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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四陌

      “清和,清和,清和。”

      一连叠声的呼唤,清和倚靠在院内的梅树下,闭着眼听着那少年独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急急的步伐、紊乱的呼吸全是自己辨认那少年的凭据。

      脚步声渐渐的停了下来,感觉到少年疑惑的目光正打量着自己,清和缓缓张开了双眼,缓了缓嘴角的弧度语气有些嗔怪地道:“都说了多少次了,是‘师父’不是‘清和’。”
      黎沅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对于清和的唠叨似乎早已习以为常,春去冬来,被清和救回来到现在已有一年有余,要是他肯叫她“师父”早就叫了,何必等到今日。

      黎沅看着梅树下坐着的白衣少女,忽然就起了促狭的心思,勾着嘴角状似无意地又唤了两声“清和”,无不意外的看见对方微微蹙起了眉毛,全然是一副不满的样子。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几乎是在一瞬间,清和又恢复了之前冷清的神色,这让黎沅稍稍感到有些失望,天下间各色各样的美人黎沅并不是没见过,黎沅所见过的美人中论样貌最出色的要数轻罗坊的头牌罗衣,论气质又以其母亲为最,将清和的貌与罗衣相比稍逊三分,气质与戚夫人相论又差了两成,但综合起来看却又胜过他所见过的任何一名女子。

      白衣不假修饰,素颜不施粉黛,冷冷清清的样子像极了画中的仙子。

      黎沅无视清和的问话,拍了拍梅树下的土挨着清和坐了下来,抬头透过梅树上茂密的枝叶望向天空,神色出奇的专注。
      “清和,你为什么从来都不问我我是谁?”长久的沉默后,黎沅问道,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少年的语气中竟意外的透着股悲凉。
      “你是阿沅,是我的徒弟。”清冷的声音缓缓道出,斜斜的夕阳映衬中竟飘荡着一股白莲的幽香,是让人心安的气息。
      “清和,我同你讲个故事可好?”少年的语气中带着刻意的轻松,没等清和回答便径自讲了下去。

      “从前有个孩子,从小就聪明伶俐,三岁就能识千字,教书的夫子也说他是百年一遇的奇才,虽然不是正室所出却也受到了父亲的宠爱,要知道父亲的子嗣众多有些人穷尽一生可能都得不到父亲的一个正眼,可是那个孩子做到了,他不仅得到了父亲的宠爱甚至还让父亲有了要让他继承家业的打算,那个孩子也渐渐长大长成了英俊的少年,一切似乎都美好的不像样,直到那一天,那应该是那个少年一生中最为黑暗的一天……”

      “少年被一干平日里奉承着他的人拉出去喝酒,本以为只是一场寻常的酒宴,殊不知却成了一场鸿门宴,酒醒之后他看见他父亲新近宠信的舞姬正衣衫褴褛地倒下他身边,已然没有了呼吸。”

      “再然后,他的母亲因为他的原因被关了起来,而他也开始被一波一波的高手追杀,昔日的宠儿在一日之间便成了弃子,有的时候他也会想或许就那么被杀死了也是好的,可是每次想到陷害他的哥哥们在听到他死了的消息后那种丑陋的笑脸,他就觉得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死,起码不能在他们得到报应之前死掉。”

      最后一句话说完清和和黎沅之间又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压抑的气氛中只能听见远处飞鸟的鸣叫和风抚树叶发出的声响。

      “清和,你是人吗?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不太像是人,哪有人可以那么强大,几乎是在瞬间就解决掉了那些高手,所以清和你应该是没有梦想的吧?可是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有一个梦想呢……”黎沅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好像正看着自己憧憬着的未来,原本清澈的目光中意外的染上了些许贪婪。
      清和侧目看着神情飘忽的黎沅,目光依旧是淡淡的,但是却又好像多了些什么,微微张了张嘴开口询问道:“是什么?”
      “我呀,我想变得强大,强大到足够让所有人都臣服在我的脚下,强大到不会再害怕。”黎沅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道。

      簌簌的风在耳畔有节奏的回响,像极了风的呢喃,原本笑着望着天空的少年忽然便扭过了头来看向清和。

      清和在看到少年眼中的光泽后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仿佛是被什么刺目的光灼伤了眼球一般,几乎让她不敢去直视。

      贪婪、夺目、光彩熠熠。

      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吧,清和撇转头有些落寞地想到,因而错过了少年眼中那微不可查的眷恋。
      “清和。”淡淡的叹息声自身侧响起,远处的夕阳已渐渐被夜幕染上了色,少年的声音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有些空洞,“清和,我就要离开了。”

      “嗯。”做出回答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语气。
      少年不禁觉得有些泄气,却依然固执地问道:“你愿意跟我走吗?清和。”
      清和忽地便站起了身,随手拂去了裙角上沾染的灰尘,广袖翻飞下黎沅只觉得一阵眩晕,鼻尖有清冽的白莲香飘散,再抬头却看见那个似画中仙般的女子已站在了远处,逆着光背对着他,恍惚中的不真实感再次来临,黎沅痴愣着轻唤其名,却只得到冷得彻骨的两字——

      不送。

      五逢

      “殿下。”身着墨绿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躬身立于案前,神态恭敬。
      “孟行,所为何事?”案前一身着玄色华服的男子低着头神色平淡,墨色的发丝被一根玉簪简单的绾在头顶,披散下来的发丝纠缠在男子白皙的脖颈之上,白与黑的反差愈发显得男子形容虚弱。

      “属下外出游历偶遇一神医,百姓相传该神医医术高超,能让人起死回生,属下觉得或许此人能够调养好殿下的身体,所以就擅自将人带了回来。”平板的声音几乎让人听不出语调的起伏。

      案前坐着的男子放下了手中握着的笔,抬头看了看低头躬身同自己说话的孟行,沉默了许久懒洋洋地挥了挥手道:“请来让我见见。”

      “是。”

      黎沅倚靠在红木的靠椅上,手中把玩着一串铜铃,“铃铃”的清脆响声时不时的响起,黎沅的神色开始变得有些迷离,耳畔细碎的铜铃声让回忆情不自禁地泛出,恍惚之中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简易的小院,院中有一株红梅树,有一石桌,还有一个腕上系着铜铃的白衣女子,那女子身上带着淡淡的白莲香……

      “吱呀”一声响起,原本关着的大门被人推开,黎沅对于来人的不知礼数微微感到有些恼怒,却在闻到那阵极淡极清的白莲香后愣了神,熟悉的铜铃声幽幽地在空气中响转,一席白衣映入了黎沅眼帘,素白的手,清冷的眼,还有那腕间摇晃着的铜铃,虽是做了男子打扮却依然让黎沅手不自禁的颤了颤,本来握在手中的铜铃也在不禁意间落到了地上。

      “阿沅。”

      “清、清和……”一声唤,似是谓叹又似眷恋,三年怀恋全落在了这一抹素白中。

      “如何?”五指随意地敲着桌面,黎沅看着眼前的女子收回了搭在自己腕上的手,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中毒已有半年有余,毒入五脏,再过半月开始呕血,三月后亡。”清和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平淡的回答。

      “噢?”黎沅勾了勾嘴角腾开一只手去挑弄清和腕上的铜铃,从神情上看来非但没有半分被宣告死刑时该有的焦虑感,反倒是有那么一丝愉悦。

      一旁站着一直没说话的孟行看着自家主子一脸悠闲的样子有些沉不住气了,沉了声追问道:“那岂不是还有三月可活?”

      原本低着头整理药箱的清和闻言微微抬了下头,瞥了眼一脸焦急的孟行,半晌平淡地说道:“我几时说过他会死了?”

      “诶?”孟行闻言明显愣了愣,看着清和清冷的面容有些缓不过劲来,怎么看都不觉得清和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啊……

      “可是你刚才说……”

      “我说的那是在别人手下医治的结果。”又是淡淡的撇了一眼过去,孟行被清和撇了两眼只觉得是被深深的鄙视了,摸了摸鼻子识趣地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所以说,我不会死的,对吗,清和?”坐在红木椅上的黎沅微笑着看着身旁的白衣女子问道。

      “阿沅。”一双透彻的眼睛对了上来,眼中的认真与柔和几乎让黎沅挪不开眼睛,一句话仿佛又将他带回了四年前的那个早春,也是这个清冷女子对自己许诺道——

      “有我在自然是不会有人再来伤你。”

      只是其中含着的意,存着的情,似乎已在那片红白景致中晕染开了别的枝桠。

      三月后。
      浓郁的药香配着清淡的白莲香飘洒在偌大的书房之中,经久不散。黎沅皱着眉将清和端来的药一饮而尽,喝干了的药碗被随侍的丫鬟端了出去,黎沅再次埋头处理公文,而清和也只是静坐在一旁翻看着随手拿来的诗集,书房内竟是意外的安静。

      “阿沅。”清和低低地唤了黎沅一句,眼睛却仍是盯着书,停顿了片刻也不等黎沅应声便兀自说了下去,“你体内的毒已除尽了,只是若了想活久一些还是离西苑住着的那个女人远点为妙。”
      黎沅手中握着的笔在听到清和道出的话后轻微的颤了颤,深黑色的墨汁在素白的宣纸上晕开了一团黑雾,若是换了从前,自己一定会追问个为什么,可是在抬头望见清和那平淡的神色后说出的话便成了——

      “那可不行,因为那可是我未来的妻子,师父。”

      清和将书合上随意地摆在一旁,抬眼去看黎沅,神色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宣纸上的墨迹愈来愈大,愈来愈深,黎沅的心也在看到清和淡然的神态后如那纸上的墨迹一般晕开了一大片的浓雾,眼神变了样,似真似假的绽开一抹笑:“五日后大婚还请师父来喝杯喜酒。”

      清和端详着黎沅的神色许久,终究还是面无表情地站起了身,拂袖向着门外走去,其间有什么碎了、散了、落了也不得而知。

      太子大婚,举国欢庆,据说迎亲的队伍长到可以绕着阜城半圈,围观的百姓们更是挤得道路上水泄不通,而太子殿下穿着一身火红色绣金边的喜服坐在一匹黑马之上,神色傲然,长发翻飞,举手投足间全是皇者风范,更是成了少女们魂牵梦萦的良人风姿,而身为姜国左相之女的新娘则穿着一身繁重的嫁衣,盖着红盖头端坐在轿中,曼妙的身姿引人遐想。

      只是,却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混淆在一片胭脂气中却总有那么一股白莲的清香,若影若现纠缠在内。

      六别离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纠缠着坠落地面,同时落于地面的还有一道黑色的身影,黑衣刺客胸口中剑,抽搐着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红衣男子胸前沾染上了一片暗红色的血迹,而他怀中抱着的白衣女子腹部正插着一柄宝剑,鲜血正从伤口处往外冒着,一身白衣已被血染成了鲜红色。

      “清,清和……”熟悉的名字从黎沅口中唤出,不同的却是那显而易见的惊恐。

      清和勉强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惊慌失措的男子忽而便笑了,伸手想要去抚黎沅的脸颊却因为牵扯到伤处而无力的垂了下来。
      清冷的声音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情绪,虚弱的声音传入黎沅耳中更让他情不自禁地紧了紧抱着清和的手。

      “阿沅,对不起。”

      鼻尖有清冽的白莲香,却又混合着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而变了样。
      “阿沅,我不知道,那你女子对你这么重要。”

      喉咙中压抑着的呜咽声充斥着清和的耳。
      “阿沅,我没杀她,我只是放了她,让她跟着她的心上人走了而已。”

      血流的太多,眼前已经变成了模模糊糊的一片,眼前男子的脸已经几乎无法看清,清和强撑着一口气保持着意志的不涣散。
      “阿沅,别去找她了,放了她吧,算是,我求你了。”

      “嗯,好。”黎沅勉强从喉咙中挤出两字,看着清和安心地绽开了一个笑容,抚着清和肩膀的手力气又重了几分,试图想让意志接近涣散的清和清醒一些。
      “阿沅,别,别怨我,好吗?”

      清清淡淡的语气中夹杂了太多的无奈与其他,那些抽丝剥茧的情绪缓慢溢出,黎沅终于还是没忍住,伏在清和身上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像极了四年前那个喜怒都挂在脸上的少年。
      “清和,清和,清和。”黎沅一声一声唤着怀中女子的名字,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清和,我没怨过你,也没想过要杀了你。”

      昨夜醉后那场被自己误以为是梦境的旖旎,那红衣素颜的人儿,那混合着檀香的清淡莲香,还有那只可能属于一个人的微暖温度,那唇下柔软的触感……
      还有那醉中的呢喃。

      全都不曾忘记。

      “清和,”黎沅痴痴地唤,神色呆愣,“清和,你不知道当我知道原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不是梦而是真的的时候我有多开心。”

      “清和,你知道吗?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所以我才一直都不肯叫你‘师父’,因为……哪有徒弟娶师父的道理。”黎沅面上苦笑,灵魂已然沉溺在回忆中。
      “上回叫你‘师父’我是故意想气你的,你别生我气,清和。”顺手理了理怀中女子凌乱的发丝,黎沅眼中全是溺爱。
      “清和,你放走那个女人我其实一点都不在意,我只是气你明明同我行了礼却还是要离开。”悠悠扬扬的声音飘渺的仿佛来自虚空。

      “就算是再不知礼节也不该像你这般呀,清和。”轻声的谓叹,嗔怪的语气似是在叹息。
      “清和,有句话我一直想同你说,可是一直没敢说,就怕你听了生气。”黎沅将脸贴着清和冰冷的脸,神情中透着无限的眷恋。

      “清和,我爱你,我不想做你的徒弟,我想娶你,你……可愿意?”

      簌簌的风轻抚发间,空气中淡淡的白莲香缠绕在风中,依稀之间似乎又听见了铜铃清脆的响声,还有一个清冷的女声呢喃道——

      傻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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