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之红颜醉》舒谦1

108、李氏动荡

　　郁正清已快四岁，该进上书房读书，郁晋铭说起这事时，紫落没有异议，孩子接受些古代文化不是坏事。待他走后，郁正清倚在母亲怀里，撒娇似地说：“清儿有点怕。”紫落轻轻刮他的小鼻子，笑道：“宝贝别怕，我会在秋爽斋做你最爱吃的小糕点等你，好不好。”郁正清才勉强答应了。第二天，郁晋铭下了朝就带儿子去上书房，授课老师朱程学年近花甲，为人严厉不苟言笑，皇子们都很惧怕他，此刻他正在为二皇子授课，皇长子因为病着并未来，郁晋铭见了他，也很尊敬，笑道：“朱太傅，三皇子有劳你了，务必用心一些。”朱程学仔细打量了新学生几眼，孩子倒算机灵，也有慧根，就是不知功底如何，“老臣不辱使命。”这就算是收下弟子了，郁正清走到桌子前，规矩地坐好，将皇子帽摘下放在一边，又整了整天蓝色的课服，郁晋铭向儿子投去欣慰的目光，才步出去。
　　朱程学抚须道：“三皇子，为师出上句，下句你想好明日告诉我。”三皇子毕竟才四岁，朱程学不希冀他能对出来，“为师上句是泉声咽危声。”说完他坐下，拿了杯茶品着，郁正清想了想，二皇子郁恒滨在旁小声道：“要不要教你。”语气满是不屑和嘲讽，正清向他一笑，站起道：“朱师傅，学生下句是月色冷清色。”朱程学眼中精光顿闪，激动地说：“好，才思敏捷，孺子可教。”让他奇怪的是三皇子听到夸奖并不喜形于色，反而很镇定，他对此不禁暗暗纳罕，便是二皇子四岁时，也不如三皇子。南诏国三个皇子，大皇子性情浮躁，生母遭囚已无胜算，二皇子生母高贵，性子薄凉，三皇子尚年幼，然胜出两位兄长太多，看来他又要培训出南诏一帝了。
　　郁恒滨脸上闪过阴冷之色，生生将腰带扯断，郁正清仍旧恭敬地说：“朱师傅，学生有上句，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请对下句。”朱程学愣在当场，他执教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考他，今日却被这四岁稚童难住，宫中皆传他的母亲淑仪娘娘博学多为，自小教导儿子诗文古籍，名不虚传，可堪大才，这下句实在难以招架，丢了八辈子老脸了，朱程学面色有些窘，好歹当年他也是会试，殿试第一，庶吉士出身、内阁首辅，着实丢人，郁正清心里窃喜，这是母亲以前出的题目，竟派上了用场，“朱师傅，下句是，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他细细说了读音和意思，朱程学点头道：“有点意思，老夫输了。”一时高兴，提前下了课，郁正清蹦蹦跳跳地回了秋爽斋，将考老师的事情告诉了母亲，紫落哭笑不得，“清儿，下次切不可这样了，朱太傅一代大儒，你要多学些，不懂不理解的要问，别怕。”郁正清点头道：“儿臣明白。”两人正说着，玲珑进来笑道：“娘娘，雪儿姑姑来了。”紫落忙牵着儿子的手出去。
　　雪儿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一对龙凤胎还是紫落取得名，哥哥叫林如风，妹妹叫林如薇，紫落还为他们做了不少小衣服，舒软合身。“雪儿姑姑很久没来了。”郁正清嚷道，雪儿歉意地抱着正清，笑道：“听说三皇子进了学，我提地送来金锁银镯子。”按照南诏规矩，皇子进学，应由皇子生母的娘家人送金锁银镯子，其实郁晋铭已赏赐了玉锁玉镯子，雪儿还是送了来，紫落见她比在宫里胖些，知道林慕飞没有亏待她，很是开心，牵了她的手说：“快坐，难为你还惦记着。”玲珑早已带着所有人下去，她知道娘娘的脾气，不喜欢人伺候。雪儿先搀她坐下，自己才坐了，“奴婢要让那起子小人知道，娘娘是有娘家人的，不是可以欺负的。”还是由于紫落的身份，宫里风言风语不断，欺负她没靠山，郁晋铭为了避免尴尬，提前赏赐了物品，还是有小人散布谣言，雪儿低声道：“郡主不知，李氏已经败落，现在大臣请立德妃为后，二皇子为太子呢。”紫落不以为意，淡淡地说；“朝廷之事与我无关。”雪儿急道：“圣上待娘娘没的说，若郡主提出来，圣上必会立你为后，三皇子也有保障。”紫落的屋中种了不少菊花，各种稀罕颜色都有，打理得很好，不时散发出清幽香气，闻之顿觉神清气爽。
　　雪儿，皇后我做的够多了，爬得越高摔得越重，现在这样，很好。”雪儿感觉郡主的声音很是虚无，美得不真实，但郡主说的对，南诏曾经的统治者李氏王朝就是例子，皇后转眼入冷宫，皇长子失了圣宠，谁能想到那样风光的李氏繁华不过几十年，烟消云散了，“雪儿，林氏迟早如此，你让林慕飞早作打算，别被殃及。”雪儿不得不佩服郡主的远见，于是说：“奴婢知道。”两人又闲聊些，雪儿才不舍得走了。郁正清很自觉地练字作画，看到儿子稚嫩的画技，紫落不禁想起逸尘教导她的场面，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容，她自己也不知道，“清怡，想什么呢，竟笑了”一个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紫落忽然一惊，看清是郁晋铭，嗔道：“也不出个声。”郁正清在旁道：“父皇喊了您三遍了。”紫落微红了脸，说：“看看许由的故事。”他们掩了门到内殿中去，不知怎么的，说起皇长子的病，紫落担忧地说：“怎么突然得了这病，还是把他交给贵人，毕竟是亲生血缘，照顾也用心些。”郁晋铭笑道：“别管这些事，我只问你，你让清儿学许由，我这南诏交给谁呀。”紫落正色道：“我不想清儿卷入皇位之争，宁愿他做个闲散人。”
　　郁晋铭皱眉道：“你不代表清儿，恒滨资质平平，我的希望只有清儿.”紫落冷冷地说：“不行，我不允许儿子做帝王，丧失本性、违背良心地活着。”郁晋铭揉揉眉心说：“不讨论了，以后再说吧。”他准备就寝了，最近林氏、颜氏斗得正凶，林月琦成天闹着他，好在他的计划已实行三分之一，丝毫马虎不得，紫落也感到刚才语气重些，她默不作声地铺被子，郁晋铭看她一丝不苟地抚平每一条折纹，还不时挽起耳边掉落的发丝，心里多了一丝温情，这才是他的家。一时激动，他情不自禁地抱着紫落，两人倒在温暖柔软的床上，还是紫落先反应过来，急得要推他，但郁晋铭还是坚持亲她，除了醉酒那次，他从没碰过她，紫落也不挣扎了，郁晋铭猛地停下，连忙松开她，自责得不行，窗外的竹映在窗纱上，朦朦胧胧，他哑着嗓子问：“清怡，你怪我吗？”紫落已掀开被子钻进去，好久才说：“睡吧。”他也就躺下，舒展操劳了一天的筋骨，卧室里有淡淡的花香，他很快睡着。
　　紫落不知怎么了，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外殿似有人在走动，轻微地敲门声，“娘娘，德妃遣人求见圣上。”紫落轻手轻脚地穿了衣服，玲珑身边走出一宫女，“淑仪娘娘，皇长子不好了。”紫落扶住门边，稳住了身形，当初她就认为将绝寒交给德妃照顾不好，才一年没到，大皇子就疾病缠身，紫落不敢迟疑，当即喊醒郁晋铭，为他穿好衣服，奇怪的是，他似乎不急不意外，反而嘱咐她：“你别出来了，先睡吧。”倒好像生病的是她，不是他的长子，她恍惚听见郁晋铭在吩咐玲珑“清怡浅眠，任何事不许吵醒她。”
　　透过窗户，她看见王记打了灯笼，一群人护卫着他离去，紫落派了琳琅去打听消息，三更半夜的像要出什么事一样，玲珑伺候她躺下，“娘娘可怜奴婢就歇下，圣上发了话，扰了娘娘，奴婢没有活路了。”紫落眯了会，天已大亮，玲珑守在一边，见她醒了，侍奉梳洗、更衣，紫落边穿衣边问：“皇长子怎么样了？”玲珑低声道：“太医束手无策。高烧不退尽说胡话，怕是不行了。”紫落早饭也不吃，匆忙赶去，半路见到宫女、侍卫就问情况，玲珑在后急道：“娘娘慢些。”紫落只顾向前奔，两边的亭台树木迅速倒退。“嘭”，她撞到人了，疼得都快流出泪来，“清怡，没撞坏吧，来人宣太医。”郁晋铭低下身焦急询问着，紫落止道：“没事，绝寒的情况如何。”郁晋铭再三确定她无事，才说：“送到贵人那去了，太医说不出三天，让他母子团聚。”一个鲜活的生命将要消失，明知德妃肯定做了什么，苦于没有证据，“你别太难过了，去陪陪绝寒吧。”紫落知道皇长子的离去对于已过而立之年的他来说是沉重的打击。郁晋铭神色不定，“清怡，建德十年十一月，郁绝寒曾拿石子砸清儿的兔子，使清儿摔倒，建德十一年九月，他推清儿入湖，你不恨他吗。”
　　原来他都知道啊！却在暗中审度这一切，实在可怕，紫落淡淡地说：“绝寒成为这样，你也有错，李悠茹更错，是你们教导他无法无天，他还是个孩子。”郁晋铭点头道：“好，你回去歇着，清儿下学回来见不到你该急了。”说完，他向冷宫走去。
　　建德十二年，皇长子郁绝寒薨，南诏王以和硕亲王礼下葬，废后李悠茹疯，在冷宫为她做过的错事付出沉重的代价，李氏时代就此结束！
　　上书房中，朱程学正要授课，却听三皇子喊：“父皇。”一角明黄色出现在门边。他匆忙行个礼，“老臣见过圣上。”郁晋铭摆手道：“罢，罢，原不想惊动朱太傅的，倒让清儿泄了底，可见清儿上课不认真。”王记已搬来软椅，朱程学有些拘束，立在一边，郁晋铭让他坐，说：“太傅该怎么讲还怎么讲，朕一时兴起，做个旁听。”朱程学微微欠身，“昨日为师偶得一句，观古今之须臾，谁对下句。”郁晋铭暗暗观察两个儿子的反应，清儿苦思冥想，眼珠转来转去，恒滨眼底没有波澜，他对于二儿子向来很少关心，此时见了，心里不由一寒，恒滨的表情太像他，深不可测，德妃培养了个好儿子，这些年隐藏的这样好，做父亲的倒看不透恒滨的心性，他会是清儿最大的威胁！郁正清站起来道：“学生的下句是抚四海于一瞬。”朱程学偷偷看了一眼圣上，这句往大了说是觊觎帝位，三皇子果然不同凡人，郁恒滨对道：“秉万物于心间。”这是佛语，倒似与世无争，郁晋铭只说：“好，没白学，朱太傅有赏。”朱程学诚惶诚恐，再抬头时，圣上已走了，这两个皇子各有特点，论聪慧，还是年幼的三皇子更胜一筹，他赶走思绪重新授课。
　　下学后，郁正清想飞到母亲怀里，郁晋铭却在，他一把抱住儿子，笑道：“我的清儿好好努力，将来南诏就是你的。”紫落刚听他说了儿子今天的对子，很是担忧，教导许由就是不想清儿牵涉皇位，皇权即黄泉，高处不胜寒，她不要清儿活得太累，“清怡，我还有事先走了。”王记在门口很着急的样子，郁晋铭放下儿子匆匆走了。紫落关上门，问：“清儿，你果真对了抚四海于一瞬？”郁正清难得见母亲严肃的样子，低声说：“是。”紫落柔和了声音，说：“你忘了我的话了。”郁正清嗫嚅道：“不该惹母亲生气的，儿臣知错了。”
　　紫落无奈地摇头，如果郁晋铭只有清儿一个儿子，或许她还会随儿子去，但现在，她的地位低又没有后台，不该给清儿希望，“你会怪母亲吗？”紫落摸着儿子的头问，郁正清摇头道：“不，母亲是为儿臣好。”作为一个母亲，她很想将全世界最好的放在儿子面前，在她看来，无数人向往的皇位就是个陷阱，充满着诱惑，埋葬了太多人的性命，她不希望儿子接触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