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夜染思

121、五

　　自从推测出貔貅口中所说的人就是陈祁南，林姜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貔貅消失后，他从包里找到一支唇膏样式的小管子，拔掉盖子后，林姜把它拿到昏迷的朱老板鼻子下面转了两下，后者立刻皱起眉头，发出几声沉闷的咳嗽声，清醒过来。
　　朱老板一醒来，发现自己被自家助理搀扶着，而林姜站在他面前，虽然身上挂彩，但伤势不重，连忙问：“林天师，那怪物死了么？”
　　林姜并没有把真相告诉他，只是顺着他的问题回答：“暂时跑了。”
　　“暂时？”朱老板紧张地呼吸都急促起来，“林天师，我不想要暂时的安全，你要多少钱？只要你能帮我把那个怪物赶走，钱这件事都好说。”
　　林姜见目的达到，心里一松，但面上却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这怪物来历不明，我也无可奈何。不如这样，我先去你拍到这尊雕像的拍卖行，找那边的知情人士问一问？”
　　朱老板哪里会有不答应的？忙不迭地说：“好好好，小徐，赶紧打电话给拍卖行，联系一下那边的负责人，尽快找一个时间，麻烦林天师替我们走一趟。”
　　“当然，”林姜一副宗师风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时间不等人，朱老板，还要请你尽快帮我联系。”
　　“一定，一定。”

　　林姜达到目的，招呼着胡偲先离开，朱老板不敢再继续呆在这，也赶紧让自己助理扶着他一起离开。

　　两批人分坐两辆车走，一上车，胡偲就把那些设备全往后车座一放，说道：“林姜，你真的相信那个貔貅说的话么？”
　　林姜正在系安全带，闻言，动作一滞，随后叹了口气：“找了两年了，师兄的下落一点消息都没有，貔貅说的人有可能是师兄。”
　　“有多少可能性呢？百分之十？还是百分之九十？”胡偲对于林姜的态度非常不同意，“貔貅是上古神兽，能够镇压住它的力量要有多可怕？你难道就为了这么一点可能性就去冒险么？”
　　林姜苦笑着说：“两年了，好不容易有点眉目，如果我不去，万一那个真的是师兄怎么办？我宁愿去试过，到最后发现不是他，也不愿意因为可能性不高就不去。我没有那么多两年可以继续等下去，我会疯的。”
　　胡偲皱着眉头看着林姜，又想到林姜这两年来的努力和奔波，最终还是退了一步：“那我们先去拍卖行，尽可能多搜集一点资料。”
　　“恩。

　　因为事关自己的生死存亡，朱老板的行动力极强，第三天就打电话给林姜，表示拍卖行那边已经沟通好了，因为这个拍卖行是极其私密的，所以明天下午两点会由他亲自来接林姜去拍卖行。
　　拍卖行位于城市市中心偏西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开车大约十分钟后，绕过一个拐角，就从熙熙攘攘的闹市区进入安静的私人会所。
　　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了，林姜下车，先看了一眼左边不远处的黑色大理石，上面气势磅礴地写了三个字“不易居”。

　　年轻又训练有素的接待员把朱老板一行人迎进当中的建筑里，在大厅里交给等候在一边的另一个工作人员，并且介绍：“这是今天负责陪同大家的莫先生，希望今天能够给各位留下美好的回忆。”
　　莫先生上前一步，他显然比接待员更清楚林姜和朱老板此次前来的目的：“各位，敝姓莫，是这里的负责人，由我来招待各位。”
　　朱老板和莫先生握手：“这次来打扰了，林姜先生是我聘请的专家，上次买的貔貅我有些疑问，所以想请林姜先生和你们谈谈，还希望你能多多帮助我们。”
　　“当然，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来找我们，”朱老板是这拍卖行的老客户了，也拍下过不少东西，莫先生原本冰山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林姜先生，您想了解些什么？”
　　他已经明白这次来的人当中，真正做主的是那个一言不发的年轻人，而看朱老板对林姜明里暗里捧着的态度，足以证明这个年轻人来历不凡。

　　因为是秘密的拍卖行，对于拍卖品的提供者，莫先生有所保留。
　　当林姜问及玉雕貔貅的来源时，他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句：“我们对于所有客户的个人信息都是保密的，不过林先生和朱老板都请放心，我们拍卖行所有的拍卖品都是经过权威机构专家认证。”
　　这话不假，像这样秘密性质的拍卖行，如果一旦有造假的拍卖品，声誉必然毁于一旦。
　　可林姜此次前来，并不是因为玉雕貔貅是假货，而是因为那是真正的貔貅精魂所化，通过某种渠道流出来求救的！
　　林姜吃不准这莫先生到底知不知道玉雕貔貅的秘密，故意露出一副烦恼的样子：“如果朱老板怀疑是假货，当然不会来找我了。就因为这貔貅玉雕成了精，在朱老板家中捣乱，我才想来这里询问一下情况，也好对症下药，把这妖怪给收了。”
　　只见莫先生眼皮一跳，很快又恢复正常，淡淡地说了一句：“林先生说笑了，这世界上哪来的妖怪？怕是看错了吧。”
　　林姜呵呵一笑，不置可否，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十足一个江湖骗子的模样，说道：“这世界上古怪的事情多的去了，有一两个妖怪又怎么了？”
　　说着，他故意往莫先生那边略略倾斜身体，压低声音说：“这里拍卖的有不少都是来路不正的东西吧，谁知道上面沾了多少冤魂，你说是不是？”
　　饶是莫先生见过不少咄咄逼人的客人，也被林姜气得满肚子气，不过他面上依旧维持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着：“林先生如果是来听故事的，那恐怕就要失望了，我们这边每年拍卖出去的珍品两只手能数过来，几年下来从来没听说过有闹鬼的传闻。”
　　林姜笑笑，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反而问道：“不好意思，洗手间在哪里？”
　　莫先生侧过身，指了指身后的牌子：“往前走，走到底左转就是。”
　　林姜点点头，转过去和一起来的胡偲说：“我去一趟洗手间，你和朱老板跟着莫先生到处走走。”
　　他们两个搭档也有一年多了，胡偲本来就是狐狸，心思多得很，林姜当初被陈祁南骗得太惨，如今也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

　　于是胡偲乖巧地点点头，仗着自己看上去还是未成年，直白地问：“你们这边卖的都有什么？我也想买。”
　　莫先生失笑：“小朋友，这边的东西可不是你平时买的游戏光盘，不是你说想买就能买的。”
　　胡偲撇撇嘴：“这有什么，我又不是没钱。”
　　莫先生闻言一愣，看向朱老板。
　　后者正有求于林姜，对于林姜带过来的胡偲自然也要好言好语好脸色相待，他不知道胡偲的真实身份，只当胡偲是一个天分极高的人类，虽然有捉妖的本事，但内心深处还是一个好奇心极为旺盛的小孩子，于是说：“既然这样，莫先生，我记得拍卖行里不是有拍卖品的手册么？不如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朱老板是拍卖行的大顾客，或许是因为在白手起家的途中做了恶事，他总是疑神疑鬼，对于鬼神之说深信不疑，这次刚知道有玉雕貔貅参加拍卖，就早早联系了拍卖行，最后果然被他拍下来了。
　　像这种钱多速来的顾客，莫先生不敢怠慢，领了两个人到旁边装饰豪华的接待室，亲自取了两本宣传册过来。

　　另一边，林姜来到洗手间门口，并没有急着进去。
　　旁人看不到的，他能看到，这一楼的洗手间男女在两边，男士这边的还好，女性洗手间门口有一团黑气始终围绕不去，显然盘亘已久。
　　林姜叹了口气，果然被他猜对了。
　　这种秘密拍卖行里拍卖的东西，大多是来历不正，出处不明的东西，什么无名古墓里的陪葬品，又或者是从谁那边或是强取豪夺或是坑蒙拐骗弄来的，邪得很。
　　久而久之，怨气、邪气、鬼气，这些本不该留在世间的种种留在这里，日积月累，变成了这般模样。

　　林姜今天并没有带着桃木剑，他右手拿着毛笔，在空中飞速写下一个“口”字，随后左手在胸前捏了个诀，口中念念有词，那空中的“口”字就缓缓飞向女洗手间门口，并逐渐扩大。
　　当“口”字终于到达女洗手间门口时，它已经拉伸成长方形了，四边的笔画贴着门框。
　　林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轻哧一声：“现！”
　　本被逼退进入洗手间的黑气被“口”字吸收在其中，当中出现一张扭曲半残的脸，茫然地张着半张嘴，眼睛无神。
　　“脸”后伸出一只长长的手，如同一条黑黝黝的蛇，试图钻出“口”字的束缚。但这只手刚越过伸出一截，就像是碰到了腐蚀性极强的药水，顿时化为黑烟，被“口”字重新收了回去。
　　“脸”立刻变得扭曲起来，张大嘴无声地嘶吼着，翻滚着，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口”字的束缚。
　　“我问你们几个问题。”林姜看这张“脸”安分了，这才开口问，“我知道你们不能说话，所以如果我问的是对的，就点头，如果是错的，就摇头。”
　　“脸”不敢再惹林姜，连忙点头答应。
　　“见过前不久卖出去的玉雕貔貅么？”
　　点头。
　　“知道谁是卖家么？”
　　点头。
　　“男的？”
　　摇头。
　　“年轻女性？”
　　点头。
　　“本地人？”
　　摇头。
　　“长得高么？170以上。”
　　摇头。
　　“长发？”
　　摇头。
　　“脸上有特征么？”
　　点头。
　　“疤痕？”
　　摇头。
　　“雀斑？”
　　摇头。
　　“黑痣？”
　　摇头。
　　林姜停了下来，一时想不起脸上还能有什么特征。
　　那黑气看林姜不再发问，不知是怕了林姜还是什么，一张脸渐渐消散，散开的黑气又重新聚拢，组成了一张陌生的年轻女性的脸。
　　组成脸的黑气很薄，几乎能透过黑气看到洗手间门口的瓷砖，但左边脸颊上有一块却很厚，和周围形成强烈的反差。
　　林姜脑中灵光一闪：“胎记！”
　　点头。

　　久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