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的乐章》寂静清和

6、照顾

　　男人炖了一锅鸡汤，用小火煨着，从上午一直煨到了傍晚。
　　大床上的人才醒。
　　家里一直弥漫着香甜的味道。刚醒的人很饿很饿，也很渴。
　　男人端过一个碗，把床上醒了的人扶了起来，他侧坐到叶晨身后，让软绵绵的人靠在自己胸口。

　　“张嘴——”胡年丰舀了一勺子汤，放在嘴边碰了碰温度，刚刚好，往身上的人微微张开的嘴里送了过去。
　　叶晨觉得那汤暖暖的，咸咸的，但是他的喉咙很疼，咽下去废了他好大的力气。好像有什么东西火辣辣的堵在那里。
　　他闭了会儿眼睛，就又有勺子递了过来，他张口含住。
　　慢慢的，温热的汤水让他的喉咙不再那么的干涩。叶晨也舒服了很多，想闭上眼睛继续睡。
　　“吃点东西再睡。”是胡年丰的声音。叶晨懒得理会，闭着眼睛。
　　没多久又是一勺子送了过来。不再是之前的汤，而换成了米粥。
　　“吃五口——”命令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鬼才要理他。但是他还是被撬开了口咽下了粥。
　　他越来越没有知觉，迷迷糊糊间不知道又吃了点什么。
　　……

　　类似吃东西的梦，叶晨翻来覆去的做了好几遍。
　　直到他真正清醒的时候，他看到胡年丰和他面对面躺着。
　　两个人盖着同一床被子。胡年丰的一只手在被子里搭在他的腰上。男人闭着眼睛，五官分明的脸自然的放松着。找没了平日里的冷峻和严肃，叶晨不得不承认，胡年丰生的真的好看。
　　叶晨觉得全身都黏糊糊的，觉得还有力气，就下床去卫生间洗澡。他的腿也没有什么大碍。上面多了些跌打酒的味道。
　　等他回来的时候胡年丰也醒了，皱着眉靠在床头看时间。
　　“过来，让我摸摸。烧退没……”
　　叶晨站在那里不动。胡年丰就下床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也摸了摸自己的。这才放心，去给他弄吃的。
　　餐桌上有很大两束绣球花插在同一个广口瓶里。叶晨看了看上面的便签，一个是送给指挥的，另一个是送给他的。都署了名，胡明朗和年巧玉。是胡年丰的父母。
　　是叶晨很喜欢的花。一盆蓝色一盆粉红色的绣球花。
　　曾经叶晨住的地方，就有两株绣球花。一束开红花，一束开蓝花。每年的夏天，院子里花团锦簇，都特别的好看……
　　叶晨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鸡汤青菜粥，他饿了，吃的也多。
　　“演出怎么样？”叶晨问不怎么在状态的胡年丰。现在是凌晨三点，很显然胡年丰在这个时候被弄醒，人还有点懵。
　　“挺好。你的腿怎么弄的？”胡年丰架着脑袋看着叶晨。
　　“……我给我妈钱，她嫌弃我的钱不干净不肯要……我就跪到她肯收下为止。”叶晨吞下最后一块鸡肉。脸吃的红红的，随口说着。
　　“……”胡年丰皱着眉。看着人。
　　“幸福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别人的不幸。帅哥，你有全世界的万千宠爱，我们这种人的疼，你不会懂的……”叶晨很认真的对胡年丰说。
　　“下次带上手机……”胡年丰伸手摸摸叶晨快干的头发，被人一把拍开。他又去摸，又被拍开。又去摸——叶晨不动了。
　　“我现在一无所有，除了跟着你，我就得饿死或者露宿街头。所以不用担心我不失踪。那些钱我都给我妈了，你那三条，我尽量做到。”
　　“……等头发干了，再去睡一会儿。”胡年丰去把碗筷收拾了下去。回来的时候叶晨还呆呆的看着桌上的花发呆。
　　“去睡觉。”
　　“我疼。”叶晨闷闷的说，想到妈妈冰冷的态度。他心里疼。
　　胡年丰愣了会儿，抬起叶晨的脸，对着红红的嘴唇就亲。
　　亲完了，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还疼吗？”
　　“……”叶晨闪着眼睛看着胡年丰，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知道为什么，叶晨突然觉得很感动。
　　他病了，胡年丰对他很好。他疼，这个人会亲他，只因为他随口说的，亲他他就不会疼。
　　叶晨觉得自己大概病傻了。他是真的心里暖。

　　而胡年丰，此时也觉得自己是还没有清醒。大概那天和叶晨在那个肮脏不堪的出租房里做、爱，他就没有清醒过……
　　两个人回了床上继续睡。却是背靠着背。
　　都睁着眼睛。

　　叶晨的脑子很乱。于是他就把这么多年经历的事情自虐一样的想了一遍，他笑了。笑的无比的灿烂，他告诉自己：“相信一个想要利用自己的人。不如去相信母猪会上树。”心里顿时凉飕飕的，快心里的那种憋闷就没有了。挺坦然。
　　胡年丰翻了个身盯着叶晨的背，温柔的看了很久。他承认叶晨在演出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他是唯利是图，他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所有的人在他的眼里，只是有无利用价值的区别。这点胡年丰成年以后的思维方式就一直如此。所以，他一直都认为他生来不该玩音乐，而是该去做商人。做理性的商人能一手控制一切，成就一番事业，而不是被困在这里，搞感性的古典乐，做他的乐团总指挥。叶晨说他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只是叶晨不知道的是，他十年前的梦想至今都没有得到过丝毫。
　　胡年丰伸手摸了摸叶晨的脑袋。知道那个人睡了，应该不会反抗。一点点的缕着他还有点潮湿的发。
　　……

　　其实。
　　十多年前胡年丰就见过叶晨。那时候叶晨最多才十四五岁。已经是非常出名的小提琴神童。在那年柏林的少年管弦乐乐器比赛里，叶晨是小提琴组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第一。胡年丰是那年钢琴组的第一。两个人都来自同一个国家同时又问鼎各组别的冠军实属少见。那年他们被安排一起排练了个小组曲作为答谢组委会的演出。
　　那时候的叶晨比他矮了半个头，小小的，又特别的听话。对着他会“哥哥”，“哥哥”轻轻的叫。
　　要不是叶晨的手臂上的有个红色胎记，他也不会一下子就认出是他。现在那个红色胎记已经变被叶晨十字架形的纹身包围。却是那个小时候肉肉的小包子，染回黑发后的叶晨还有那时候的轮廓。
　　只是这些年，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变成了如此这般。胡年丰自然不会丢着他不管。
　　所以，才会问张楠叶晨的事，才会去找他搭讪，才会有那一夜的性。爱和后来的一切。
　　他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只是目的并不仅仅是一场圆满的演奏会。还有别的什么。
　　胡年丰心里自嘲的想着：自己再怎么唯利是图，也不会为了一场演出而随随便便和一个MB上床的。
　　只是他为什么当时就做了，他至今也不知道答案。
　　……

　　三天后，胡年丰让曲章把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
　　乐团要承接一个富家千金的生日演奏会的演出。赞助商是金融业的巨头林氏银行。那个要开生日演奏会的就是林总的千金——林惠。

　　排练厅换成市里最大的华沙剧院的第一号排练大厅，还有三个编制外秘书被派来解决所有后勤和宣传联络等各项问题。外加，乐手每个人的除了基本工资以外，排练和演出的这一个半月内，还有比基本工资高三倍的奖金可以拿。
　　这样好的事情乐团从来没有遇到过，几乎所有人都乐疯。
　　那日，等大家的通气会开好，银行千金才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助理。
　　林惠打扮的很是漂亮。叶晨是天生同性恋他看女人没有什么特别，却是觉得身后有小年轻倒吸了口气，轻轻的说：“真正点。”

　　林惠穿着毛茸茸的大衣，里面是蕾丝花边淡绿色连衣裙，上身穿着小披肩，很清晰。脱下来的大衣交给了身后的女助理，看了看简陋的排练厅，也没说什么，安静的坐在那里，端庄清丽。
　　胡年丰指了下林惠说：“这位就是林惠，接下去一个多月要和大家合作。”
　　林惠站起来很客气的和大家鞠了个躬。大方的笑，视线看过每一个人。
　　这时候他的男助理搬了个箱子过来。
　　“年丰说所有的曲子都由我来选，所以我就选了八支曲子，谱子都印好了，给大家选，到时候演奏会选五首。”林惠的声音很好听，甜美的小女孩声线，只是那句“年丰”听得叶晨身上鸡皮疙瘩都竖起来。抬头看了眼胡年丰，发现那个人也在看他。

　　大高个男助理就每个人发了一本装订考究的乐谱，挺厚的一本。叶晨也没看，低下头继续发呆。
　　“你就是首席叶晨吧。这两天常听年丰说到你。选曲子的事情还想多听听你的意见。你那天的独奏，我也在现场，真的太厉害了。”林惠特走到叶晨面前。伸出手友好的要和他握手。
　　叶晨只是“恩”了一声，就无视掉美女伸过来的纤纤玉手。
　　曲章知道叶晨的脾气，赶忙走过来化解：“林小姐，我是乐团的负责人曲章，叶晨他比较内向，之前又生病了，所以……总之很高兴你愿意选择我们……”
　　林惠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转身和曲章说：“哪里哪里，能和年丰，还有在坐的各位合作，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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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上叶晨特意挖苦胡年丰：“年丰，你说，那个千金给了团里那么多钱，是不是让我们干什么都得听她的？你说她看上我了咋办，我对女人真的不行……”他把“年丰”两个字说的特别用力。
　　叶晨身体才好了两天，和胡年丰相处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阴晴不定。
　　胡年丰知道叶晨在挖苦他：“你有话为什么不在团里说。”
　　“哎呀，人家怕张口说粗话啦，人家可是牢记你说的，不能拆你的台。”叶晨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但是嘴里说着话，挺欠抽。
　　“他爸给的赞助有八位数。乐团再接不到赞助一群人都得去喝西北风。”指挥说的是事实。
　　“所以你去出卖色相了？年丰？”
　　“……晚上吃什么。”Boss换话题。
　　“你会做饺子不？要猪肉白菜馅儿的……”叶晨想了想，转头加上一句：“速冻的也行。”
　　“你一起包，我就做。”
　　“你不怕我帮倒忙的话，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