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月鹤》幻想混淆

35、名器绯樱（上）

　　碧绿的莲叶，重重叠叠，堆砌在长堤之下。夹杂着朵朵碧莲花，妖紫浓红。似朱颜美人，犹抱绿琶半遮面。
　　据说这艳煞百花的红，是花神泣血的芳魂，所以有时候看起来，是那么的凄烈。
　　据说花神离容转世为人，会在莲花盛开的夏季，乘着船东渡到“前缘渡”，所以换个角度看，这些花开得很是喜庆、愉悦、梦幻。
　　关于水神离容和花神梦女的传说，一直在城中巷陌里流传，几百年，或许几千年了，从未断过。那虚虚实实的动人故事，跟这真真切切的美丽景色紧紧结合，密不可分。
　　每到夏季，这座城市就有一种浓郁艳烈的味道。
　　有人讨厌它，说这图景凄厉悲伤；有人喜欢它，说这景象繁华美艳。
　　为了跟白夫人学剑，上之盟每到周末都要到月府借住。这年七月中旬，上之盟照旧到了碧莲城，来到月府。
　　可这次，白夫人却没有再教授她武功，而是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和阿漓：“为师能教你们都已经教了，你们都是天资独厚的孩子，剩下的全凭你们日后持之以恒的练习和追寻了。”
　　“不可能吧！”阿盟瞪圆又眯起眼睛，“我连师父您的五十招都接不下来！师父该不会急着跟师爹二人世界，打算早早丢下我们吧！”
　　白夫人被拆穿，哑然，左顾右盼，不知道该说啥，这时候高冠博带的月郡王走出来了，淡定地承认：“我们已经被你们几个小鬼拖得够久了，既然基础都差不多了，还麻烦师父做什么？你十三岁，能接下五十招，已经很天才了，再多你就是妖孽，我直接劈了你。”
　　“切，哥哥就能接七十招，爹也没有劈了他！”阿炎在后面翻白眼。
　　“对阿漓的要求还要提高一点儿。”月郡王丝毫没有动摇，“反正以你们的聪慧，自己领悟也不是问题。总是拖着师父算什么，打算不断奶了么？”
　　“爹，你说得也太难听了吧，明明就是你自己不对，为何说得我们有错一般！”阿炎怒道。
　　“总之，接下来我们要离开一段时间，后年开春再回来，到时候就检查你们的进度，若是尚可，就带你们去翡阳，”月瑾玉淡淡道来，“让你们参加‘临江仙会’。”
　　“临江仙会！”阿炎阿盟抽气了。
　　别听这名字仙气飘飘，其实这就一个暴力的舞台，《临江仙》乃一双调小令的词牌名，通常歌咏水神，只是明代杨慎用这调子写了一首《滚滚长江东逝水》，诵了那千古英雄万古愁，荡气回肠。是故被喜风尚雅的武林盟主化用，取代了原本俗气的“英雄会”。
　　北宫盟主身为大赢家，非常豁达，劝诫参赛者不要他执着于输赢，吟了《临江仙》一曲：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阿炎忘记了之前的气，展颜欣然：“爹，你说的是真的么？！”
　　“哼。”月瑾玉对儿子轻蔑一哼，“本郡王后哄你们几个小鬼不成？怎么，不愿意去？”
　　阿炎听不出那渔翁垂钓之音，高兴地拍掌在院子乱蹦，“太好了太好了！！我要做第一名～要当大英雄，当武林盟主！！”
　　阿盟叹息，真羡慕这家伙的缺根筋，闭眼道：“也就是说，这以后的路真的要我们自己走咯？”她倒是也没有太不满，这下倒是省略了来来去去的麻烦，只不过这样似乎就少了找阿漓玩儿的借口了，啧啧，得想个新的了。
　　“嗯，在此之前，”白夫人说，“为师只有一件事情能为你和漓儿做了。”
　　“？”阿盟睁眼。
　　月府的老仆人满木从屋子，端出一匣子，放在白夫人手里。正四方形，黑木无纹，小巧得很，差不多就能放面掌中镜。
　　白夫人肃道：“授剑。”
　　“！？”阿盟奇怪地看着那小不点儿的匣子，“师父，您说要给我本袖珍的武功秘籍，我勉强相信，但是这剑……放得下么？”
　　“这里面是剑，而且是绝无仅有的宝剑”白夫人气质本属冰冷，但是为人和气，平日里给阿盟的感觉似秋水，如今这水却是凝结了，她在用自己的气势来说明这是一个严肃的场合。
　　阿盟不明所以，就算是把宝剑，那也不用这么如临大敌吧？好像您拿出的是条毒蛇，而且是要送给徒弟的蛇。要不是知道白夫人直爽的性格，不会跟自己一样来点儿恶作剧，她都要紧张起来了。
　　白夫人端着四方剑匣，面对好奇张望的阿盟、无神的阿漓、眼红的阿炎，她冷淡的说：“你们都进来，这剑只有一把，能够继承它的只有一个人，所以要进行考核。”
　　阿炎吞吞口水，“可是娘，我没有学剑，也可以参加考核么？”
　　白夫人瞥了儿子一眼，淡淡说：“你只是顺带的，主要看的是你哥哥和义兄。”
　　阿炎受到打击。
　　院子里，影壁挡住了外人窥伺这里的可能性，但满木还是特地将大门紧紧关闭，这也算少有的事情，因为郡王府为了体现亲民，甚少将大门紧闭，也不设看门奴，城民若有了问题，就能随时进来诉说，然后郡王就会利用自己的权力，管管闲事，反正他清闲得很。
　　院子里，白夫人郑重地打开了这木头剑匣，里面是一把像女子绢布一样的软剑，被一圈圈儿收着，呈现螺旋状。这剑柔薄得过分，乍一看像是荧光红色的水流，带着美玉的光泽，粼粼动人。
　　哥我是好男儿，不簪花！阿盟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了。
　　可若仔细看，就能发现它的质地是精铁，只不过散发着妖异的光。
　　这是把古怪的剑！
　　“铮”明明谁都没有动它，它却自己发出了冷响，似乎迫不及待的要寻找主人。
　　白玉衣神一寒，这剑她已经封印了十年了，她放弃了它，它似乎也放弃了自己这个主人，从来安安静静的，不发光，好似沉睡，如今却……它是受到了谁的感召呢？
　　白玉衣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杀胚，天天叫嚣着要让剑饮血，要杀尽不义之徒。但后来成为了两个孩子的母亲，没空去打杀，心思也平和了下来，对过去造成的杀伐有了忏悔之意。
　　十年前一日，她哄睡了不乖的阿炎，忽然想起这把剑，即将之拿出，却发现它在她手中已经光芒暗淡，声响微弱。她当初以为那是因为它失去了血的浸润，现在想来，是因为她心中没有了锐意，所以使用它的资格罢。正好她也觉得该退出这江湖了，就将剑藏入剑匣，封存地窖。
　　白玉衣扫视了这三个孩子，他们都好奇地关注着这把奇怪的玩意儿，她觉得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她的二子，因其戾气最盛。
　　“此剑名‘绯樱’，是我师门所传的绝世之剑。”白玉衣解释道，“名器有自己的节气，并不是谁都可以做它的主人的。与其说是我们择剑，不如说剑择主。如果你们中有谁被这把剑选中，那么谁就能够发挥出它真正的实力。”。
　　当初他们十二个弟子，都被获准参与继承考核，但最终能够使得动它的，只有白玉衣和她的八月师兄墨燃。其实绯樱更“喜欢”墨燃师兄一点，直围着他转悠，但最后得到剑的却是白玉衣。
　　现在，阿盟得到这把剑的可能性最高，因为她是三个人里学剑学得最好的，但是白玉衣并不怎么看好上之盟，她心目中最好的继承者是月漓，并非因为月漓是自己的儿子，而且还因为阿漓的性子更肖似自己，而阿盟略肖墨燃。所以她现下心里很矛盾。
　　“要怎么样才算它真正的实力呢？”阿炎发问。
　　白玉衣却没有解释，而是说：“你们一试，我便知道。”她觉得自己还是先看看绯樱怎么“说”，再做考虑吧。
　　阿炎有些纠结道：“这样对我不公平吧，我又没有学过剑，怎么知道如何使用它？”
　　白夫人对月炎无奈，揉揉他的头发，说：“你只要舞动它即可，绯樱择主有自己的一套原则，与剑技无关，娘就是得到它之后，才开始习剑的。”
　　其实她最不看好的就是月炎，这暴力的孩子，虽然跟自己一样满心正气，但是拿到这种程度的魔剑，不知道要造成多大破坏，她不希望儿子背负上过重杀孽。她觉得要是绯樱选择了长子阿漓就好了，因为阿漓心中毫无恶念，谈何杀戮。
　　“谁先来？”
　　三孩子面面相觑，最后依旧是阿炎一马当先，阿炎很少不抢第一个的。
　　琳琅呈上一个铺着丝绒的托盘，盘上排放着三个大小材质不一的剑柄，分别为一寸半黑楠木、六寸扁黄金、三尺软皮革。
　　绯樱剑身展开之后足有七尺之长，夫人将柔软的剑身一端塞入黄金剑柄之内，黄金中间有鸡血石，白夫人在鸡血石上按了一下，里边的机括悄无声息地将剑身收容进入，变成一把整体四尺的长剑。
　　白玉衣手一抖，软剑轻颤剑发出冷响，变得锋利而笔挺，红光泯灭，隐约超出了剑体。
　　白玉衣将她放在了二子的手掌心，阿炎正兴奋得想要挥出，却被母亲的手按压下去，白玉衣沉肃地吩咐道：“等我们所有人都退到丈外，你再开始挥剑，知道么？”
　　“那么远？！”阿炎瞪圆眼睛诧异。就算你儿子平时像炸药，但也范围也没有这么大吧？
　　“听话就是。”
　　“好。”
　　全府的人都推到了院子的边缘，偌大的庭院里，只有一米五五的小孩子，和花草树木。
　　因为这般阵仗，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了，有些人是曾经见识过绯樱的破坏力，而有些人纯粹是被传染了紧张感。
　　月炎懵懵懂懂地打开架势，挥动长剑，他以剑代拳，挥舞起来也像那么一会事儿，不过这宝剑在他手中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也有发出暗淡的红光，但是除此之外就是一玄铁之剑。
　　它实在太轻软，非常不适合这种重拳重力的人，月炎把握不好力道，显得轻盈不足。月炎自己也感觉到这剑被使得拙劣，不好意思得有些怒，恢复正身，冲远处的人大喊：“好了没有啊！”
　　“好了。”白夫人在心底摇摇头，“下一个就阿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