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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大修) ...

  •   “滚!”辛大露怒目圆睁,觉得眼前的人,真是恐怖凶残到了极致。他那身白衣,寒过雪,冷过冰,惨惨白过厉鬼。不,他远比厉鬼要来得可怕……

      颜公子却不但没有离开,反倒一点点地靠近了。她起身欲跑,他拦住她。她侧身要躲,他压住她。他顺着她青绿的裙裾而上,很轻很慢,不拽不扯,一点也不凶狠。他甚至小心翼翼的注意着,不损坏点半素裙,甚至,不弄皱它。
      他是多么的温良啊,但那一对胳膊却按得那样死,又是那样紧,根本就让人动弹不得。
      只能任由他,展现他那骇人惊悚的柔情。就像一只笑面虎,慢慢戏弄着到了嘴边的,跑不掉的食物,一点点吞噬掉她的生气。

      “我有哪点,值得你如此?”辛大露想不明白,无论是颜公子,或是刘迷津,她究竟有什么让他疯魔?
      颜公子听了,身子没有停止攀爬,嘴角却漾起了诡绝的笑:“我亦不知。”
      他亦不知,他只是习惯了征服,特别是那些不顺从的东西,比方说辛大露,比方说襄阳,比方说,这整个天下。
      他不是疯魔,而是心里本来就住着妖魔鬼怪。

      辛大露身上,凉到了极点。她紧闭了双眼,抽搐了起来。不能哭,她暗自告诫自己道:她要从他手中逃生,而不是服软。
      她的变化,皆不能逃过颜公子的眼睛,他感受到她的颤动,便停了遮面缝针的动作,温顺地贴过面来,想亲亲辛大露的脸颊。可是,辛大露却当机立断地闪避了,目光里带着憎恶。而后,闭眼直挺,犹如死尸。
      他要再强,就给了他躯壳,拿便拿,去自去,不要也罢。至于心魂,她不会苟活,所以,永远别妄想会给他。

      颜公子还是亲了下去,将身子贴着她,宠溺耳语道:“不怕。”
      他想用自己的胸怀,去捂热她。
      但是他却比她还要冰冷,那份单薄,触骨的凉。他毕竟不是永远热血滚烫的陈步元。

      陈步元啊,你现在在哪里?陈步元啊,你怎么还不来?

      辛大露睁开眼,可是没有看见陈步元,只看见颜公子再次将人皮面具对在她脸上,比了比,罩了罩,起针欲缝。
      她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抽泣地呢喃道:“陈步元啊,你怎么还不来?”

      门“哐当”一声被踢做两半。一身血污的陈步元,出现在她面前。
      辛大露害怕这是幻觉,强拭去泪水,定睛看了又看,确实是陈步元无疑。

      陈步元双眼通红得像一头怒狮,自己抱着信王千里送回去,幸亏半路遇到真正的信王同吉王,方知上当。本以为是颜公子也降了敌,却有吴同特意过来通风——本意投降的不是她,只是李烈然。自此道不同两厢别过,自奔天涯。
      吴同急切切地问他:为何襄阳城下,会同蒙人主帅携手?
      陈步元此时才知道,豺狼虎豹近在身边。

      “伯颜,休得猖狂!”他几近嘶哑的吼道,冲上来就要厮杀。
      伯颜是谁?辛大露脑袋里有些发懵,但她心里一急,就记起了这个陌生的名字:伯颜,是蒙人南征的主帅。
      这种情况下,她反倒突然冷静了下来,也许是见着了陈步元,就什么也心安了。

      伯颜却不同他打——他自然不用动手,这会儿陈步元身后,已经涌上来无数蒙兵,刀剑虽不能近身,但还是牵制住了他。
      所以,伯颜胳膊还拴着辛大露,却和善地同陈步元笑了,仿佛依旧亲如兄弟:“贤弟,既然你特意来了,就跪下来吧。”

      陈步元被他说得一愣,更是热血上脑,咬牙道:“陈步元为人,只跪天地君师亲。”
      “呵呵,正是一个‘亲’字啊,这里有你的兄长,和你的……”伯颜说着,目光像辛大露扫去,手上针一挑,轻轻抵在她的喉咙之上,动一动,只离着毫厘。陈步元没有握刀的那只手,不觉握了拳,双膝渐渐有些弯曲,眼看着,还是要跪了下去……
      “不要跪他!”辛大露一字一句,犹如铁锤着冰,冷冷命令陈步元。

      “呵呵,不跪,那就不跪。”伯颜先是冷面,幽暗双眸凝住在辛大露脸上良久,忽地雅致一笑,转头对陈步元说道:“贤弟,你不用跪。只要……弃暗追随陛下,如今江南诸路,十路已九路入陛下囊内,哦,对了,烈然贤弟与你也是旧相识吧,他如今官拜……”

      “哼——”伯颜还没有说完,却被一声轻蔑地冷笑打断——这冷笑不是来自于陈步元,而来自辛大露。她挑眉斜眼,清清楚楚同伯颜讲道:“苏武牧羊①,常山裂舌②。祖逖江楫③,皆当贯日月,若失国家大义,生死尚不足论,又何必再苟活?”
      这番话辛大露说得极是镇定,又极是豪迈,神态言语,皆不似女儿态,莫说是陈步元同伯颜,就连她自己,也被自己惊到。

      “呵呵。”最先出声的是伯颜,他一双美目在辛大露身上流连,啧啧赞道:“我是越来越想你为戴上这一张脸了。”
      辛大露竟然也冲他笑笑,如沐春风般弯起双唇,指着他手上的人皮道:“颜公子,可否把这张脸给我瞧瞧?”
      伯颜姿势不变,淡淡地摇摇头。墨眸深沉,似浓又淡——他怎会将面具给她。

      他不给她也不要紧,她依旧按着心底的盘算说了下去:“颜公子,这张脸上的皮子,我辛大露不喜欢。”
      伯颜神色浮动起两分切,落落清雅询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只管讲来。”
      “你说过,奏琴,讲究美而不艳、哀而不伤、质而能文、辨而不诈,这人脸,也是一样。我喜欢的……”她说着,竟自个儿将臂背往伯颜右手上撞,银针隔着衫子戳了进去,她再毫不犹豫猛地往下一扯,生生衣裳连着肉,一道扯下来一大块。辛大露却似不觉痛,语速飞快的告诉他:“我喜欢的,终唯有我自己的东西。”

      刹那,伯颜被她震住,一瞬间脸上表情千变万化——辛大露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如此多的神色:攒眉叹,负气嗔,泛泪悲,强颜笑……
      他的两只胳膊终是一点一点松开,拿银针的右手微微有些抖,欲上去捂住她的伤口,却还是滞住。闭上双眼,一时难以自抑。

      趁伯颜失神闭眼,只在下一刻,辛大露想都没想,又仿佛早就想好,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跃过去,一把抓住陈步元的手,就往外跑。
      刀枪剑戟早就将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陈步元怎会让她当先?自然几个大步跨在她面前,挑剔挡刺,给她解围:“当心!”

      “别硬打,能走就走。”辛大露紧紧抓着他的手,眼睛留意四方,脚下步子却不停——反倒越来越快。
      她提点他,走为上策。自己可不是什么时候都同方才那般豪言壮语,视死如归。大多数时候,她还是那个贪生怕死,保命要紧的辛大露。

      陈步元嘴上不说,但是边退目光边往辛大露的手臂上瞅,这只牢牢抓紧自己的右臂,细弱而洁白,那不断外涌的鲜血,异常的赤红触目。
      辛大露心里知道他难过担心,便故意做出一副轻松而随意的样子,同他撇撇嘴,翻个白眼道:“风水轮流转,这次,是媒妈妈拉着新郎官跑了。”
      她说着,弯弯眯起眼睛,好似新月。

      只是这天罗地网,无论是媒妈妈,还是四公子,谁也跑不掉,走不脱。
      这偌大的庭院,就是锁了鬼门关的阎罗殿。

      陈步元提刀倚靠在墙上,他的身上已遍布创伤,血从口子里涌出,染得好生的白墙,变作满目的红殇。他的另一只手,却还紧紧抓住辛大露——估计是伯颜下了命令,蒙兵们处处留意不敢伤她。
      但她毕竟方才自残,手臂已是越来越疼,也越来越不得力,全凭一已信念同陈步元十指紧扣,相互扶持不弯下膝骨。
      他们已经被彻底的包围。

      “伯颜,我俩头颅在此!”陈步元看见伯颜正微笑地走过来,他伸直了脖子,似要递出去:“要砍便砍!”
      “好啊!”伯颜说着,右手一挥,就抽走了旁边侍卫的刀。他狭长了双眼,眯着似要砍过去,却忽地回收,轻轻朝刀面上吹了口气道:“你们汉人,讲究仁爱,砍人,是多么没意思的事情。”再一反手,刀复归鞘,身边侍卫被震得往后倒退了半步。
      “贤弟,既然你又不肯下跪,又不愿继续做朋友……”他收敛起笑容,又恢复了没有表情的冷峻:“那为兄,就只好放你走了。”

      放他走?
      此中必定有诈,不仅是辛大露,连陈步元也这么想。

      伯颜却说得是真的,他真要放他走——却不放她。
      生离远比死别来得痛苦,看得人也愈发的心里畅快。

  •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重修了,因为之前那个情节,太不靠谱了,囧。
    ①:苏武,西汉大臣。奉命以中郎将持节出使匈奴,被扣留。匈奴贵族多次威胁利诱,欲使其投降;后将他迁到北海边牧羊,扬言要公羊生子方可释放他回国。苏武历尽艰辛,留居匈奴十九年持节不屈。
    ②:颜杲卿,唐常山太守,安禄山叛军围攻常山,逼迫颜杲卿投降,但颜杲卿不肯屈服,还大骂安禄山:“我世为唐臣,常守忠义,怎么会跟一个牧羊羯奴叛乱。” 安禄山大怒,命令割掉颜杲卿的舌头,颜杲卿仍大骂不止,直至气绝。
    ③:五胡乱华,淮汉以北,沦为匈奴、羯、鲜卑、氐、羌割据角逐之场。祖逖进规河洛,亦齐志以没,逖渡江,中流击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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