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眼》寒江入梦

25、No.25

　　眼睛是心灵的窗，但是我已经只剩下心了。——《喵国本纪》之喵国箴言篇·喵公语录

　　每个人的出生都具有不同的意义，比如神父，比如边锋。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像童白枫这样具有明确的意义。

　　即便是和他一样的宫乐，也和大部分人一样，为了未来而活着。而童白枫，从一开始，他的存在就意味着死去。

　　恢复记忆之后，童白枫也比任何时候都清晰的知道自己的意义。神父一直掩盖着他的记忆，无非是为了让他更加自然，并且不会节外生枝的多出很多事端。现在木已成舟，所以记忆什么的，也都没必要了。或许对于神父而言，让童白枫恢复记忆，明白自己存活的意义，比懵懵懂懂的时候更容易控制。

　　因为神父已经有了控制童白枫的利器，宫乐和孩子。而喵公……真的像神父说的那样，已经死去了。

　　童白枫茫然的看着天花板，别墅很大，虽然有几只喵子做伴，但是依然显得空荡荡的。宫乐去医院做检查了，按理说童白枫这个准爸爸无论如何都要作陪的，但是昨天晚上童白枫和宫乐吵了一架，现在还处于半冷战的状态——这不是重点，就算是吵架，童白枫也绝对不会放任宫乐一个人去医院。关键是宫乐一早就离开了，除了一张纸条说明出门了之外什么都没留，也没说去哪个医院了，就算童白枫想追，也没有头绪。

　　童白枫有些头疼，没有人愿意生活在别人的掌控之下。而童白枫这时候非常羡慕那些有勇气从容的去死的人，有时候死亡，真的需要勇气。

　　哪怕童白枫明知道自己存活的意义就是在必要的时候去死，哪怕童白枫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于神父来说，就是一个碍眼的障碍。童白枫苦笑一声，他不想死，但是却又不得不按照神父的要求去做，否则倒霉的就不止是他一个人了。

　　可是无论如何，童白枫也不想真的听天由命。再睁开眼，想起那只破旧的箱子，童白枫咬牙做出了决定。

　　……

　　“姐姐，求求你放过我，放我回去吧！”宫乐跪在地上，她并不像那张便签上说的那样去了医院检查，实际上，她在半路被拦下带到了这里。

　　而宫乐面前的女人冷着一张脸没有表情，即使宫乐令人动容的苦苦哀求也没能让她的表情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你不应该回去，你也清楚，回去的结果。”

　　神父命令过，婚礼尽快进行，但是她却知道，所谓的婚礼，不过是给某些人制造一些机会而已——所以无论如何，婚礼不会完成，甚至，可能只是一场闹剧，或者悲剧。

　　“求求你姐姐——”宫乐跪着挪了几步，抱住女人的腿。女人皱眉，本来想要挣开，但是一想到宫乐有孕在身，又忍住了。“起来，你现在这样，像什么话！”

　　“他是我的丈夫啊！就算是……就算是最后，连让我多陪陪他都不行吗？姐姐我爱他！我不能……”

　　宫乐的话被女人打断：“够了！因为所谓的‘爱’，你打算陪他去死？别忘了你的身份，也别忘了，你肚子还有个小的！”

　　女人挑起宫乐的下巴，宫乐满脸的泪水让她眼神稍微柔和了一瞬间，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强硬和冷漠。这一瞬间太快，连她自己也没能捕捉到。

　　“他的结局已经是必然，你根本救不了他。不要想着和神父硬抗，你没有那个资本。你要想清楚了，你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你是打算带着孩子陪他一起去死，还是好好的活着，起码，给他留个种？”女人松开钳制宫乐的手，趁着宫乐怔住的瞬间摆脱宫乐，“无，你应该明白，你和他，原本都不该存在，就像你们真正的名字那样，虚，无。你是我的替代品，我还有理由在神父那里保下你。而虚……如果不是那位的命令，他比你更不该存在。”

　　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宫乐，或者说宫无，女人，也就是真正的宫乐，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神父总她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并不是没有理由，哪怕她身上早就沾满了鲜血。她本该是神父的刃，大部分时候她做的很好，但是面对那些关系要好的人，这把刃就会变得迟钝。

　　而宫无，无论她最开始是为了什么目的而被“制造”出来，但是对于宫乐来说，用她的基因制造出来的宫无，某方面来说是她身体分离出来的一部分。即使她们之间的相处也并不多，面对宫无的时候，宫乐依然会流露出一些不自觉的柔软。

　　虚也是从那位身上分离出来的一部分，但是……对于神父来说，那位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有一个和那位拥有同样的血液的虚，就是多余的。既然多余，那么就该除掉。只是那位不允许神父动手，所以神父才会绕着那位布下这么一个局，等着边锋入瓮。

　　看似护着虚，实际上却在推波助澜。边锋想要钥匙，所以神父就把钥匙放在虚的身体里。边锋不会知道钥匙在身体的哪个部位，所以就必须制造机会能够检查全身。或者用釜底抽薪的办法，毁掉身体，拿走钥匙——钥匙可没有那么脆弱，一般的方法根本无法销毁，哪怕是……火葬场的高温。

　　或者边锋也可以给虚全身检查，可惜，钥匙在那个位置，取出钥匙，虚也一样活不了。神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就算是边锋主动放弃钥匙，神父也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而且，由边锋取出钥匙，然后打开那里，也是神父的计划之一。

　　神父从来都是霸道的人，虽然他似乎只剩下温和的假面。他从来不会管别人的意愿，即使那个人，是神父信仰的“神”。

　　神父认为“蜗居”在那种破地方实在太过于委屈了，所以就想让那位“君临天下”，不管那位究竟愿不愿意现世。神父一向是这样，打着所谓的“为你好”的旗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惜没有人敢反对神父的意愿，唯一能命令神父的人，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边锋而不是别的其他人，当然是为了能够有理由推脱。边家的势力，可不是明面上的那么简单。如果对手是边家人，即使神父失败了，也不会太奇怪。

　　而现在，神父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六年了，也难为神父能忍耐这么久。如果不是订婚的时候边家老佛爷忽然到来，这一切早就该结束了。神父原来已经答应过留下宫无，可惜这次，显然神父的打算是——不惜一切代价。

　　何况原来神父也不喜欢宫无肚子里的那个。这个孩子拥有那位的血脉，这感觉就好像是那位和宫无一起生了孩子一样。至于神父为什么并不对孩子动手，一是为了牵制虚，另一个原因大概是他觉得没有必要动手——反正以后也不一定能活。

　　“好好想想，”宫乐转身离开这个公寓，“是带着你肚子里的他的血脉和他一起死亡，还是留在这里，替他留下最后一点根？你肚子里的是他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过的唯一证明，如果你执意要走，我也不拦着你。我还有很多事，不可能一直看着你。”关门的瞬间，宫乐似乎唇角微微有些上翘：“我只能告诉你，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这里都绝对的安全。”

　　宫乐走了，宫无久久才缓缓的回了神，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这个公寓不大，但是显然也是精心布置过的，地上都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即使坐在地上也不会感觉寒冷。大门看起来是普通的防盗门，但是以宫无的眼光，这个门也并不是那么简单。卧室同样布置的温馨舒适，而衣柜里也塞满了衣服，不仅是宫无的，还有一半是孩子的服装，以及几箱子奶瓶奶嘴尿布之类的婴儿用品。

　　这相当于是软禁了。在看了厨房和仓库之后，宫无得出这个结论。不然的话，谁家会买一堆各类的粮食、干粮、压缩饼干、冻好的蔬菜肉类、孕妇营养餐和足足够一个婴儿吃一年的奶粉存放着？宫无身上有些发冷，可是宫乐有句话却说到了她心里。

　　——是带着你肚子里的他的血脉和他一起死亡，还是留在这里，替他留下最后一点根？

　　抚上肚子，这里已经有些不明显的微微的凸起。对于宫无来说，这却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宫无闭上眼，缓缓软在沙发上。说是艰难的抉择，但是实际上，宫无没有选择的余地。好歹跟了神父六年，神父的手段，她不会不清楚。

　　“枫枫……”宫无用手捂着脸，然而指缝中依然渗出了水光。“对不起……”

　　是我临阵脱逃了，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