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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chapter72 难解明月意 ...

  •   Chapter 72 难解明月意
      李云站在陈良方说的地方,左等右等等不到他的人,雨渐渐连成丝线,细密地编织着垂帘,不知是因为她感冒的缘故,还是在这冷清的墓地的原因,她居然冷的发抖。
      她收紧外套,啪嗒啪嗒的雨滴滴落在伞面,然后沿着伞檐落下,她的裤腿早已被郁青的草丛沾湿,她忍不住打电话催促陈良方,正要按拨号键,忽然看到远处有人走来,她收掉手机,静静等待。
      来人撑着一把黑伞,每一步都缓慢沉重,李云皱眉:“陈良方吗?”
      伞面轻抬,她终于看清来人,心蓦地收紧,苻云浔。
      忙收了伞,躲在一棵树后。
      苻云浔与那棵树擦身走过,面容凝重。
      她趁他走远看着他的背影,他直直的穿过一条小道,站到一个墓碑前停下。雨线密密地缠绕在他周围,急促的雨滴击在郁郁葱葱的山间,氤氲着一团朦胧茫白的水雾。
      他一直站着,直挺挺的背影,如同一棵生长在荒野的树,尽显孤寂苍凉。
      李云冻得瑟缩,她藏在树身后看他,嘴唇不停的哆嗦。
      他到底在悼念谁?
      蒋文慧?这三个字应时应景地跳入她的脑海,是她吗?她开始平复心情,冷静等待。
      他缓缓地蹲在墓碑前,伞遮住了他大半个身体,只剩下不停抖动的伞面,仿佛在这雨中不停地抽搐哭泣。
      李云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目光始终落在那一方小小的黑伞上,全身冰冷麻木,终于在她难以凝汇目光的时候,他站起身,移动脚步,准备离开。
      她蹲下身,依旧小心地躲在那棵树后,等那抹身影变成远处一个黑色的点,她才慢慢踱步,走向他刚才停留的地方。
      小石路积攒着大滩大滩的水坑,泛起一个又一个的涟漪。全身都湿透了,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撑着伞,一步一步地确认。
      她站在那方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字与照片,如遭雷击。
      兄苻云睿、嫂蒋文慧之墓
      怎么可能?李云强撑着,蹲在墓碑前仔细辨认上面的照片。
      “一定是我看错了,我见过蒋文慧的照片,我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她像疯了般呢喃,目光凝滞,看清照片上那个巧笑倩兮的人,她丢掉伞,一路狂奔。

      贺贺在客厅玩着赛车,门蓦地打开,他起身,诧异地看着站在门口被淋成落汤鸡的李云。
      “李云,你怎么淋雨了?”贺贺惊呼,忙跑上楼拿毛巾。
      李云呆呆愣愣地移动脚步,带下一片水渍。她上楼,走向苻云浔的书房,拉开那个藏着照片的抽屉。
      贺贺跑向楼下找不到李云,跟着水迹走向书房。
      “李云……”
      李云捧着照片转身,粲然一笑:“贺贺,你过来,告诉我她是谁?”
      “哦。”贺贺迟疑地走过,故作轻松地笑笑,“李云,你怎么了?你今天好不一样啊。”
      “没什么,”李云无力地摇摇头,“我一路打不到车,淋雨了。”
      她指了指照片上的人,柔声询问:“贺贺,她是谁啊?”
      贺贺垂眸看了看,微笑:“她是我妈妈,这个是我爸爸。”说着指了指那个和苻云浔相像的男人。
      “这样啊。”李云缓缓地蹲下身子,挽起嘴角,“你妈妈好漂亮啊。”
      “嗯。”贺贺点头,大眼闪过一丝诧异,“李云,你为什么忽然问我这个?”
      李云沉默,半晌,才从照片中收回目光,淡淡道:“因为有人说我和你很像,我在想我是不是和你的妈妈长得一样。”
      “嗯,李云你长得和我妈妈一样。”贺贺兴奋地说,“一样的善良。你等我一下。”贺贺跑出书房,不一会儿手中拿着一个相册,翻给李云看。
      她记得那本相册,那里面全是关于他和贺贺的时光,脑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她忙接过那本相册,翻到那一张她差点知道真相的照片,指着逆着光的女人问:“这个人是、你的妈妈吗?”
      贺贺点头:“嗯。”
      李云的心跌倒谷底,那个被苻云浔满眼眷恋珍视的女人居然是贺贺的妈妈。那个时候她想要问贺贺是谁的时候,却被出现的苻云浔打断。
      原来她曾经离真相那么近……
      ……苻云浔,你为什么喜欢我……
      ……不知道,以前我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你,现在我越来越明白原因……
      ……李云,就把它当作我的一个秘密好不好?你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起码我不会让他想到过去、想到蒋文慧,就算他放不下她,我也没关系,因为我根本不会在意,或许我这样说对你来说有些残忍,不管怎样,最适合他的人只能是我……
      ……蒋文慧……成了他一辈子的痛……
      李云头痛欲裂,脑中不停地闪过安心和陈良方他们的话语,她推开那本相册,撑着力气问:“陈良方呢?他今天没有照顾你吗?”
      贺贺摇头,担忧地看着李云:“他出去了,说很快回来。”
      “是吗?”她伸出手指,“贺贺,我们拉钩,不要告诉他我回来过。”
      她踉跄起身,尽量使离开的脚步稳健地迈出。

      她重新站在那块墓碑前,蹲跪着,那把被丢弃的伞散落在一边,安静地陪着她。雨不停地下,雨丝缠缠绵绵,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戚和愁怨。
      忽然她的头顶被什么一遮,隔断了缠绵的雨丝。她回首,淡淡地望一眼,喑哑着喉咙:“你终于来了。”
      他给她撑着伞,肩头很快洇湿一圈又一圈的雨滴,幽静的眼眸藏在冰冷的镜片后,他说:“李云,放过苻云浔吧,你的存在已经成为他的负担。”
      李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照片,带着嘲讽:“项棣津让我看了出去寻欢的苻云浔,你让我看见了挣扎隐忍的苻云浔。一个说他为我好,处处为我考虑;一个说我是个好人,希望能够幸福,原来你们都不过说说而已。我一直以为你——陈良方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到最后,你们谁都不如安心坦率直接。”
      “我记得我说过,如果哪天你和他不合适,我也是会毫不留情地请你离开。”陈良方说,嘴唇抿成一道线。
      “是啊。”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水从脸颊滑过,“你们说过很多话,我却没有记下。”
      陈良方叹息,眸光渐渐颤动:“苻云浔……开始看心理医生,你知道?你知道他过去是怎样走出阴霾的吗?”
      伞面发出嘀嗒地雨滴声,如同一首忧伤的叙事曲调。
      “蒋文慧在遇到苻云浔之前先遇到了苻云睿,可是对蒋文慧一见钟情的苻云浔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他喜欢上的人其实是哥哥的恋人。后来,蒋文慧在日本忽然消失,苻云浔就傻傻地等,直到她和苻云睿一起回来,才明白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再后来,蒋文慧和苻云睿结婚,生下了贺贺,在贺贺一岁半的时候,他们决定回美国,那一天,苻云睿开的车,他目送他们离开,后来……后来苻云睿的车被一辆失控的大货车碰撞。”陈良方眸中痛色渐涌,“苻云浔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哥哥和心爱的人死去,他一直在自责自己。其实,他本来弹得一手好钢琴,那个时候,唯一的亲人都离他远去,他割腕自杀,后来被救,伤口太深,已经不能像从前一样弹琴了。”
      “他接过担子,独自一个人抚养贺贺,为了稳定股价,所以,我们一开始对外宣称他的手是由于车祸,否则没有人会相信一个不爱惜自己生命的人。”陈良方握紧伞柄,像陈述一件报告似的冷静。
      “他真的好爱她……”李云苦涩地说。
      “看了好久的心理医生,作了很长时间的治疗,才有了今天能够平静地面对所有的苻云浔。李云,”目光落到她的身上,“放过他吧,在他还没有彻底崩溃之前放过他吧。你没有经历过那段黑暗的日子,不知道它的可怕,所以,就当我求你。”
      李云无声的笑了,如惨白的花朵开在地狱的边沿:“明明在你警告我之前就改了衣着品味,明明在我做好放弃准备的时候我重拾和他走下去的信心,明明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明明他说因为我是我才喜欢我,明明他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最快乐……忽然,你告诉我他并不快乐,为什么要和我开这么大的玩笑?”
      陈良方眼露不忍:“对不起,李云,我知道不该给你太大压力……”
      “可你们终究给了。”李云厉声打断,心一点一点被撕扯,她无力地捶打着地面,直到满手泥泞,“我不会先开口说放弃的。”
      “李云……”
      “为什么你们所有的人都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难道除了我不合适以外,剩下的都可以,是吗?”李云抬眸,带着前所未有的不甘与凄凉,“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为什么没有趁我不爱他的时候告诉我不可以?”
      陈良方看着眼前挣扎、狼狈不堪的李云,无声地握紧手指,淡淡道:“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不可以,你会马上收拾行李离开吗?”在那天他推开门,她和贺贺在客厅玩耍的时候,如果他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些话,她会离开吗?
      “会,我为什么不会?”李云涩涩一笑,眸中泪光闪动,她本来就是个自卑的人,该有的自知之明,在她小时候在村口遇到那个男人——爸爸时,她就明白什么是该得到的,什么是不配拥有的。
      “那……”陈良方迟疑一下,“我说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好讽刺……
      “希望我这时候劝你离开,还不算太晚。”
      心一点一点地向下沉,仿佛被什么千斤重的东西拽住,慢慢没入无尽的深渊,不管再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溺死的事实。
      她说,眼泪流入嘴中,咸咸的:“我答应过他,由他开口说分手,否则我不会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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