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若以楠》柠檬风

20、最深沉的疼惜

　　坐在母亲的主治医生对面，李若樱的头低得很低，小声开口，“她还有多少日子？”
　　主治医生理解地看着她，神情有一丝凝重，没有直接回答她叉开了话题，“我认识你父亲，我就是那个和你母亲协商减少治疗你父亲的主治医生。”话间刚落李若樱抬起脸看向面前那位医生，他的年纪和父亲差不多，面容看起来慈祥温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父亲的主治医生，之前一直是母亲在和他接触，但他们也仅仅接触过一次，因为母亲仅仅在父亲入院时停留了半天，而父亲也仅仅在医院停留了一个星期就过世了，主治医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眉心微皱，“我以为你应该会问点什么，或者直接跟我说这是秦采兰的报应！她来看你父亲仅仅是想知道他的钱都存在哪里，还有多少，他还能不能活，有没有必要砸冤枉钱进去，如果是那样还能为那个家最大限度省下多少钱。”
　　李若樱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父亲是知道也同意的。”丘以楠那天是这么跟他说的，他没有理由要骗她。
　　“那么你怪她吗？”
　　李若樱摇了摇头，也许放在以前会，可是现在，“我想我没有立场去责怪一个养育了我十七年的人。”
　　“不晚，不晚。”主治医生会心地点了点头，眼中隐隐有泪光，他长叹一口气，“她日子不多了，也许今天，也许明天，连我都觉得她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如果我没有回来，她是不是就这么睡下去了，永远都得不到一个明白，在你眼里心里她是不是就一直扮演着一个近乎‘癫狂’‘恶毒’的母亲和妻子的形象，可是我觉得她是时候让你看懂了，在她内心里连她自己都不肯承认的最深沉的疼惜，去见她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想她是有很多话要跟你说的。”

　　听到床边的动静，秦采兰吃力地睁开眼睛，“你来了。”她的眼睛特别清亮明静，这是李若樱从来没有见过的，看着她的脸就能猜出她年轻时的样子，肯定也曾是个漂亮温柔的女子。
　　“妈”李若樱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感觉这是第一次她从内心里唤出这个称呼。
　　秦采兰的眼角微微扬起，李若樱看到了她眼角漂亮的鱼尾纹，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清，“你靠近一点，我现在再也没有力气打你，所以你不用怕。”李若樱咬了咬嘴唇坐到她身边轻握住她的手，秦采兰有些受宠若惊地望着她，“你从来不这样唤我也从来不握我的手。”因为李若樱一直恨着她这个癫狂的母亲所以每次叫她都是机械式地开口，因为嫌她脏她也从来不靠近她更不会像现在这样亲昵地握着她的手。
　　“以后都会这样唤，也会这样握着你。”李若樱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这是她第一次为秦采兰伤心落泪，却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为什么一切总是太晚，“所以您别离开若樱好吗？”
　　她说您，她第一次这么轻柔地跟她说话，第一次对她用敬语，秦采兰知道她的女儿有一副好嗓音，清脆而美好，可是却从来没在她面前这样美好地说过话，渐渐地秦采兰的眼睛也湿润了，看得出她已经很久没哭过了，感觉到脸上的冰凉时连她自己也有些惊讶，她的眼睛似乎总是那么用力的睁着，愤怒着，憎恨着，绝望着，空洞着。却从来没有掉过一滴泪，自从那个人离开她，自从她的人生停滞不前的那一天，或者她以为那一天她已经流尽了一生所有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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