒绝我的吗……?)还是想不起自己对“山本武”抱有过怎样的感情,困惑的铃奈总觉得事情不只是这样。

      “好了,走吧。”“……唉?去哪里?”

      像亲吻一样用唇磨蹭着铃奈的颊,狱寺想或许这是自己最后这么碰触眼前的女子也说不定。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狱寺带着铃奈去的最后一个地方是一个位于城市边缘的废弃工厂。

      “这里……”

      脑海中浮现的东西越来越多,忽然停止了颤抖的铃奈只觉得烦闷欲呕。

      “我记得这里,我到过这里……”

      “啊。”

      狱寺知道自己即将要推开的折扇门口隐藏着多少会伤害到铃奈的东西,狱寺也知道想起了一切的铃奈不出所料会拒绝自己的告白。

      “你在得知那犯了错的笨蛋要离开意大利后一个人回家去找那笨蛋,想要阻止他。”

      声音在空旷的废工厂里显得尤为清晰,无论是脚步声还是说话声。

      “回到家的你被歹徒袭击并绑架了。”

      凝视着木然看向废工厂中心那盖着尘埃的一地暗色,狱寺推开了阻碍铃奈记忆恢复的最后一扇门。

      “在你被抓走以后,独自一个人去救你,结果——”

      踢打,痛殴。骨头碎裂的声音,肌肉的扭曲,喷溅的鲜血。

      『铃奈,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流过的眼泪,喊过的名字,交融过的体温。

      “啊、啊……”

      呜咽着,铃奈无法阻止自己的眼泪生理性的涌出。

      “留下你一个人的那家伙是个混蛋。”

      强硬的把铃奈捂住耳朵的手拉开,狱寺告诉了铃奈最残酷的事实。

      “那混蛋用身体与火焰护住你,被死气之炎导弹的试做品——”

      『铃奈,我爱你。』

      或许没有十年前那么爽朗,但那最后的笑容,比任何表情都要更深的留在了铃奈的心中。

      『一直都,爱着你。』

      在重叠的火焰之光中,在那足以使人产生数秒失明的白灼之中,山本被淹没在了炎的洪流里。

      “住口!”
      “住口!!”
      “住口——!!!”

      歇斯底里的惨叫,脑袋像炸开一般疼痛的铃奈用尽全身力气的摇着头。

      “铃奈——!”钳制住挣扎不已的铃奈,狱寺试图阻止铃奈的狂乱。

      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吐不出理智的言辞,能喊出的只有凄怆的悲鸣;铃奈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

      『铃奈。』

      眼前浮现出爽朗笑着的山本。颤颤巍巍的朝着幻影伸出双手,神经被绷紧到了极限的铃奈再也无法支撑下去。

      “武……”

      手垂下了,晕厥的铃奈整个人向后倒去。

      无言的抱住倒下的铃奈,用力将铃奈圈进自己怀里的狱寺表情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可恶……”

      从医院失踪的狱寺回到了焦急的众人面前。想当然的,带走了失去记忆、无法保护好自己的铃奈,自己也还是病人的狱寺被以纲吉为首的众人狠狠地教训了大半天。

      铃奈居住的地方被纲吉半强制的从狱寺的家变更成了彭格列总部内的洋馆。对此,铃奈本人没有任何的异议。无法违抗“十代目”,也无法忽略铃奈的意志,狱寺没有资格对纲吉和铃奈的决定作出反对。

      搬到洋馆后一连数天铃奈都把自己关在房间之内。安静地犹如一具活生生的人偶,铃奈除了用少量的时间进食饮水,其他时间都一个人坐在落地窗之前,默默地看向窗外。

      “铃奈,一段时间不见了。”

      被纲吉要求一段时间不要再接近铃奈,好好自我反省,也给铃奈时间去思考与接受她回想起的事实;还未完全康复的狱寺忍耐着相见铃奈、想对铃奈告白的心情,一直在病床上埋头于文书的处理。

      等到伤口基本完全恢复,出院的狱寺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铃奈。

      “……”无神的双眼扫过狱寺的脸庞,接着视线又回到了窗外。面无表情的铃奈已经不知笑颜为何物。

      “你有好好的吃饭吗?”上前一步,狱寺笑着朝铃奈伸手,抚上那有些苍白的脸颊。

      “……!”因狱寺的触碰而全身战栗了起来。忧愁潜藏于眉间,背德感造成的难堪慌乱与情不自禁同时出现在铃奈的脸上。

      “请……不要碰我……”细若蚊吟的请求着,铃奈真怕下一秒自己就冲上前去要狱寺拥抱自己,抚平自己的悲伤。

      丈夫为救自己而死的未亡人出轨的对象是丈夫的好友,两人十多年来共同的伙伴。对哪一方的深情都不是假的;不想伤害狱寺,但也不想令逝去的山本蒙羞,无心之中犯下背叛之罪的铃奈怎么都做不出和狱寺继续在一起的事。

      反反复复的思考除了苦痛什么都无法带来,最终,摇摆不定的铃奈决定用封闭自己来作为一切的终结。

      “……”微愕的顿了一顿,下一秒狱寺闭眼而笑,答应了铃奈。

      “好。”

      不再作出任何碰触铃奈的动作,狱寺的碧色的眸子仿佛看入了铃奈的心底。

      “十年前,”

      “我和棒球笨蛋几乎是同时爱上你的。”

      口是心非的别扭少年只有在看少女追逐着他人的背影时才能坦率的露出一分忧郁,两分不满,三分无法理解,四分连自己都不太明白的暧昧情愫。

      “然后这份心情,”

      “没有停止过。”

      要是铃奈和山本再晚结婚五天,狱寺就会对铃奈求婚——早在数个月前,狱寺便把好不容易得到手的血钻送到了顶级珠宝职人所在的公坊,希望他们能为自己打造一枚无限接近于“完美”的婚戒。想要拿着这枚婚戒去向铃奈求婚的狱寺却没有等到自己梦想中的那一刻到来。

      狱寺清楚铃奈迟早会属于自己或者同伴中的某一个人,但狱寺没有想到铃奈会这么快就成了山本的新娘。

      『那是她恋慕的人。』

      『她和她所爱的人结婚了。』

      知道铃奈爱着山本的狱寺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自己告白的期限向后推迟。总是无法率直的把话说出口,也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狱寺想要用婚戒来为自己和铃奈制造新的契机。可偏偏拿到了婚戒的狱寺已经没有了想要用这枚婚戒去打动的人。

      (抱歉了,棒球笨蛋。)哪怕山本立刻出现在狱寺面前,要狱寺不要碰自己的女人,狱寺也敢肯定自己不会再退让半步。

      “Ti Amo.”
      (我爱你)

      曾以为或许不会有用处的婚戒躺在天鹅绒的盒子里,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璀璨迷人的光芒。

      “嫁给我吧,铃奈。”

      眼泪顺着眼角蜿蜒下来。从脸颊到下巴,直至滴落在地。

      大悲无言,流着泪摇了摇头,铃奈转过身,背向了狱寺。

      再多看狱寺一秒,铃奈都怕自己会无法忍耐的扑倒在狱寺的怀中。

      是的,铃奈知道自己陷入了对狱寺的深爱之中,无法自拔。可记起了所有的铃奈无法再单纯的以恋爱中的“少女”的视线去看待狱寺。况且,对山本的歉疚压倒了对山本的爱,同时也压倒了对狱寺的爱。

      “……我会再来的。”对铃奈拒绝自己的事不感到意外,狱寺没有勉强铃奈接受自己的感情。

      听着房门在自己身后关起的声音,铃奈终于捂着自己的脸哭出声来。

      铃奈不想背叛山本,铃奈更不想身为山本好友的狱寺背叛山本。清楚自身对山本有多少的爱、多大的愧疚,和狱寺相处了十年以上的铃奈知道要让狱寺背叛山本,会让狱寺背负上多大的罪恶感。

      山本和狱寺,铃奈谁都不想伤害,也不希望他们被伤害或伤害彼此。哪怕是山本已经不在了的现在。

      『你会后悔的。』

      想到在病房里狱寺对自己说过的话,哽咽的铃奈肩头微颤。

      铃奈确实是后悔了。

      ——并不是以随便玩玩的轻率心情向狱寺告白的,铃奈并不后悔被狱寺拥抱。对于爱上狱寺这件事铃奈没有任何一点后悔。铃奈后悔的是自己逼迫着狱寺成为了背叛者。

      曾经读不懂狱寺眸中深沉的忧伤,但找回了所有记忆的铃奈对狱寺心中混杂的矛盾、悲哀、罪恶感都感同身受。

      当天晚上,铃奈便去拜托纲吉拒绝狱寺提出的所有面会。面对铃奈,纲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的同意了铃奈的请求。

      铃奈并没有给自己很多的时间去沉浸于悲伤与自责之中,一天后铃奈作为秘书正式回归到彭格列的成员中。

      避开和狱寺的单独相处,拒绝所有人的邀请,工作结束后就回洋馆的铃奈过起了两点一线的日子。

      迪诺来看望铃奈是一周后的事情。

      “……狱寺今天去为山本扫墓了。他说是要和老朋友告别一下,顺便忏悔他对朋友的妻子出手的事。”

      静静地听着迪诺的话,铃奈没有表情。

      “狱寺马上要带队去铲除D•斯佩多及其残党了。”

      迪诺的话让正在为迪诺削苹果的铃奈手指一颤,削到了自己的指尖。

      “代替不喜欢争斗的BOSS,作为攻击的核心、彭格列的岚之守护者,彻底的讨伐叛徒。”用手帕擦去铃奈指尖上成串的血珠,按住铃奈的伤口,迪诺轻道:“或许回不来了吧,那家伙。”

      狱寺痛苦的表情历历在目,铃奈瞳孔微缩。

      “毕竟之前那家伙输给了D•斯佩多,被伤成了那个样子。”

      “——!!”

      铃奈冲出了房门。

      望着铃奈远去的背影,迪诺苦笑。

      “……输了啊。”

      有些人,或许在这个世界里就是注定擦肩而过的命运。迪诺想或许这个世界里的自己和铃奈就是这样两条看似相交,事实上永远平行的线。

      一路狂奔。忘记了自己是怎样推开迪诺的,忘了自己是怎样跑出洋馆的,忘了自己是怎样拿到车钥匙后直奔墓地的。铃奈唯一记得的只有到狱寺的身边去。

      当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站在山本的墓碑之前的时候,铃奈再不迟疑的从狱寺的身后抱住了狱寺。

      “不要去!”

      “哪里都不要去!!”

      “留在我的身边吧……!求你!!”

      “铃、奈……?”

      狱寺错愕的回过了头。

      “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

      眼泪濡湿了澄澈的碧瞳,像受伤的小兽一样呜咽着,铃奈也不管这是不是在山本的墓前。山本在天之灵会不会看着自己做出这样的背叛。

      “留在我的身边,带着我一起走吧……”

      天涯海角,碧落黄泉。哪里都无所谓。

      铃奈不想再和自己深爱着的人分开了。

      “一起做背叛者吧。”

      泪眼婆娑的凝视着错愕的狱寺,铃奈比任何人都觉得自己太过卑鄙。

      (我是多么自私的人啊。每次总是说着对自己有利的话。擅自的做出让人为难的请求。)

      等不到狱寺的回答,铃奈几乎绝望。

      “对不起……我——”

      “啊,一起做背叛者吧。”

      握紧铃奈就要松开的手,好不容易才找回实感的狱寺把铃奈锁入了怀中。

      “我爱你。绝对不输给棒球笨蛋或者其他人。”

      风过,扬起两人的衣角头发。草木发出的“唰唰”声似乎是某人爽朗的抗议。

      温柔的以唇拭去铃奈的眼泪,狱寺皱眉笑道。

      “连同棒球笨蛋的份,一起幸福吧。”

      “幸福到让棒球笨蛋后悔留下你一个人,”

      “幸福到让那混蛋从土里钻出来的地步。”

      “这一次,不管你后不后悔,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了。”

      “未来永远。”

      “嗯……嗯——!”

      小小的点着头,铃奈再也无法控制的泪腺崩坏。

      “这样就好了吧?”看着不远处的铃奈狱寺,纲吉回头问。

      『啊,谢谢,阿纲。』站在纲吉身后的不远处,身形模糊的东方剑豪闭眼而笑。

      『这样,我就再没有遗憾了。』

      “……山本……”望着只有拥有超直感的自己才能“看”得到的残留思念体,纲吉不知该说些什么。

      『再见,阿纲。』

      残留的思念随风而逝,山本一如往常般爽朗的看向了未曾察觉自己和纲吉的狱寺与铃奈。

      『对不起。』

      为了曾经犯下的所有错误。

      『谢谢。』

      为了被给予过的幸福与温暖。

      『再见。』

      为了或许哪一天会有的重逢。

      唰——

      大风吹过,拉下了铃奈颈间的围巾。

      “啊……”

      带泪的眼茫然的望向被风拿走的围巾被吹得越飘越远,直至消失在空中。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揽着铃奈的狱寺笑骂了一声:“笨蛋。”

      脑海中浮现出少年时期三人笑闹着的模样,狱寺有些微的鼻酸。

      “下次连围巾都不会让给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离别的场合 5907/8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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