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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怜星只觉胸前剧痛,丹田内真气紊乱,腹中如针扎般绞痛,正待提气查探,突然灵台中传来一股霸道的劲力,这真气冰寒无比,卷起她自己的内力绕周天一圈,强行压制了体内的狂乱,迫得她吐出一口鲜血,檀中似被千钧重锤般痛楚,周身酸软,两臂无力地垂下,连抚一下心口都不能。
      内力的涌动虽然压下,身体的痛楚却越发强烈,且全身都感觉到说不出的寒冷,她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要说什么,然而唇齿捭阖之间,又一口鲜血涌出,顺着嘴角流下。怜星厌恶地皱了皱眉,血气翻涌,倏然之间,又是一口血。她终于努力睁开了眼,入目是一片飞溅开的鲜红,这红色映照在纯白的锦衣上,绽开好似一朵寒梅。怜星听见自己的牙齿上下相扣,发出令人心悸的哒哒之声,这声音迅速而刺耳,令一向端庄雍容的移花宫二宫主打从心底里厌烦,惜乎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无法停止寒冷引致的瑟缩,而身体失去支撑,逐渐向前倾斜。
      晕过去的前一刻,她感觉自己扑倒在一个冰冷的怀抱里。那人甚至退后了一步,差点令她摔倒在地。然而她毕竟是被接住了。
      醒来是在床上。
      就算闭着眼睛,她也能感受到这床不是她睡了四十年的那张。她的床,一向是柔软舒适的,不像这张这么硬,硌得难受。
      身体比神思清醒得晚,却醒的透彻:先是胸口阵阵闷痛,继而是自指尖至于丹田的一阵剜心刮骨般的疼痛,耳中轰隆作响,好像有一万只蜜蜂在头顶盘旋。
      是下了地狱吧,她想,作恶太多,最终报应到了么?邀月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清晰地映在脑海里,她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一个哆嗦。
      还是冷。好在这回她的牙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试图睁眼看看自己身处何地,眼皮好像黏住一样,轻轻一动,便只有痛、痛、痛。
      “人都醒了,何必装死?”她听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这声音那么熟悉,熟悉得好像与她相伴了一辈子一样。
      怜星觉得自己的脸上一定扯出一抹笑,然而事实是她只是抽搐了一下,又吐出一口血,她终于睁开了眼,看见邀月穿着玄色锦绣宫装,端坐于床前。
      邀月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从她嘴角取了一点血,手指举到近处,静静端详。
      怜星想要开口说话,结果又是一口血,这血还源源不断地自嘴角淌出,怜星想象中床榻上应该都汇成了一条小溪。然后她鬼使神差地又想到“细水长流”这个词,又觉得床上该是洇湿了一片。
      鬼魂怎么吐血?怜星想,然后察觉到自己想得实在太多,忍不住又闭上眼,掩住心里的诧异。
      “你走火入魔了。”邀月又开了口,半晌,起身,道:“内腑错位,不便移动,我准你在我这住几日。”身形不变,却已经掠出了寝殿的门。
      是走火入魔了,明明是已死之人,竟然看见邀月。怜星这样想着,又昏了过去。
      这回神智并未完全失去,却是疼痛的功劳,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身体的抽搐与寒冷,以及一波又一波的人来给她塞各种温暖的东西。
      有人给她脑后塞了一个枕头,喂她喝药,她有心配合,怎奈对身体的掌控已经失去,药汁像血一样顺着嘴角流下,滴滴答答,令洁癖的她感到一阵恶心。
      然后有人给她擦拭嘴角,她想叫那人把身下的被面换了,张口的时候不意外的还是吐血。这回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口血是从胸口一直升到嘴角,再慢慢溢出的,血濡湿嘴角那一刻,有只冰凉的手掌探进来,按在她的胸口,缓慢运进内力。是明玉功。
      怜星连头都开始痛起来,终于彻底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屋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一盏宫灯亮着。怜星一睁眼,黑暗里一个人便起身掠过来,伸手掐住她的脉搏,捏了许久,松开手去,冷冷道:“你已无大碍,就挪回去吧。”
      屋子里的灯渐次亮起,怜星眯起眼来适应这光亮。
      从她的方向看邀月的脸晦暗不明,好像整个模糊在了光线里,一如鬼魅。
      荷露与紫曦的脸也被灯光笼罩,看不真切,她们两个过来轻轻抬起怜星,向殿外走去。
      怜星打量之下,才发现自己身在邀月的寝殿中,一时以为是自己看错,闭眼又睁开,已经被两个侍女抬到殿外,玉阶之下的山谷幽深静远,正是移花宫景色。
      我没有死。她想她应该高兴,但是心里却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块。再一想,便忍不住猛然睁眼,死死盯着紫曦看。
      她若没有记错,紫曦早在多年前,就被盛怒之下的邀月一掌打死了。
      “婢子们粗苯,求二宫主少怒。”紫曦以为弄疼她了,连忙请罪。
      怜星看着青春活泼的紫曦与荷露,眼睛眨也不眨,直到被抬进自己的寝殿,才转移目光,向墙上看去。
      墙上没有挂无缺十五岁那年为她临的福寿贴。
      她似乎,回到了过去。

      怜星终于能自己坐起了。
      邀月一次也没来看过她。
      若是从前的怜星,就算面上不说,心里一定还是黯然神伤的,现在怜星却一丝想法也没有。她每日只是对着空旷的大殿发呆,喂水就喝,喂饭就吃,躺下即睡,起身即醒。
      紫曦每日按时辰给她喂水喂药喂饭,到点扶她坐起,再按时辰将她放倒。
      两个月来,她没有说一个字,除了实在太冷牙齿哆嗦的时候,不发出一点声音。
      怜星殿内终日放满火盆,床上拥着厚厚的皮裘被褥,堆着手炉脚炉铜兽,门窗四闭,不透点风。
      怜星却总是觉得这里像一个冰窖一般,冻住了她所有活着的念想,她虽重生到了这年轻的时候,人却与死了无异。
      行尸走肉,大概如是。
      紫曦又来送饭,今天也还是白粥,她细心地吹凉,拿精致的小勺一口一口喂着怜星。
      怜星看着她憔悴的脸色,心里生出一点温暖,张张口,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紫曦”。
      紫曦看着她,目光好像一下子被点亮一样,她飞快地左右看了一眼,肃容道:“二宫主。”
      怜星道:“有别的粥么?”
      紫曦为难地看她一眼,道:“医奴说,必要喝白粥的。”
      怜星闭上嘴。
      紫曦不忍心,道:“等二宫主经脉恢复就可以如常饮食啦。”
      怜星点点头,再无所表示。
      傍晚邀月过来,背着手立在床边,神色淡淡地问了一句:“内力恢复了么?”
      怜星已经查探过体内的情况,亦淡淡回答:“恢复了三成。”
      邀月便走了。隔日傍晚,又来问一句:“今日如何?”
      怜星道:“很好。”
      邀月看她一眼,怜星的目光落在窗上,不曾察觉。
      邀月眸光一冷,大步踏了出去。
      等到喝腊八粥的时候,怜星才完全好了,踏出殿门,见宫内依旧是一片花团锦簇,温暖如春的模样,年轻漂亮的女弟子们,刻板地守着班值,一个两个,脸上没有半分笑容。
      怜星走下玉阶,撷取一朵怒放的牡丹,在鼻尖嗅了嗅,花香似乎缓解了她的抑郁,怜星长长出了一口气,内力发动,将花朵震成数百碎片,纷纷扬扬洒落地上,像下了一场花雨。指尖好像还残留着花朵的余香,那花却已经碾落成泥,香艳不复。怜星振动衣袖,舞出一套掌法,卷起无数花朵,又全部震碎,她亲眼看着花瓣翻飞,露出重生以来第一抹笑容。
      “谁许你这么糟蹋花园的?”邀月的声音自玉阶上传来,怜星正好收势,两袖一振,稳稳站住,身形笔挺如松,那漫天的花瓣才悠悠扬扬地飘下来,一道儿化到泥里去了。
      “姐姐。”怜星微微欠了欠身子,站着并不动弹。眼前人影一闪,左颊上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邀月已经立在三尺开外,面色铁青,金色锦衣被劲风吹得猎猎作响。
      怜星不言不语。
      姐妹两就这么立了有半个时辰,邀月突然出手,又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冷冷道:“晚上不许吃饭。”身上一处未动,人已经去得远了。
      怜星只是笑。
      比起至亲至爱的姐姐那致命的一击,今天这些惩罚,都是多么微不足道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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