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之红颜醉》舒谦1

112、伤心归何处

　　若轩体贴地备了马车，她担忧地看着皇上越显瘦削的面庞，说：“臣妾陪您去吧。”郁珩策看向前方道：“不必，你要细心侍奉母后。”她不再多说，不远处，宫娥拥着太后驾到，郁珩策狠狠地瞪了尹言一眼，低声骂道：“蠢奴才，不知道瞒着太后吗。”尹言委屈地低下头，宫中禁军调动，怎能不惊动太后，更何况精明如太后，定会起疑心的。郁珩策挽起笑容上前道：“这么晚了，母后还不歇着。”太后见他装束，说：“该哀家问的，你去哪。”郁珩策谎说：“匈奴不太平，儿臣去看看。”太后生气地说：“当我老糊涂，是不是怡儿有事。”浣月忙扶住太后，郁珩策眼见瞒不下去了，还是说：“母后别急，清怡与上官逸尘逃走了，晋铭向儿臣借兵搜寻呢。”太后的心放下一点，说：“既如此，你传哀家令，不得伤了怡儿，哀家要她好好的，晋铭也该放下了。”郁珩策点头道：“儿臣明白。”太后心里绞痛，哽咽道：“哀家岂不是再见不到怡儿了，那丫头就不惦着我。”浣月忙递上帕子，郁珩策险些落泪，若母后知道清怡是坠崖，只怕也要随了去。他施礼道：“母后，您早些回去，儿臣也要出发了。”说着向浣月使眼色，若轩也陪着太后回去，待她们走后，他嘱咐尹言“太后若知道实情，朕摘了你脑袋，看你机灵，才留你在宫里，有事速速告诉朕。”尹言跪下道：“奴才遵旨。”郁珩策看了看如墨般漆黑的夜空，清怡啊，你一定要活着!他下令向南诏出发。
　　刚开始几天，他勉强骑在马上，再后来只能躺在车里，路上颠簸兼之忧思甚重，他的病情时好时坏，还不肯多休息，大约行了十天，就抵达南诏。禁军首领涵默禀道：“皇上，臣于五天前抵达，禁军已潜入崖底，一无所获，南诏王在崖边等着皇上。”郁珩策没有休息，又赶到崖边，远远看到郁晋铭，他也瘦了，才三十多点的人竟生出华发，想必是心神俱裂，郁晋铭看到燕国大旗，知道皇兄到了，含泪道：“皇兄，我弄丢了清怡。”话未完，咳嗽不已，旁边树干上还有血迹，郁珩策召来涵默，问：“确定崖底无人？”涵默恭敬地说：“臣与南诏士兵仔细搜寻，确定无人，也许是被救走，也许…他不敢说，郁珩策没有怪他，就算被野兽吃了，总该有线索啊，他宁愿相信她还活着，郁晋铭闷闷地看了崖底几眼，说：“我愿她还活着，再不勉强她了，皇兄旅途劳顿，随我回宫休息吧。”昭阳殿中，两位帝王相顾无言，都是疲惫不已，王记呈上桔花茶，还冒着热气，郁晋铭红了眼眶，清怡喜欢桔花，经常会泡桔花茶给他喝，如今物在人却不在。
　　郁珩策用了些点心，说：“母后只当清怡逃走了，还不知真相。”郁晋铭哑声道：“怪我，将她禁锢深宫，若我早些醒悟，也不至于……”他拿出一张纸递给郁珩策，明显是被看了很多遍的，有些字甚至都辨认不出来，“晋铭，请善待清儿，他本无罪，雪儿是我的好姐妹，若你还念着我的好，就不要追究她，若你宽宏，请宽恕所有人，人生如梦，南诏八年生活令我不堪回首，你要放下心中执念，勿要寻我，你对清怡的情来生再报，清儿穿上我做的衣服如同我在他身边一样。郁珩策叹了口气，事情怎么成了这样，他的本意是想清怡留在南诏能幸福，如今看来过得并不好，他想斥责晋铭几句，又不忍心，“圣上，三皇子求见。”雪儿拉着郁正清的手进来，看到郁珩策先是一愣，继而施礼，：“见过圣上，皇上。”看来晋铭确实宽恕了所有人，清怡总是那么善良，为别人着想的脾气一点没变。郁珩策抱起素未谋面的孩子，那淡眉极像清怡，连神情也像，正清并不知道抱自己的是谁，也不惊慌，雪儿双眼有些红肿，她事后非常后悔，恨不得替了郡主，只是可怜清儿，于是她扔下丈夫儿女，毅然入宫照顾三皇子。郁晋铭本来是要杀了秋爽斋所有人的，但看了信后，独自一人在秋爽斋呆了几天，他摸着那些字，竟生出幻觉，仿佛她还在，并没走。小小的正清见不到母后，便问雪儿：“姑姑，母后呢？”她只得骗他，但三皇子这么聪明，郁晋铭看着儿子说：“快叫皇伯伯。”郁正清乖巧地拱手道：“皇伯伯好。”然后问父皇：“母后呢？”郁晋铭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勉强笑道：“她去庙里祈福了，清儿乖乖等她回来。”郁正清喃喃地说：“儿臣想吃母后的菜了。”郁晋铭抱住他，愧疚地说：“只要清儿乖乖，母后会快点回来的。”雪儿忍住眼泪说：“姑姑回去做菜给清儿吃，好不好。”她曾向郡主求教过厨艺，口味八九不离十，郁正清笑说：“好啊，姑姑也要教我做菜，等母后回来做给她吃。”雪儿带着三皇子走了，郁珩策摇头道：“我看清儿聪慧，骗不了他的。”郁晋铭苦笑道：“清怡走后，我失魂落魄的，苦了清儿，我对不起他。”郁珩策劝道：“不如我带清儿回燕国，母后和景王夫妇必是疼他的，若轩也可以照顾他，你好好保重身体，我会视清儿为己出，将来燕国由他继承。”郁晋铭不舍，清儿是清怡留给他唯一的回忆了，没有他们的南诏真冷清啊！郁珩策看穿他心思，“换个环境对清儿好，将来由清儿一统三国。”郁晋铭不否认这是对儿子最好的安排，在燕国，有很多人挂念清怡，定会将清儿视作心头宝，“但清怡说过，不想让清儿做帝王。”郁珩策不由感慨，她总能看透一些事，仅以他和晋铭来说。为了皇位舍弃的岂止一点，“燕国后宫只若轩一妃，我会把清儿当做继承人培养。”郁晋铭点头道：“没有她，我还要后宫作甚，寻一日子，学皇兄你全打发了，省却无限烦恼，我不会让正清受一点伤害。”她，他们心中最重要的女人生死未卜，仅留下一点骨血，他们会为这点骨血付出全部。
　　“清儿，你愿意随皇伯伯去燕国吗，那里有你祖父母、你舅舅还有很多疼你的人。”郁珩策尊重孩子的意见，郁正清沉吟片刻，说：“皇伯伯别骗我，母后是不是不回来了。”郁珩策摸着他的头说：“不，她只是在别处，等你快快长大，就可以去找她。”郁正清有些失望地说：“母后常跟我说要走，还说即使她走了，我也要照顾好自己，看来是真的。”雪儿笑说：“三皇子，所以你要坚强，姑姑会陪你去燕国，燕国有很多疼你的人。”郁珩策心里很是诧异，不禁说：“雪儿，你的家在南诏啊。”雪儿抱紧正清说:“没有郡主就没有我，郡主帮了我那么多，我就是为了三皇子死也是愿意的。”郁正清同意了去燕国，郁晋铭秘密喊来雪儿，拿出一包衣服，嘱咐道：“这是清怡为清儿做的衣服，不可让他看见，只骗他是清怡每年送来的，等他大些就不用再骗着了，切不可告诉他清怡的事情。”雪儿终于明白为什么郡主夜以继日地缝衣服了，她噙着泪说：“圣上放心。”郁晋铭叹口气道：“正清拜托你了，朕替清怡谢你。”雪儿忙说：“使不得，奴婢会折寿。”
　　郁珩策派了快马回京，太后老泪纵横，清怡有个儿子要来！是清怡的儿子啊！她每日由浣月搀着去城楼上等，望眼欲穿。景王夫妇得知外孙要来，也是天天往宫中跑，纳兰清磷，堂堂男子汉，在见到外甥的一刻流下了男儿泪，郁正清一到燕国就被当成重点保护对象，保护的人马堵住了燕国京都，燕国百姓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来了，太后、景王夫妇和燕国将军齐齐等在宫门口，这阵仗，从来没有过！所有的人都伸长脖子想看看，郁正清坐在皇伯伯身边，吃着点心看着窗外，好多人啊！他吸了一口气，差点呛着，郁珩策笑着为他倒了一杯水，瞥了一眼窗外，终于到了！禁军掀开车帘，郁珩策先下车，然后转身去抱正清，守在宫门口的长辈们一哄而上，争着看正清，太后颤抖着手去摸孩子的脸蛋，一把搂在怀里，哭道：“我的乖孙子哟。”纳兰清磷不敢乱挤，只踮着脚尖看，郁珩策咳了一声说：“先回宫吧。”现场才算稳定。太后不住地看孩子，说：“清儿住宫里。”景王夫妇不同意，“住景王府。”纳兰清磷喊：“住将军府。”郁正清一会看舅舅，一会看外祖父，一会看太后，扑哧就笑了，他一点也不认生，太后搂住她，宠溺地说：“我的心头肉，你想住哪，听你的。”郁正清机灵地眨了眨眼说：“抓阄。”结果太后、景王夫妇和纳兰清磷紧张的什么似的，大气也不敢出，清儿随意拿了一块，郁珩策打开是皇宫，太后乐得笑细了眼，景王夫妇沮丧万分，纳兰清磷已不顾尊卑长幼，喊道：“我的宝贝外甥，怎么也得去将军府住几天。”太后点头道：“好，好，一个月十五天在宫里，景王府住十天，将军府住五天，行了吧。”景王妃看着外孙，想起了女儿，哽咽道：“长得真像怡儿。”景王忙推她，将外孙抱在怀里，捏着他的骨头说：“这小子，是练武的料。”太后忙道：“轻点，别伤了孩子。”雪儿湿了眼眶，大家对三皇子都这么好。郁珩策见到此景，也不禁动容。
　　“策儿，若轩怎么没来？”太后不免问道，郁珩策欠身道：“她在御膳间忙呢，一会就来。”太后便不作声，只是逗正清玩，燕国的太后、景王以及将军都围着一个小孩子，此情此景怕是找不出第二幅了，“雪儿，你照顾正清有功，朕很感激。”他一辈子鲜少说出这样煽情的话，说到底正清是清怡的骨肉，他才如此重视。雪儿连声道：“皇上，郡主待奴婢的恩情大于天，三皇子自小由奴婢带着，于情于理，奴婢也得守着三皇子。”太后这才注意到，责怪浣月道：“也不提醒哀家，雪儿这孩子倒忠心。”景王感慨道：“怡儿是本王一生的骄傲，说到做到，果真寻回了雪儿。”场面又一次失控，景王妃拉着雪儿的手不住询问着，雪儿便为他们讲起郡主在匈奴的事，浣月素来认为郡主是奇女子，听了故事后更是称奇，今天的太后很激动，不时抹着眼泪。雪儿讲到紫落很受匈奴单于的宠爱时，大家笑一回，讲到紫落小产，都其逼宫时，大家叹一回，有的宫女偷偷擦去眼泪，全都沉浸其中。郁珩策字字听在心里，为她心疼着，只有她才会有如此胸襟。仿佛与她一起经历在匈奴的岁月。浣月提醒道：“太后，说了这么久，您也该歇着了。”太后还未说什么，进来两位丽人，若轩和如烟都端着盘子进来，郁珩策笑道：“母后该用些点心。”又命人去沏上好的茶来，大家分点心吃，若轩放下盘子，见到众人簇拥下的男孩，料着是清怡的儿子，拿了糕点递给他道：“正清，饿了吧，快尝尝。”孩子水灵的眼睛看向雪儿，后者点了头，他方接过，太后指着若轩笑道：“她是你伯母，往后照顾你可好。”正清仔细看去，她有点像母后，有种特别的气质，若轩当年承了清怡天大的人情，如今看她的儿子自是不同，况且这孩子真的很讨人喜欢，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他，郁正清笑了一笑，点头道：“好。”如烟与清怡的交情更久，连她的婚姻也是情怡撮合的，早将清儿当做自己的儿子，于是说：“以后我也来照顾你，给你做很多好吃的糕点，给你讲故事，好不好。”雪儿介绍道：“她是舅母。”郁正清被郁珩策抱在腿上，清怡，我们都会给清儿最完整的爱，让他成才，一统三国，你也一定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