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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回 双双落难 ...

  •   “兵变!”这两个字可不敢随便说说,李陌辉从进入大殿,就只觉得冷飕飕的,所有人的脸色扫看过去都是拧巴的,跟死了爹似的,中书门下一干要员都在。
      “西北营房已有三月未报每月军报,所派去的斥候也都没有复命,三月未报例事已是重罪,且所派斥候皆无所踪,且云阳节度使也未曾回复任何信函!李陌辉,你作何解释。”冕钰面目冷漠,言语中听不到任何情绪,李陌辉只能俯身跪拜,不敢起身。

      父亲每月都会寄回家书,都是随着军报一起送回京城,有城防统一调度送到各家参军的门户,若是三月未送军报,那近三月母亲手中的家书从何而来?家书中的字字句句都是平日里嘘寒问暖的话语,没有一字是有关军中丝毫,这要从何说起。李陌辉正思索着如何周旋,只听见身后一人声响起:“陛下,恕臣斗胆,此事尚不清楚,是否真的兵变还不能定论……云阳节度使李步遥为人有胆有识,忠贞不二,陛下可在遣人去西北,若此月仍未有信,再判也不迟……”

      此人乃是兵部尚书姚文礼,年三十五。

      冕钰端坐于上,未有动身,烛火摇曳,沉在冕钰眉间有一片阴影,但其他人却明显有着不小的嗔动,皆为怀疑。

      李陌辉背后已有冷汗留下,他依然在想着事情的缘由,父亲绝不是那样的人,但事实摆在眼前,此刻争辩也毫无凭据。

      “姚爱卿说的也并无道理……”冕钰摸了摸手上的扳指,说道:“李将军为人朕是清楚的,可边防军报已三月无信,若不按律法军机处理,岂不是如儿戏,诸位可有人选去云阳?”

      “微臣臣愿自荐,军报未归,臣身为兵部尚书,理当按律法查办全族,臣人请陛下,御史台、派吏部、刑部专人看守检视兵部上下……臣愿戴罪,不求立功……臣自当竭尽全力了却此事,微臣必率一家老小在午门自首!”姚文礼俯首涕零,说罢从衣袖中掏出一薄娟,上书血字,字字表忠心。

      殿上之臣听后,皆奏请冕钰下旨,冕钰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姚爱卿罪不至此,我耀华律法还不知严苛至此,若边关真有不敬之心,也翻不起大浪,咱们君臣十年,凡事都经历过,就按姚爱卿所说,吏部、刑部各指派人手,御史台加派御史中丞奏报全程。”冕钰说完,便接着比诚递过来的茶盏,却又方下:“吏部侍中李陌辉随行……”

      “陛下!万万不可!”众臣皆惊,“此如放虎归山,若云阳有逆心,我们还可有牵制!若云阳蒙冤,李侍中可在京中免遭迫害!陛下三思!”

      “那就看看,是否真是放虎归山?你说是也不是,李侍中?”冕钰端起茶盏,茶香四溢。

      “罪臣惶恐,若云阳有逆心,罪臣定大义灭亲,叩谢天恩!”李陌辉也如姚文礼那样俯首,只不过没有涕零,只有汗水顺着鬓角流下,觉得有凉风穿胸而过,这事或有转机。
      冕钰将茶盏放下:“云阳路远,恐生变故,暂免去李陌辉吏部侍中之职,另枷锁固之,由御前班支抽调二人看守押送,明日便启程。若是云阳真有异变,可直接行刑,然则官复原职,回京受印,诸位可有异议?”

      “臣等遵旨!”六部众臣面前,李陌辉被撤去官帽衣带鞋履,独留一件蔽体的素衣,赤足上已戴好枷锁,双手与脖颈被铁链禁锢,伴随着叮叮咚咚链条的碰撞声,李陌辉俯首跪拜:“叩谢天恩……”

      众臣见事已妥,便都退了下去,冕钰独留了李陌辉,一君一臣。

      “你有多久未见你父亲了?”冕钰走到李陌辉身边,李陌辉只能瞄见冕钰的鞋头。

      “回陛下,已有五年快六年了……”

      “你去了云阳,可不只是谢罪这一事,凭你的功力,挣开这锁链想必也不难……”

      “陛下……这是……”李陌辉抬起头看着冕钰。

      “眼下时局,哪个蠢人会起兵造反?云阳那里雾很大,你父亲想必早已察觉了。”
      “陛下之意……”
      “你府中那些家书,回去好好翻一翻,若有线索,你自己知道便可,无需向朕说……”冕钰遂起身,“今晚好好跟你令堂告个别,明日皇后教习后宫女眷,会接你她入宫,你什么时候回来,她什么时候出宫。”

      “谢陛下……”李陌辉此刻手心全是汗,他刚要起身,冕钰又问道:“公主已经到了玉兰山吧……”

      “陛下!您都知道了……”
      “你的那些伎俩,我岂非不知,我赐给公主的那些精兵卫士也不是吃素的,且你天资聪慧,挽岚的身世你大概也知道个七八,回到玉兰山也好,她本就属于山间……只可惜我那妹子认死理……要委屈你了。”

      李陌辉真不知道说什么,他有幸于耀华有这样一位多心眼的天子,有不幸于百里青有这样一位兄长,这些都是后话了。此刻最想的便是回到家中与母亲通气。

      李陌辉被押回李府时,之间屋里油灯通明,府上人都在门口等着,唯独不见其母。
      押送李陌辉的御前班值念完圣旨后,便将李府大门从外用大锁扣紧,专人看守。
      看着李陌辉此刻的一身行头,李达气的直抖胡子,顾婶满眼的心疼。
      李陌辉想伸手去安慰,但是枷锁的束缚只能就罢。
      只有一晚上的时间,他得把家书全翻一遍:“母亲在哪里?”
      “夫人在后厢房……”李达说道。
      李陌辉扛着枷锁三步并作两步朝后厢房走去,他觉得母亲一定也是知道了什么。

      “母亲!”
      李陌辉双手被束缚,只能装门而入,之间眼前的人坐在油灯之间,房里全是摊开的家书。
      “伯晨,委屈你了……”看到母亲的眼睛闪烁着烛光,李陌辉心里不是滋味。

      “母亲,您相信父亲吗?”
      “我信,可我怕……”母亲哽咽到。
      李陌辉看到平日里端庄稳重的母亲,此刻变得如惊弓之鸟,心里恨不得非去西北问一问自己父亲到底做了什么?

      “母亲,您信我,孩儿定能与父亲平安回家!”李陌辉双手被枷锁束缚,只能跪在地上。

      “我信!”李母此刻用帕子擦了擦泪,“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快看你这些家书!”
      “这些家书的笔记都是父亲的无疑。”李陌辉翻了翻已经泛黄的纸,又闻了闻纸上的墨迹“纸上戳的章也是父亲的,这些家书看起来都无异常,父亲的用词起句都如他口述似的直接爽快。母亲,之前可有与父亲的暗语?”

      “暗语……这到没有,只不过在你入职吏部后,我回信给你父亲,你父亲就少在信中问你,之前都是劝我对你少些严苛,多些慈爱……说是避嫌,你父亲在西北带兵镇守,朝中除了你我母子外,无所亲眷,若是联系频繁,恐他人猜忌”李母说着眼泪还是藏不住,顺着脸颊流下,滴在信纸上:“孩子,你继续看着,我去给你备写干粮……”李母转身出门,留了一丝寒风钻进李陌辉只能蔽体的单衣里。

      避嫌?有什么可避嫌的,家里的亲眷都死的死,病的病,根本无所踪,父亲有何德何能让朝廷百官如此忌惮,如今的李府只剩下自己这根独苗,李陌辉思索着,怀疑着,他手底下没有停,从最初的五年前那封家书看起,里面都是父母之前倾诉的离别之词,其间夹杂着对这个他这个儿子的问候。这一年的家书里尽是分离。他又翻到自己在吏部供职后的家书,家书里少了父亲对母亲的情爱之词,多了些嘱咐之意,却也是是嘱咐母亲身体康健,不必为他挂怀这些字样,之后的家书字数越来越少,最后的两封家书,前个月家书所示:
      吾妻云实,
      展信佳,甚念。相别两载,往昔如昨。论贤良淑惠、恪守淑德,天下女子不及吾妻,为夫身处云阳,此地虽苦寒之极,环伺财狼虎豹,幸得圣上之恩,麾下兵士勇猛坚韧,皆可独挡,获取皮草骨肉,围火相庆。常叹于相距甚远,为夫不能相伴妻儿,愧意无以言表,待边关安宁,拥于妻儿,相守不离。
      夫步遥于云阳 五月十日。

      上个月家书就只有几句:
      吾妻云实,
      展信佳,甚念。汝可记得一人,名曰班卓,今日相见甚欢,其中趣事且到归期再把酒相叙。为夫不义,吾妻之爱受之有愧。
      夫步遥于云阳 六月十日。

      李陌辉发现了一人,这个人他从未听过,就是班卓。他对于父亲的部下的将士,就算没见过人,也听过名讳。这个班卓他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家书中,父亲都是意在期盼着回到家中团聚,可最后一封却又愧意,这不像父亲的往常的性子。所有的家书看来,字数越来越少,最初的家书里父亲将自己的所见的一草一木都写给母亲,一封家书厚厚一摞纸,可这一年的家书,仅有一张纸。看来父亲的确的是遇到麻烦了……可这家书是怎么送回来的?其他府上都没有收到家书,要么自己的父亲真的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要么就是陛下想借此事斩断朝廷另一面的勾连,近几年宫中总出现刺客或是奸细,这其中或有联系,看来只能去云阳才能探清,且不能大张旗鼓,李府上下既已成为陛下手中之刃,有人想断之,还不如这把利刃自己刺入腹地,以假乱真,探出其背后主谋,而后一举拿下。李陌辉想到了冕钰的这步棋,这步棋看似简单,实则凶险无比,眼下冕钰所怀疑之人有随行姚文礼,也有自己的父亲李步遥,要是姚文礼,自己还好办,要是自己父亲,自己该当如何?真要大义灭亲吗?陛下私下说的那些可信吗?

      李陌辉在在房里呆了一夜,三更时,李母端着一碗面喂着李陌辉吃完。

      “孩子,苦了你了……这路途遥远,我备了一些干粮,你在路上,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给了阿云一些金瓜子,他悄悄跟着你,有时候可以行个方便,今后不比以前,总有高深武功万不可意气行事,为娘在宫中定会安好,你不可挂心……幸好公主已在山中修养,她可不能跟着咱家遭这等罪。”

      “母亲,我们一家会团聚的。”李陌辉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李母将李陌辉拥入怀中,口中默念着歉意之词。

      天已五更,官兵来李府押人。
      李陌辉被穿着冰冷坚硬铠甲的牵着铁链走出李府大门,他看着母亲被宫中的轿子抬走,母亲抚泪的动作随着轿子上的珠帘渐渐隐藏,李府大门也被赤字白条的封条贴上。

      “李大人,得罪了。”姚文礼拱了拱手,便示意随行的兵部、吏部以及御史中丞共九人押着李陌辉朝着西北方向走去,只不过除了李陌辉,其他人都骑着马,李陌辉光着脚徒步而行。

      “说起来,这里也有李大人的同僚……”姚文礼在马上俯视着李陌辉,指了指身旁的吏部官吏,“想必这位兄台之前也在李大人手下。”

      见身旁的人不吱声,姚文礼便笑到:“也对,李大人已不是吏部侍中了,也那位这位兄台了。”

      “你要取笑我就取笑我,不要难为他人。”李陌辉面无表情,身上沉重的铁链到了他的身上仿佛是庄重十足的饰品,如戛玉敲冰,听得姚文礼耳朵一阵儿一阵儿的,随后姚文礼便不作声了。

      看着一行人朝着城西走去,阿云牢牢地将金瓜子捂在胸口,带上他的那些家伙事悄咪咪的跟在队伍后面。
      七八月的西北此时已是漫天飞雪,凛冬已至,玉兰阁还依旧是明月高照,蝉鸣蛙叫声此起彼伏。

      失踪一年的百里青终于回到玉兰阁,不同以往的生龙活虎,而是奄奄一息。

      山上那一百个人也都聚集在玫徊小筑外,将其围个水泄不通。房里的人此刻施针的施针,点穴的点穴,忙乱成一团,百里青的脸色依旧如死灰般沉寂,口鼻中没有一丝生气。

      “这样是不成的,得要找到那个鱼皮袋子!”桑芯觉得只有那仅存的虫王之血才能救百里青,“那个鱼皮袋能被青儿藏在哪里?”

      “我怎么记得,那个鱼皮袋从青儿给了静姑姑……”杨洁想起那日百里青把鱼皮袋交给了静姑姑,“这青儿真就一点也不留给自己!这时候上哪里找静姑姑去!”

      “试试老龟丸吧!”一旁的景勃兰将老龟丸捻化成水,将药水递给何莲香,奈何喂不进去,众人只能掰开百里青的嘴巴,用蛮力撬开牙齿,将药水用内力打入喉部,就这样喂了五口药水,众人依旧继续施针,老龟丸不愧是老龟丸,冰冷的身体变得热起来,百里青的躯干也不那么紧绷,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看着百里青由危转安,众人也都各自散去,毕竟群龙无首的玉兰阁此刻还得他们这些老骨头撑着。三剑依旧在房里照看着百里青,但方才的忙碌加上马不停蹄的赶路,回来也是一口水没有喝,是有些乏力了,十七端来淡茶,三人便连饮了四五杯,刚喝完准备做下歇会时,只见十七摸了摸百里青的额头,转而向三剑喊道:“阁主,阁主的头好烫!”
      三人便又起身,只见百里青满脸通红,四肢抽动,嘴里喃喃着听不清的话。
      “青儿!”杨洁轻摇了百里青的肩膀,试图叫醒她,可百里青未见清醒反而越来越迷糊,晏凌手一挥,掌心用寒功化出一块冰晶,准备贴在百里青额头上却被桑芯止住,“此刻高热,她受不得这样的冰冷。”
      “试一试吧,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死……”晏凌周身冰冷的气息随着这句话让房里瞬间冷了许多,夏天的燥热顿时四散不见。

      杨洁一遍唤着百里青的名字,看着晏凌手中的冰晶:“那……就试试吧……晏凌的寒功或许……有效。”

      “这不是胡闹吗?若真给青儿整没了……”桑芯还没说完,晏凌就将手上的冰晶拍到了百里青的脑门……

      “晏凌,青儿要是真的……我给你没完!”桑芯赶忙擦去百里青脑门上的冰晶。
      “青儿要是真有事,我自戕,你俩回天山。”晏凌也拿出帕子擦着百里青头上的水。何莲香和千缺一飞房里的动静给吵来,看到百里青的这副样子,继续揪起心来。景勃兰、冯吹沙、金城决翻起不知从哪掏出的医书,玫徊小筑门口又聚起一波人,众人正慌乱时,躺在榻上的人微微睁开眼睛,抬起手,发出微弱的声音:“到哪里了……”

      众人皆喜:“到玉兰山了……”

      百里青长舒一口气:“太好了,我刚刚梦到有人拿冰溜子砸我,我想还手,后面就醒了。”

      听到这话,晏凌周身散发的寒气也略微收敛起来。

      “青儿,你知道静姑姑在哪里,那个虫王血袋……”

      “在赵二师哥的牌位后面……”那日张元与百里青告别之日,除了留给百里青那本经书,还有那个鱼皮袋子,这事儿百里青谁也没告诉,谁知道差点栽在这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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