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皇后》幻想混淆

47、漫漫逃亡路（五）

　　狂风暴雪，不见天光。

　　这是最黑暗的圣诞夜。

　　乔唯叶被困在自己的房间里，仿佛失魂的傀儡娃娃。留声机播放着单调的梆子声，牵制着这个来自异界的人类。

　　与此同时，黑天鹅港的其他地方却极尽热闹与欢愉，他们要欢庆这个救主诞生的日子，以为自己身上也有所谓的主角光环——真是抱歉的诸君，神只会保护主角呢。

　　对于欧洲人而言，过圣诞节就是过年，其热闹程度是部分中国人有点理解不能的，对于中国人来说，圣诞节不过是商业街上的霓虹灯和各种商业噱头，还有情侣狗的大波恩爱秀罢了。不过乔母是忠诚的基督徒，每年圣诞节都带上她的三个孩子，一起会去教堂度过，那里也算是很热闹的，有各种蛋糕糖果分发，还有唱诗班和合唱，以及各种表演。但比起此刻的黑天鹅港还是太小意思了。

　　通风管道输送出温暖的气流，空气分子里混着汽化的致·幻剂，飞散到庞大建筑物内的每个一角落，大家狂欢着狂欢着就真的疯狂了，失去了理性，大脑被兴奋和幻觉占满。蕾娜塔被发狂的男孩被当作祭品拖去阵营之中，差点被当场强·暴，幸好她的王子赶到了。那个自身难保的零号，给予了恶徒暴力而强势的拳击，他要宣布主权，告诉这些智障：这个不起眼的、软弱的、爱哭的女孩现在是他的了！谁都不许欺负！

　　然而在这颇具浪漫苗头的背后却是黑天鹅港熊熊燃烧的，末日般的光景。

　　油罐闸门洞开，数吨燃油如洪流般倾泻而出……锅炉房暴起烈火，失控，火势猛烈起来。

　　建筑的各个窗口都喷出黑烟，里头则是橘红金黄的火焰肆意扭曲、舔卷、吞噬一切。黑烟汇聚到北空的高处，凝成蘑菇云一样的黑团。热能很快就会被远方的驻军发现，他们会因此启动名为“天鹅之死”的预定计划，而那时，苟延残喘于火焰的人都会被无情击杀。

　　接着响起雷霆般的巨响，工程爆雷被一个个启动，黑天鹅港整个建筑都在动荡、倾塌、毁灭，其前主人以这样的方式销毁了一些无用的资料与成果，顺带消灭掉那些直接或间接接触过它的人——那些狠心又凶恶的护士，那些无辜又天真的孩子，还有从天而降的异世旅人。

　　对于炽烈的火焰虽然有感应，却毫无脱身办法的乔唯叶，只能睁着无神的大眼，看着火焰侵蚀-1号房间，看着洛基的孩子们慢慢靠近她脆弱的□□……

　　零号倒是幸运一些，被蕾娜塔依言赶来，拉起失去神智零号，奔跑在火焰构成的不断倾颓的走廊上。

　　而此时，透明的人影出现在火场中，靠近-1号房间，关闭了留声机，抱起毫无反应的唯叶，平稳地行进在滚烫而危险的走廊上，似乎感觉不到冷热与伤痛般，最终带她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唯叶被扔到了雪地上，她总算恢复了一些神智，抬头，对着看不见的人说了声：“谢谢……”

　　透明人也出生回应了，那声音如融化的金子般明亮而尊贵，“知道感谢的话，就替我把事情办完。”

　　“什么事情……”唯叶问话随风而散，再无回应。

　　唯叶挣扎着爬起来，在雪地上蜗行，她的步伐渐渐利索起来，最终可以奔跑，可以跳跃。毕竟是成年人的身体，很快就赶上了跌跌撞撞离开的两个小孩子。

　　然而比乔唯叶更快到来的是闻讯赶来的俄罗斯军队，苏27战斗机飞行于空，并很快锁定了努力逃命中的蕾娜塔，和她带上的零号、狗拉雪橇。接着，另一辆战斗机则发现了乔唯叶，也锁定了她。这里是军事禁区，且“天鹅之死”不能留下活口，苏27中队决定把他们统统清洗掉。

　　在军火前，相依为命的两个孩子，像是一道凄迷的风景，饱含悲剧的意味。

　　“这一路上我们将不彼此抛弃，不彼此出卖，直到死亡的尽头。”蕾娜塔轻轻地说出誓言，刚好经过的乔唯叶觉得这委实太过于煽情，有些不合时宜，毕竟逃命最重要，煽情可以留着活着的时候说——可他们真的还有活着的时候吗？

　　战机上大口径机枪射出的子弹阻遏住了唯叶逃跑的道路，她不得不曲线迂回。

　　而此时，蕾娜塔举枪射击，可是那把枪太久没有使用炸膛了，顿时，那青涩稚嫩的脸变得血肉模糊起来，可她还重复着自己的誓言：“这一路上我们将不彼此抛弃，不彼此出卖，直到死亡的尽头。”好似那是最华美是诗歌，最动听的情话。

　　不仅零号觉得她傻，连乔唯叶这个路人也觉得她傻。

　　“这个男孩满脑子鬼主意，真的值得你……”唯叶的话没说完，就唤来路鸣泽黄金瞳冰冷的凝视，“闭嘴！”

　　乔唯叶居然没出息地被吼得缩了缩脖子。说起来路鸣泽好歹也算唯叶的师父呢，虽然她对路鸣泽没有蕾娜塔那样的忠诚，也不好再次见死不救——连萝莉都拼命了，她一个大人总不能那么没出息地逃掉吧？

　　路鸣泽给蕾娜塔做了复苏性的契约仪式，在她身上浇了雪花，亲吻他的嘴唇。女孩逐渐冰冷的身体回温了，纤薄的身体里再度充盈力量。不过苏27中队和唯叶都以为蕾娜塔死了，前者不再对蕾娜塔进行涉及，后者则跑路时只捞起了路鸣泽。她把看着荏弱不堪的男孩抱在怀里，运用【BUG】的力量，不停闪越在雪原之上。

　　如果没有那么多架苏27远程相互配合，乔唯叶肯定能跑，可事情没有如果。使用了太多次能力，她渐渐失去了力量，不再能连续发动，必须嘚等好一会儿，于是她便成了被猫捉的老鼠。她的身手不错，抱着个半大孩子翻滚居然能躲开炮弹，这种狐兔般的身手，令苏27中队长叫急，为了更精准地达成剿杀，他下令还士兵出舱，下去进行冰原追逐。

　　奔跑中，她身后枪声不断。

　　“放我……下来……”零号说出了路鸣泽不会有的台词，乔唯叶闻言低头，对上了熟悉的温柔的眼神，她几乎下意识地呢喃出来：“明非……”

　　“谢谢你，但是不用了，你一个人的话，能逃走的吧？”零号这样道。

　　乔唯叶越来越觉得这个孩子跟明非很像，但是他怎么可能是明非呢？明非这个时候才刚出生吗？她大脑混乱了，明媚的脸表情一片空白。

　　唯叶抱着零号在狂奔，天空中落下冰冷的六角结晶体，融化在她面颊上，如眼泪般蜿蜒落下，滴入他的瞳子里。

　　她感觉到水落，低头对怀里的他笑了，依旧是傲慢坚定的感觉，却多了一抹温柔，“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路明非，假如是的话，我是说假如——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就算你不记得我也没有关系（就算我们年纪差了十来岁），以后记得就行了。一起离开吧，还是中国的南方最适合我们。”

　　零号心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而且如果你的假如不成立，你会抛弃我吗？

　　可他来不及说出心中疑问，他们背后传来喧嚣之声，紧接着，凄厉的枪声响起，她摇摇地倒下，他的视线被她的身影缓缓盖住，黑暗逐步降临……

　　零号觉得自己要疯了。身边少数对他好的两个人，却都因为他而受伤。“你们要逼我到什么时候……”男孩咬牙切齿地说。

　　他把乔唯叶的身体翻过来，她面容苍白无神，眼睛不受控制地亮起金黄色的光，但里头曼陀罗花般的金红色却旋转着要溃散。

　　“醒醒，不要死啊……”零号念道，满目悲戚。他想要将给蕾娜塔的契约再复制一次，却见年轻的女人扬起水妖般魅惑又温暖的笑容，伸出了手，仿佛天空中有什么美丽的幻觉。

　　乔唯叶看到她日思夜想的存在——并非路明非，而是她的家。那个遥远的，温暖的，重要的，在脑海里扎根的家，每一砖每一瓦每一个角落都是那么的清晰立体，而其中的家人的身影却模糊了，时间必然会改变他们的容颜，乔唯叶已经知晓他们真正的模样了。

　　“妈妈……”她呢喃道，幻觉之中，黑发低束的女子蓦然回首……

　　“不要睡过去！那是幻觉，不要走！”零号以为乔唯叶出现了濒死体验，便迅速施行了仪式。

　　少年玫瑰般娇软的唇触到女人冰冷的额头，然而她身上却产生了吊诡而不详的变化。

　　乔唯叶身体上遍生缤纷的荧光裂痕，那好似自其静脉里发出，光泽鬼魅，接着她炸裂开来，化为万千光屑，纷纷扬扬，最终却没有任何残渣留下，完全消失在了这个宇宙中。

　　这一别，便是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