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九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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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秋筠待风流云散罢，明月复出之后，手一招，把掉到海里面的霜锷剑与明光镜卷到袖子里面，就驾云而去。
回到毓秀台下，秋筠看着那个身穿玄色祭服，正在台上起伏跪拜的身影，想到，陛下对于鬼神向来都是这般看重的，那么这次是上天不庇佑，还是人力不可挽，势亦不可留？虽这般想着，他还是静静地站在台下，等着祭礼结束。
终于音乐停止，仪簿拥着天子缓缓下台，经过秋筠的时候，天子微微颔首，道：“跟着来吧。”秋筠躬身应道：“是，陛下。”
回到明堂之上，天子更衣，换了赤色衮龙袍，端坐御床之上，看着在下正襟危坐的秋筠说道：“朕记得当年，你和素艳一道还是喊朕一声大人的。”
秋筠微微抬头，看到天子眼中有些阴郁，又看看虽则阴魂附身久了，这个身体倒还没有多少大碍，心中轻松些，却也不能说什么，只是沉默着。
天子又道：“曹操的人快来了吧？“
“是，陛下，我姐姐……“秋筠抬头，想要说说自己姐姐的事。
“朕知道，当初朕就知道你是个能狠下心来的人。“刘彻眉间微皱道，”四百年的姐弟之情呀。“
秋筠有些烦躁地说道：“陛下，姐姐因果缠身，再不能拖延下去的了。“
刘彻轻笑道：“你在怨朕？”
秋筠静默，他心中确实是怨恨的，我姐姐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倾尽一切，现在落得这个下场，难道他就不该怨恨么？
“你是该怨朕的，是朕误了她。”
“陛下，是不是早知世事不可挽？”
“哦，朕当日分封她于南蛮，便是借她镇压气运，而今借此仅剩的气运一搏，倘成了，自然能延续几载汉室江山；若果不成，那也无妨，朕于江山社稷，宗庙陵寝问心无愧。”刘彻今日的脾气出奇的好，竟是耐心解释起来。
秋筠的脸白了白，拳头紧了紧，陛下果然是无情呀，当日功不足以封侯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不是么？幸好姐姐已经去了，不曾听到这话，不然她不知要多伤心。秋筠深吸一口气，语调平稳地说道：“陛下，姐姐曾命我护佑陛下转生的。陛下要让太史令来占一占吉时么？“
“不必。“刘彻又说了一句：”你未免太易动声色了，在这上面，你姐姐比你好多了。“果然，刘彻不出所料地看到秋筠听了这句直戳肺管子的话，脸色又白了白。不过刘彻也收起了逗弄秋筠的心思，从腰间摸出贴身放着的一个玉玦，向秋筠那儿掷去。
秋筠拾起来一看，惊道：“固魂玉？！“他抬头看到，刘彻的魂魄渐渐消散，喊了一声：”陛下？！“
“朕不愿某日醒来，发现自己所在已非汉室，就这样一了百了反而甚好。“
秋筠跌坐回原地，不再说话，他心里恨得要死，要他出手固魂实非所愿，此时外间纷乱声起，金铁交鸣声，脚步践踏声，人马呼喊声，扰攘不绝，忽然又听到一个凄婉的女声说道：“陛下救妾呀。“
“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说完这句，天子的身躯已是仆倒在案上一动不动了。秋筠上前查看了一番，阴气侵体，估计他是拉一段时间的肚子了，其余倒没什么，那现在汉世宗陛下刘彻确实是死了，死得神魂俱灭，就连转世轮回都不能了。秋筠跌坐在原地，半晌不动，看着天子将要醒来了才匆匆离开。
到了宫殿外面，秋筠隐了身形，站在半空中，看着天上月华如水，而地上却是人来人往，金铁相争，那个被武士勒死宫前的素衣女子就是董美人了吧？父兄所为与她何干？秋筠感怀了一阵，方才想起禺城侯阿瓜还在郭嘉那里，还需尽快带他回禺城才好，也免得曹操秋后算账，因此便离开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郭嘉在自家高楼上看了一阵子热闹，看到皇宫那边也闹起来了，觉得不对劲，换了官袍就往曹操府上赶，正好赶上曹操审完董贤，带队逼宫。郭嘉自然也就跟着去了，他看着荀彧脸色惨白似鬼，脚步踉跄的样子，不禁心惊，悄悄挪到他身旁，在文若的胳膊上掐了两下，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文若，你还记得我们以前说过的话么？一会儿别闹出来了，回去我再陪你喝酒好了。”
听到这句，文若的脸色仿佛好了些，微微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到了宫中，曹操命人从后宫里面把董美人拖了出来。众人之间董美人素衣披发，不着铅华，分明是睡梦中被人拖出来的，而她的腹中微微有些隆起，竟是已有了身孕。
董美人看到这般景象，知是天子与兄长商议之事发了，啼泣道：“诸公饶命。”
曹操冷笑道：“孤饶尔命，谁饶孤命？”
董美人一惊，珠泪滑落，正似梨花一枝春带雨一般，幽幽道：“妾只在深宫中，何曾预外事？”又大声喊道：“陛下救妾呀！”
却听到明堂中只传出一句：“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而后就再无表示了。董美人脸色一白，又道：“妾腹中孩儿只有五月，尚不曾见过天光，且容妾生下孩儿。妾必定衔环结草以报。“
曹操也不看她，只是看着明堂方向，一挥手道：“动手吧。”一旁人捧着三尺红罗，武士在旁按着董美人的手脚，红罗一下子就勒在董美人玉颈上，董美人挣扎不得，不过一会就脸色发青，香消玉殒了，也在那时，她身下鲜血一下子涌出来，原是因为她在临死挣扎之时，胎儿也滑落下来了，鲜血流了满地。
地上原画着的三足金乌图，此时饱蘸鲜血，在月色之下，泛着幽幽的光芒，显得分外诡异起来，黑红的羽翼飘飘欲飞，黑亮的双眼仿佛也分外有神。曹操看了一眼这场面，就吩咐武士把董美人的尸体拖下去，一路过去，一道绵延的血痕自原地直到宫门。本来有几个宫人战战兢兢地上前，想着要打水洗地。曹操拦了道：“留着，明日让陛下看看。”
宫人忙跪地应是。
而郭嘉在围观的时候，也在一旁死命按着荀彧，害怕他冲了出去。而荀彧双手揣在袖子里紧紧攥着，指甲深陷到肉里面，掐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待到事情结束后，郭嘉向曹操告声罪，拖着神思恍惚的荀彧上车回家。
恰恰到家，郭嘉本想扶着荀彧下车，谁知道荀彧竟是两眼无神，但是听到下车便下车，听到进屋就就进屋，听到坐下便坐下，唬得郭嘉急忙唤了鹿鸣过来道：“鹿鸣快来，给文若一针，让他清醒清醒。”
鹿鸣闻言，从屏风后转出，捧着金针，灸艾，上前查看了一番，安慰道：“郎君放心，荀郎君无碍的，不过是一时痰迷心窍罢了。郎君且先扶他躺下“她才刚说了”躺下“两个字，荀彧已经在原地躺下了。郭嘉本想要把他扶起来，想了想，还是道：”就这样治吧。“心中暗暗庆幸，幸好已经进了屋子里，没有让他躺在外面。
鹿鸣一抿嘴，忍住笑意，用烛火烫了烫金针，在荀彧两侧的合谷、曲池和风池还有人中都扎了针，而后又对郭嘉说道：“还有小腿上的丰隆穴。“郭嘉闻言，把衣服揭开，露出小腿来。鹿鸣扎了针，收起金针。
这几针下去，荀彧两眼一睁，咳嗽了一下，咳嗽一声，唾痰如冰，翻身坐起。鹿鸣拔了针，收拾好东西，命人收拾好客房以及写了个宵禁出行的条子给郭嘉签名，让下人带上荀家告诉唐夫人一声，而后开了药方，命厨下煎药。等她做完这些之后，郭嘉已经把荀彧带到客房去了。
郭嘉不由分说地把荀彧的衣服扒了，而后把他塞到被窝里面，说道：“刚才真是吓着我了，幸好我家那位医术好，不然我看你如何醒得过来。“
荀彧摸摸刚才被扎得生痛的人中，说道：“我实在想不到曹明公竟会如此犯上！那是龙子呀！龙子呀！他怎么敢，怎么敢！“说到这里，已经是眼泪纵横。
郭嘉已是无话可说，落魄凤凰不如鸡，有什么不敢的？不过老师怎么不曾出面？这可奇怪了，如果她在，曹明公说什么也进不了宫廷一步。他沉吟了一番，道：“文若，我身体不好，若果到了南方，肯定是熬不过去的，到时候我的家人就要托付给你了，你就不能为了我忍忍么？好歹，好歹等到我的青牛长大呀。”
荀彧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你自己也常说，张夫人是家传国手，怎么会有事呢？倘真有事，你能劝我忍一忍，熬过去，你自己就做不到吗？”想了想，又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苦药，因此每次疾医来给你看病开药，你就喝一半，倒一半，窗前的花草都被你的药熏黄了。这样子下去，你的病如何好得了？”
郭嘉听到这如此熟悉的唠叨，心中暗笑，总算是恢复过来了。这时候却听到门外传来僮仆的声音道：“郎君，夫人让我来说一声，劲节先生来了。”
郭嘉闻言，什么？怎么是师叔来了？安置好荀彧后，他匆匆回到正堂上，看到鹿鸣已经跪坐在堂上和秋筠说着话了，行了礼坐下。
叙过寒温后，秋筠就道：“阿瓜在哪？让他过来，我们今晚就回禺城。”
今晚？发生什么事了？郭嘉听到这个，一惊，忙道：“师叔，老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是和今晚的事情有关吗？”
秋筠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真的要知道呀？也好，你们老师今晚让禺城的人去刺杀曹操了。”
什么？！师叔，你可以顺带也把我带走不？不然我明天就得去为朝廷尽忠了。郭嘉不动声色，可是脑中默默将各种后果过了一遍，我本应该早点想到的不是么？
“只可惜不曾成功，你们老师也被我斩杀在东海之上。”秋筠看着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方才继续说道，“而且禺城的人，我也带走了，断不会有人联系到你们身上的。”
鹿鸣心中一松，郭嘉先是心下稍安，又听到素艳死了，怔在当场，木然道：“老师，她怎么就去了？她不是已经得道了吗？师叔，你为何，为何要……“说到这里，脸色已经有些凄然，无论素艳如何，她总是栽培自己成才的师尊呀。
秋筠看到郭嘉这般，脸色稍稍缓和，道：“逆天改命，哪有那么容易，只愿姐姐转世历练后回得来吧。“再踏仙途只怕不容易吧，但无论十世百世，天长地久，我总要等她回来，也给我一剑，砸我一如意，或者抽我一鞭子。在秋筠发呆的时候，郭嘉也垂下头，不作一言。
郭嘉刚回过神来，又听到秋筠说道：“我刚刚从陛下那儿回来，把他关于我姐的记忆全抹了，而曹操大概也就见过我姐姐一次，大概还以为我姐是陛下的女人吧。”意为曹操完全不会想到禺城夫人身上去，况且还有一个董美人在前面挡着，怕什么。
鹿鸣心下大定，郭嘉却道：“那师叔还急什么，不若再过些时日，等天气暖和了，那时候上路方才好，师弟在路上也好过一些。”
“从此以后，禺城侯的教养就由我来，而禺城道诸事也由我总理，我总得要赶回去处置诸事，便顺带把阿瓜带回去了。再者，禺城夫人也不会就这样在凡人眼中消失了，总得有来有回才好。“秋筠淡淡说道。
听到这里，郭嘉方才放下一半心来，说道：“那我们以后和禺城侯别院那般还是照旧来往也无妨，对吧？“那位”新老师“究竟要如何对待？
“你们对着那位倒不必诚惶诚恐，不过是个木傀儡罢了。”
师叔，你够狠！郭嘉心里默默道，点头应是，这么说，我连给老师戴孝都不能。
秋筠吩咐罢，叹了口气，把刚刚穿戴好出来，还在揉眼睛的阿瓜抱入怀里，匆匆闯入朦胧夜色中离去。
作者有话说第100章 第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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