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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七章 ...

  •   净室内燃着龙涎香,其味柔和馨雅,美妙动人,倒与手执莹白棋子,垂目沉思的龙吉公主十分相称。

      听到脚步声,龙吉公主抬头笑道:“戬儿,你来得正好,陪阿姊下下棋。”

      杨戬依言坐下,扫了棋盘一眼,但见三尺战局内,两军厮杀异常惨烈,白子欲振翅高飞,无奈黑子紧咬不放,若正面出击,则伤亡惨重,若退而防守,则身陷囹圄,演的正是当前局势。

      然白子虽陷入两难却并非毫无转机,若能占据三角诱敌北上,又是另一番海阔天宽的景象了。

      一局终了,白棋险胜。龙吉公主打散棋局道:“戬儿,你可知阿姊为何要以天庭公主的身份留在西岐?”

      杨戬将此前的猜测说了,龙吉公主叹道:“你猜得不错。不过你只说对了两点。阿姊之所以公开身份,还有一个原因:天命。这也是玉皇陛下不追究你偷盗仙草的条件。”

      杨戬震惊。

      玉帝派亲女下凡协助西岐,便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武王伐纣乃是天命了。看来三教拟定封神榜绝非历劫这么简单!

      想到自己一念之差害阿姊卷入红尘纷争,杨戬顿时懊恼不已。

      龙吉公主看出他的心思,笑道:“你也不必自责。阿姊正想看看,能让姑母义无反顾留下来的凡间是怎样一副光景。”

      又道:“你们的难处我已知晓。那素色云界旗在我母亲那里,若将此旗拽起,群仙便会共赴瑶池盛会,故而又叫‘聚仙旗’。你也不必上天去借,只须请南极仙翁出面即可。仙翁在天庭供职,又是你的师伯,想来不会拒绝。”

      杨戬道:“多谢阿姊相告。”

      见他起身作辞,龙吉公主又叫住他道:“我注意你的心上人很久了,那小鬼单纯得很,根本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你一厢情愿与他结誓,此生便永远不能辜负了他,倘若他始终不开窍,抑或将来碰到真心喜欢之人,而那个人又不是你,岂不害了他,也害了你自己?”

      杨戬笑道:“阿姊多虑了,除了我,他瞧不上别人。”

      龙吉公主讶然:“你就这么自信?”

      杨戬道:“我有这个自信。”

      借旗一事非常顺利,次日交战,饶是番天有泰山之威蛮横霸道,也被四旗托在空中滴溜溜乱滚,根本砸不下来。

      殷郊心下着慌,忙收回番天印,取出落魄钟,谁料钟声未响,斜刺里便飞来一块金砖,狠狠打在落魄钟上,打得霞光万丈,绚烂夺目。

      不等霞光退去,哪吒又挺枪跟进,一点寒芒直往殷郊后心、两肋处招呼,兼之武成王父子左右夹击,纵使殷郊三头六臂,也被打得手忙脚乱,难以招架。

      摇动落魄钟,哪吒便蹬风火轮过来,怎么也晃不下去;祭起番天印,杨戬又策马驰援,只打得火星乱窜,也不能伤他分毫,反倒是番天印被弹飞回来,震得殷郊虎口迸裂,鲜血直流。

      殷郊越战越慌,越慌越乱,也顾不得许多,拿起落魄钟一通乱摇,恰巧晃到天化面前,把他晃得双锤脱手,一个倒栽葱摔下玉麒麟。

      殷郊大喜,忙策马冲出重围,往岐山方向逃去。

      见殷郊败走,西岐众将士气大振,鸣锣擂鼓杀进商营,撵得商军逃出三十里地,方才收回队伍,与姜子牙会师,作进一步打算。

      天化战到酣处突然坠骑,气愤之余捡起双锤就要拼命,无奈殷郊已经逃走,只得牵着玉麒麟怏怏归队。

      途中见杨戬哪吒并肩走来有说有笑,忽然想起哪吒也被落魄钟晃过,便冲上去质问道:“哪吒,为什么落魄钟晃不倒你?”

      哪吒笑道:“我是莲花化身,不惧魂魄法术。”彼时他已解开心结放下仇恨,亦不再因为自己无魂无魄而懊恼自卑,一番话说得轻松自在,令天化羡慕不已。

      天化又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杨戬:“杨大哥,为什么番天印打在你身上,连块疤痕都没有?当初哪吒被砸可是躺了两天两夜的!”

      杨戬笑道:“我皮厚耐打,攻击类法宝对我无效。”

      天化:“……”

      两大厉害法宝都叫他们克制住了,以后联起手来,岂不横行三界,肆无忌惮?

      殷郊退至岐山脚下,召集残兵败卒,只剩不到百人,先锋张山,副将温良、李锦皆已战死,不觉心生悲楚,叹道:“我初下山时孤身一人,温良他们不嫌弃我是落难储君,愿助我匡扶社稷重振朝纲,无奈西岐未平,竟一并战死了!”

      忽而想起惨死的母亲和化作飞灰的兄弟,顿时红了眼眶,暗自垂泪。

      他到底性格刚毅,杀伐果断,很快便止住泪水,朝青龙关进发,欲往朝歌向父王借兵。

      无奈文殊广法天尊持青莲宝色旗拦在坎位,殷郊自知难以取胜,便拔骑转向南方。

      谁料才翻过一个山头,远远的便看到一面赤色旌旗插在离地,殷郊何等聪慧,旋即明白过来,师父师叔他们早已占据震木、兑金、离火、坎水,欲以五行旗阵取他性命了。

      然而他又岂是甘愿受缚之人,当即调转马头,往北方跑去。

      起初前路畅通无阻,鲜有追兵,随后山径越来越窄,两侧危崖耸立,头顶只悬一线,当真是险象环生,寸步难行。

      殷郊无法,只得弃马徒步,又向前深入数里,已然怪石峥嵘,杂草丰茂,再无立足之地。

      殷郊暗暗叫苦,向天祷祝道:“倘若母亲有灵,祖宗保佑,便让我打开一条通路,保住成汤社稷。”

      番天印一出,山河震动,巍巍青山当中裂开一条缝,只容一人侧身通过。

      此时追兵已至,喊杀声不绝于耳,殷郊忙挤进裂缝,驾遁术向上疾走,谁料脑袋刚刚冒出山尖,便见燃灯道人的巨大法相自天边缓缓浮现,眉眼慈祥,俯瞰苍生!

      殷郊大骇,欲退回山中,然而已经迟了。燃灯道人把两手一合,两侧青山猛然一震,牢牢夹住他的身子,只余三个脑袋露在外面。

      殷郊越是挣扎,山峰咬得越紧,最后竟勒得全身骨骼咔咔作响,几欲折断。殷郊自知难以逃脱,便不再挣扎。他怒视着燃灯,目光怨毒如蛇牙撕咬,恨不能将燃灯生吞了去。

      广成子驾云匆匆赶来,见徒儿这般窘迫,揪心不已,劝道:“殷郊,天命难违,回头吧。”

      殷郊道:“师父,徒儿既已对同门拔剑,便再不能回头了。师恩是恩,生恩也是恩,并非徒儿不愿伐商,怎奈商王是徒儿的父亲,父亲有错,儿子自当竭力规劝,岂有父子倒戈,自相屠戮的道理?”

      转眼环顾两侧山头,见姜子牙、武王与一众武将站在那里,又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我违逆天命,难道天命就一定正确?两国相争无非利益二字,在座诸位有谁敢指天发誓,自己兴周伐商没有半点名利之心?不过是成王败寇,审时度势罢了。师父,徒儿并不后悔今日的选择,只可惜势单力薄,受制于人!”

      广成子见他依旧执迷不悔,唯有长叹一声道:“徒儿,你天资聪颖,倘若悟得大道神通,自可摆脱红尘束缚,随心而活,届时自可为万民伸张正义。可惜你不听为师劝阻执意下山,惹出这般祸事。你骂他人利欲熏心,你又何尝不被王权富贵所惑,迷了心智?”

      这话如同当头棒喝,震得殷郊良久不能言语。

      他儿时丧母,与弟弟流离逃亡,能得广成子搭救,悉心教导十余年,岂不比那些死在人族利益斗争中的人幸运百倍、千倍?

      可惜他终究是人,无法达到恩师看破红尘,通透豁达的开明境界。他恨师父固执迂腐,不懂他为母报仇为弟雪耻的决心,不懂他平定外患,重振朝纲的志向。他痛斥他人虚伪,假借正义之辞追名逐利,殊不知自己也是在名利场中挣扎求存的可怜人罢了。

      只可惜,师父的一番苦心,他算是辜负了。见武吉推来犁锄,便闭上双眼,凄然道:“师父,徒儿不孝,不能报答师父的教导之恩,亦不能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只能盼望来世再报了。动手吧。”

      广成子心如刀绞,潸然泪下:“冤孽啊冤孽,难道上天真要绝我九仙山一脉吗?”

      赤精子感同身受,亦连连叹气,以袖拭泪。

      殷郊身死,一缕魂魄被清福神柏鉴用百灵旛引向封神台。

      他生前骁勇,死后亦凶狠,一股怨气难以平息,竟挣脱封神台的禁锢,往朝歌飞去。

      须臾间来到摘星楼上,见父王搂着妲己饮酒作乐,顿时怒上心头,伸手去拔壁上宝剑,无奈肉身尽毁,魂魄虚无,哪里拔得动?

      正暴怒间,左首处铜灯忽然金芒大盛,将他镀上一层光晕。又听马善在耳边道:“殿下,马善的法术不能维持太久,你有什么话想对陛下说,还请尽快。”

      殷寿也看到了殷郊,常年沉迷酒色的商王放下酒杯,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是何人?”。

      殷郊忙下拜道:“父王,孩儿是殷郊!”又道:“孩儿为国受犁刑而死,弟弟殷洪也惨遭杀害。孩儿放心不下父王,故前来探望。孩儿奉劝父王一句:戒酒色远小人,修仁政用贤良,方能保全成汤江山,否则姜子牙挥师东进,一切都晚了!”

      殷郊还要诉说离别之苦,无奈马善重伤未愈难以支撑,只得作罢。

      金芒褪去,四周恢复原样,殷寿猛然惊醒,叫道:“奇怪!”

      妲己娇声问道:“陛下怎么了?”

      殷寿将此前所见说了一遍,妲己笑道:“不过一场梦而已。”

      殷寿想想觉得有理,搂着妲己继续喝酒,席间调笑逗乐,不堪入目。

      殷郊看在眼里,放声大哭:“并非天要亡我成汤,是父王自取灭亡!”

      浑浑噩噩飘离摘星台,在漆黑夜空中漫无目的的游荡。

      马善怕他有所闪失,忙追了过去,陪在他的身边。

      也不知飘了多久,依稀见到封神台上的光芒,殷郊忽然问道:“恩公,你曾说自己纵观三千红尘,知晓世事变迁,那你一定看过我的过去了?”

      马善道:“是。”

      殷郊又道:“能否让我再看一看十六年前,我和弟弟在父母面前舞剑的情景?”

      马善道:“可以。”

      那一年,妲己尚未进宫,父母恩爱,兄弟和睦,便是殷郊心底最柔软的记忆了。

      西岐城内。

      广成子由赤精子扶着,步履阑珊走出银安殿。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对赤精子道:“师弟,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们途经朝歌,救下殷郊殷洪两兄弟时,也是这样的天气。”

      赤精子哽咽道:“记得。他们被绑在刑台上,痛斥昏君无道,声泪俱下,令你我动容。”

      广成子叹道:“是啊,可惜一切都变了……从今往后,我九仙山再无人养道修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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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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