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之约》云筝画水

1、一

　　一
　　梦里是京城杨柳飞花，她穿着鹅黄长裙，回首相望，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飞花满天中，宛若仙子。
　　徐震不是第一次梦到她了，自从他跟随父亲来到兵营，第一天起就不断梦着她。从十岁到十五岁，从未间断，故事从城门初遇到私定终身，所有细节无一遗漏。
　　梦中人是个公主，今天的梦发生在她十八岁生辰，陛下宴请众臣，突然宣布她将要远嫁匈奴，梦中他的酒杯落地，他懦弱地在她望过来的时候低下了头。
　　徐震突然惊醒，耳边传来帐外的北风声，将手放在胸口，还能清晰地感觉到梦中的撕心裂肺。他披上战甲到校场练枪，长枪如游龙可破乾坤，破出清光粼粼。他忘情地舞着长枪，直到心中再无波澜。抬头望向空中孤月，一朵细小的雪花落下，然后纷纷扬扬如春花开始飞雪。

　　八月的京城下着秋雨，卿雁撑着纸伞去卖绣品，途径长安街，又不自觉抬头看向城门口。她最近老是梦到了一名小将，穿着银白战甲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在城门口望着她盈盈一笑，她看不清他的长相，却能轻易发觉他的笑容，比春光还要温暖。还发着呆，突然一辆马车飞驰而来，行人纷纷避让，卿雁躲闪不及被马车撞伤。便是这一撞，从此改变了她的命运。她从生在山野的小姑娘，一跃成为宫中失散多年的九公主，此后锦缎加身，朱钗满发。只是她虽然贵为公主，终究是与帝后相处短暂，关系疏远，没有人敢怠慢她，却也不敢亲近她。她在宫中很孤单，只能偷偷逃出宫去玩耍，才能得些乐趣。
　　卿雁住在咏宁宫，宫中种满了桃树，近几日结的桃子压弯枝头，桃香满宫，卿雁最喜欢在树下放张躺椅小憩。
　　梦中，那小将拉着她的手走在桃花林中，“你如这倾世桃花，会是我一生永不会忘却的记忆。如花美眷，吾定不负卿相思意。”
　　而她，看着他的深情眼眸，吟咏上邪。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卿雁突然惊醒，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大胆，在梦中说出这样沉重的情话。她捂住通红的脸庞，心跳个不停，“真傻，竟然被梦吓到。嗯，这小将到底长得什么样啊？怎么老是跑到我梦中，难道我以后会遇到他吗？那我岂不是要常常往宫外跑？”
　　二
　　边关大捷，匈奴第一次被打败，消息传到京城，全城百姓欢呼一片。匈奴嚣张百年，一直是庚朝的心头大患，中原已久没有这样的喜事。
　　卿雁在茶馆听说书先生讲边疆战事，谈到年少有为的徐震，小小年纪奋勇杀敌战功累累，二十岁就被加封为云麾将军，是让匈奴万分忌惮的后起之秀。
　　“徐震……这样的大英雄我一定要去看看！”
　　回宫听到徐震即将秘密到京，卿雁激动得彻夜不眠，第二天早早出宫，买下了茶楼最好的观景座位，一直张望着城门口。
　　等到落日余晖洒落长街，才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由急至缓。卿雁早已经等得筋疲力尽，听到马蹄声急急探出身子，一个不稳竟一头栽下茶楼，她尖叫着闭上眼，想到自己英年早逝死相悲惨，还来不及哀悼，就落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她慌忙睁开眼，一眼望进他深邃的眼眸。
　　“姑娘没事吧？”
　　“哦，哦，没事。”卿雁慌忙跳出他的怀抱，窘迫地道谢。在他开口之前跑掉，一路撞翻多个行人。
　　徐震望着她慌慌忙忙的背影，顿时失笑，“竟然如梦中一般冒失。”

　　陛下特设宴席召见徐震，徐震坐在他下首。
　　宴席上歌舞升平。
　　徐震举杯独饮，目光环顾大殿，没有看见她，心中正疑虑，就看到门口的她提着裙角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然后疾步奔向角落的食案，匆忙间衣袖带倒案上的酒盏，狼狈得很。
　　徐震忍不住轻笑。
　　卿雁觉得今天的自己倒霉透顶，出宫没看到徐震大英雄，回宫参加宴席还迟到了，要不是大家都在看歌舞，她今天就丢脸丢大了。听到陛下让大家为徐震将军祝酒，连忙激动地抬头去找他的身影。
　　是他……卿雁眼睛发亮，迫不及待地拿着酒杯跑到徐震面前：“徐大将军，我敬你一杯！”然后豪爽地一口饮尽。
　　太子皱眉，没想到她这般没规矩，似山野匹夫般粗野。
　　徐震快速斟满酒杯，“末将也敬您一杯。”
　　太子示意八公主带卿雁下去，拉着徐震坐下，“九妹无状，将军莫要责怪。”
　　徐震笑笑，没有多言，与太子谈起边疆见闻，揭过这一话题。
　　卿雁被八公主带出大殿，“山野村姑就是山野村姑，怎么都变不成公主。这般粗野，哼，还想得到大将军的青睐，不过痴人说梦罢了！”说完转身离开，姿态袅娜地走进大殿。
　　卿雁被她一堵，说不出话来，只能愤愤地回咏宁宫。
　　三
　　卿雁次日又跑出宫，一进茶楼，就看到徐震坐在自己最常坐的位置。心下甚喜，连忙欢喜地跑到他身边。
　　“大将军，又看到你了！我可喜欢听你的故事了！你把匈奴打得落花流水，真是太厉害了！”
　　“你要是喜欢听，我可以直接讲给你听。”
　　“那太好了！我每天申时都会到茶楼呢，你记得等我。”
　　“好。”徐震温柔地看着她，示意她坐下，为她倒了一杯茶。

　　酉时宫门关闭，禁卫开始巡逻，卿雁一般都提前回宫，今天和徐震聊得起兴，一时忘了时辰，等到茶楼打烊，慌忙要走，徐震拉住她，“我送你回去吧。我有功夫，到宫里会快一些。”
　　徐震带着卿雁飞檐走壁，没一会儿就到了咏宁宫。
　　徐震随手摘下一枚蜜桃，“这蜜桃肯定很甜，可惜埋于深宫，不能为外人所知。你呆在宫里，境况也如此，我在宫外暂时帮不了你，所以你自己要万般小心，终有一天，我会带你出宫的。”
　　“将军，我们今天才认识啊，你这样说话，是不是喜欢我呀？”
　　“莫要轻许了姻缘。”徐震轻斥一声，没有回应她，转身离开。
　　卿雁咬牙，这将军怎么禁不起戏弄啊，她一个小姑娘都没说什么，还有，她又哪里轻许姻缘了？

　　徐震在京中呆了半月就离开了，卿雁睡过了头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他的踪迹。她心中甚是懊恼，这半个月，徐震给她讲了好多塞外的风土人情，她听得起劲，还打算早起去送他的时候再多听一些呢。
　　夜里梦到了久久不见的那个小将，那人的眉目渐渐清晰，他在梦中轻笑，嘴角却带着苦涩，“阿九，是你自己轻许了姻缘。我为了家国大义，只能辜负你了。”
　　是……徐震！
　　卿雁蓦地惊醒，起身走到窗前，看到院中满满的桃树，突然就想起了那夜他离开时说的话，“莫要轻许了姻缘”，“你越说不要，我就越想要怎么办，你是个大英雄，我把姻缘许给你又能出什么事情呢。窗外月色这么好，不知道你在塞外看到的月亮又是怎么样的？好想去看看你！”想到做到，卿雁连忙收拾行李，留了一封书信给帝后，次日早早翻过宫墙往西北方向行去。

　　八公主心情不好，母后有意指婚，徐震却早早离开了京城，两人还没见过多少面，这亲事也不知道会耽搁到什么时候。途径咏宁宫，想到那村姑就住在这里，她带着一众奴仆打算去奚落奚落她。进入宫殿，却静无人声，一眼看到桌案上留下的书信，她随手拆开，看完，手上一使劲把纸张捏成团，“卫卿雁！你竟敢觊觎他！”
　　不过，边塞路远，这丫头说不定在路上一命呜呼，她还是找母后说说，尽快为两个人下旨赐婚。

　　文章灵感来源于小曲儿的《上邪》，这首歌非常动人，可惜我文笔有限，在描述过程中越写越脱线了，我个人不怎么喜欢悲剧，所以想要开辟另一条线来描述这个故事。或许以后有机会重写吧。希望喜欢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