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谎言》余姗姗_漫画: 寄生谎言

8、Chapter 2

　　田芳故意杀人案
　　Chapter 2

　　江城，暴雨将至。
　　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天气预报提醒市民做好防汛措施。

　　顾瑶看完一早的时事新闻，第一时间给祝盛西拨了电话。
　　只是电话刚接通，她就挂断了。
　　这个时间，“江城基因”里一定天翻地覆，有主管吃药吃死了，外界早就传得风言风语，说“江城基因”研究的不是治病救人改写基因的良药，而是春|药和毒品。
　　身为总经理的祝盛西责无旁贷，哪还有时间接电话？

　　思及此，顾瑶又改成微信。
　　然而一句话还没打完，祝盛西就把电话打回来了。

　　顾瑶是秒接的：“喂，你怎么样？”
　　祝盛西的声音透着疲倦，隐约还有点儿沙哑：“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顾瑶心里一软：“还是要注意休息，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处理得好的，一步一步来。”
　　祝盛西笑了：“好。”

　　顾瑶又问：“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
　　祝盛西：“公关部已经在做事了，我也和那家律师事务所达成共识，今天上午我们一起派人过去找那个女助理谈话，所有法务上的费用都由我们一力承担，但她好像不信任我们，拒绝通过我们聘请任何律师，还说要自己辩护。”

　　这事现在是明摆着的，死者是“江城基因”的高管，当时和他在一起的是律师事务所的女助理，连同他们背后的“江城基因”和律师事务所，大家都同坐一条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发生分歧，务必要站到一条战线上，共同渡过难关。
　　可在这个节骨眼儿，那女助理也不知道听信了谁的话，竟然要和“江城基因”以及任职的事务所划清界限。

　　祝盛西叹道：“我猜，她大概是误以为我们会栽赃她一个故意杀人罪，以为我们会借此告诉外界，药没有问题，这次的事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顾瑶：“这件事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做文章……不过事情闹到这一步，你有没有想过其他解决办法？”

　　祝盛西：“该想的都想过了。有人做文章是一定的，‘江城基因’这几年发展得太快，眼红的人很多。不过没关系，不管翻出再大的水花，只要我们照规矩办事，拿证据说话，就不用怕。我已经找人安排时间，今天下午我会安排律师和那个女助理谈一谈，相信她会改变主意。”

　　听到祝盛西胸有成竹的语气，顾瑶这才踏实下来，他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江城基因”能做到今天的成绩靠的绝不只是运气。
　　顾瑶轻叹一声：“希望下午有好消息。”
　　祝盛西：“一定会有。”

　　转眼到了中午，外面的气压越发沉重了。
　　顾瑶下午有两堂课，她很快捯饬好自己出了门。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中考和高考了，现在各大初、高中院校的三年级都处于积极备考的状态，所有有经验的心理咨询师也都忙活起来，全国各地四处奔走，为学生们做考前心理辅导。

　　顾瑶摆脱了协会的事务，就有更多时间去处理公事，秦松原本还在替她可惜，说她出意外之前很重视协会，还通过协会捐了不少钱。
　　顾瑶是知道此事的，她这里有汇款记录。
　　她只是觉得奇怪，那样一个见钱眼开的协会为什么会被她如此看重。

　　秦松只说：“你出事之后就很少去协会，过去给协会的那些赞助啊也都停了。”
　　至于为何看重协会，连秦松都不知道。

　　陈宇非事件过后，顾瑶花了几天时间写了长达五万字的心理分析报告，还配了一些媒体的照片和新闻报道。
　　但她没有给任何人看，只是放在心理分析的卷宗里，同时还不忘拿出几条重点作为备课笔记。

　　今天下午，顾瑶在某大学有一堂犯罪心理学选修课。
　　前几个月客串过两场，反响不错，到了本学期学校就特意聘请她单独开一门。

　　开始选这门课的学生并不多，她这门课给的学分太少，很少有学生愿意浪费这个时间。
　　直到顾瑶连续讲了三堂之后，这门课成了学期大热，原本只能容下三十人的小教室一下子就挤进来五十人，连走道都坐满了，扎不进来的学生就搬着椅子堵在门口听，还有好多人录音，一出门就被其他班的学生借走。
　　顾瑶如此受欢迎，连校方都没想到。

　　这天中午顾瑶来到学校，先被主任办叫去商量了一件事，说希望顾瑶帮忙出一份心理分析的考卷，作为他们学校未来录取学生的考试门槛之一。
　　顾瑶觉得很奇怪，便问为什么。

　　主任办的人说，一年前有个心理系的学生因为精神压力而爬上六楼要死要活，连劝带哄六个小时才下来，后来这个学生被送去医院做了检查，专家评估说是心理问题。
　　他们校方不想再发生类似事件，更怕以后闹出人命，索性设置一套心理分析的考试问卷，凡是心理健康分数不达标的，就不予录取，以免招进来以后，还没学好心理学自己就先变态了。

　　顾瑶一阵无语，随即对校方说：“如果是一般专业，您的这套办法或许有效，可是针对心理学专业来说，这就有些自相矛盾了——凡是在心理学上有点儿天分的学生，都不可以以一般心理健康标准来衡量。在我们这行，健康的庸才是没有任何价值的。相反，小小的心理问题可以靠科学和知识的手段进行管理，如果那些有天分的孩子真的有这方面的困扰，就更不应该将他们拒之门外，而是要用系统性的教育对他们进行疏导，你看，最近发生的陈宇非事件就是一个典型案例。”

　　……

　　等顾瑶来到教室，幻灯设备已经准备好。
　　后门人满为患，把小小的教室挤得水泄不通。

　　顾瑶一踏进前门，教室里的议论声瞬间平息。

　　顾瑶微微一笑，下面的一片小男生都看直了眼。
　　直到她神色微敛，开门见山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议论陈宇非事件，那好，今天的问题第一个就是——五种罪犯分类，陈宇非属于哪一种？”

　　五种罪犯分类，依次是：天生犯罪人、精神病犯罪人、激情作案犯罪人、惯犯，以及偶发性犯罪人。

　　很快有学生作答：“我认为是激情作案。”
　　有学生补充：“好像也可以归类为精神病犯罪人和天生犯罪人。”

　　顾瑶将做好的幻灯片资料放给大家看，随即说道：“首先毫无疑问，陈宇非有天生犯罪人的潜质，他后天的经历也在精神上对他进行二度、三度甚至是四度创伤。至于激情作案，这一点我也不反对。那么再看后两者——惯犯，以及偶发性犯罪人。陈宇非在这次绑架人质事件之前还做下过其他几个案子，惯犯这一点也吻合，那偶发性犯罪人呢？”

　　学生们沉默了。
　　顾瑶安静地看着下面一张张认真的面孔，心里想的却是，这一屋子超过五十名学生，按照概率学来说，将来有可能会出现几个轻重不一的犯罪人。

　　有学生回答：“偶发性犯罪人又叫机会犯罪人，通常在作案之前并没有明确动机，主观恶性不强烈，犯罪心理结构不稳定，我认为陈宇非不属于这一种。”

　　顾瑶反问：“那么，陈宇非的自杀行为，该如何定义呢？”
　　同学们纷纷一愣，面面相觑，议论声四起。
　　“自杀也算犯法啊？”

　　顾瑶又切换到下一张幻灯片：“在一些西方国家对‘自杀罪’有明确定义，指的是具有责任能力达到责任年龄的人故意毁灭自身的行为。在英国普通法中，自杀曾是谋杀罪的一种。古典医学认为，自杀是一种疯癫的表现。到了近代，人们开始发现除了疯癫，抑郁也会导致自杀。到了18、19世纪，英国社会各个阶层对‘自杀者’才开始宽容。后来，大多数国家都对自杀‘去犯罪化’，并且呼吁大众关怀有自杀倾向人们的心理健康。而在我国，也有这样的条文出现，比如——生命权是公民的权利，公民不享有自杀的权利。”

　　自杀到底是不是犯罪？
　　不同的年代有不同的理解和解释，如果是18世纪以前的英国，无疑是的，前基督教时代遗留下来的野蛮习俗，甚至认定自杀者的尸体应当被损毁。
　　但如果是到了未来，比如23世纪呢，或许对“自杀”又会有不同的法律定义？

　　学生们安静下来。
　　顾瑶说：“为什么我们总说，罪犯自杀是带有一定的偶然性和偶发性的？试想一下，如果陈宇非没有找到刘雨这个患有严重恐高症的人质，那么他用刘雨作为威胁，这件事还会成立吗？如果陈宇非没有碍于当时的突发情况而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那么他现在是不是正在坐牢，或者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其实罪犯的性质是可以很多元的，而且随时在变，绝不可以用单一的划分对其进行研究，那会在理论阶段就将自己带入误区。”

　　学生们神色各异，很快就交头接耳起来，直到有人举手说：“顾老师，网上大家都在骂陈宇非，可是我们几个同学看了他的事件报道，觉得他挺可怜的……”
　　顾瑶挑了挑眉，双手撑在讲台上：“哦？说说看？”
　　“他的遭遇如果早点引起重视，其实是可以避免的，起码不会闹到现在的地步，还害死了那么多人……甚至，还在之后被媒体拿来二次消费。”

　　顾瑶笑了一下：“你们同情他吗？”

　　有人说：“其实他也是受害者。”
　　有人说：“这种人有什么好同情的，他只是把自己的痛苦强加给别人。”
　　有人说：“唉，这就是社会的悲剧啊！”
　　还有人说：“行了吧，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你看现在犯罪心理学已经被重视了，咱们国家的犯罪率是世界公认最低的，这种概率是不可能归零的。”

　　等学生们表达完，顾瑶又问：“那么，你们同情陈宇非事件里的那些受害者吗？”

　　这回意见比较统一，大部分人都认为，那些受害者是生命，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剥夺，就算她们的确没有扮演好一个母亲的角色，也不应该以私刑的方式进行宣判。

　　直到有学生把问题抛回来：“顾老师，你认为呢？”

　　顾瑶再次环顾了一圈，脸上的表情无比平静。
　　“这就是我今天要给你们的第一个知识点，它没有写在任何课本上，却是相关从业者必须遵循的原则：无论是对加害者还是受害者，站在大众的角度上你们可以直抒己见，发表自己的观点，任意运用你们的同情心和社会关怀。但是如果那天站在天台上谈判的人是你们其中一个，或是你们将来有机会为陈宇非或其他罪犯做心理辅导——请记住，同情心绝对是影响你们专业判断的绊脚石，被同情心所误导而做出错误判断，只会让你们沦为这场悲剧的帮凶。”

　　窗外一阵巨响，电闪雷鸣间，大雨倾盆而下。

　　顾瑶下午的课结束了，有的学生跑到讲台前提问题，有的学生冒雨跑回宿舍，有的同学到别的空教室上自习。
　　十分钟后，学生们都走光了，只留下顾瑶。

　　顾瑶收拾教案的工夫，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了一下。
　　她拿起一看，笑了。
　　是祝盛西发来的消息：“我已经见过那位律师助理，她已经同意接受我们和事务所提供的律师团队。”

　　顾瑶松了口气，终于有一个好消息了。
　　“那接下来就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祝盛西：“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顾瑶合上手机，拿起教案准备离开教室。
　　临走之前她又检查了一遍幻灯设备，已经关好了，设备箱的自动门也合上了。

　　可是顾瑶刚走到门口，吊在天花板上的幻灯设备就跟着闪了两下。
　　顾瑶余光瞄到，又侧头看去。

　　这回，设备上的灯不仅闪了，而且从红灯切换成绿灯。
　　顾瑶下意识回到讲台上，再次检查设备。

　　谁知她刚抬起手，设备箱的智能自动门就自己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