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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死了七次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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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体能训练挑战了学员的生理极限，那下午的线上训练就是在他们身心崩溃的边缘来回蹦迪。
哪怕有过一两回破地经验的“老兵”也没见过地上蛛巢这种曾只存在于怪诞小说里的东西，更别说那些恶心的八脚虫子，它们深褐色的须肢以及又酸又腥的气味。
而蛛巢里满是蜘蛛卵，透过柔韧的卵膜还可以看见里面巨蛛的雏形——
虽然他们一点也不想看清这球状物浑浊的液体中到底成长着什么玩意儿，但唐小队的人贴心地在第一次训练时调亮了巢内的光线，为他们做仔细的讲解。
根据巨蛛现有量计算，这些卵最后只有三分之一能够顺利孵化，孵化的幼虫很快就能有成虫的攻击性，这也是巨蛛的一种变异。但巨蛛和地下攒动的小蜘蛛有品种差异，初步推测那些小蜘蛛应该是尚未完成变异的品种。
他们提醒学员不要主动攻击蜘蛛卵，否则可能会催熟它，幼虫的能力也不容小觑，不要擅自把敌人搞多。
其实不用唐小队提醒，学员们大多主动离那些恶心的玩意儿远远的，但蛛巢里还有别的危险——
一些看得见和看不见的蛛丝。
看得见的带有能腐蚀人体的剧毒，而看不见的虽然无毒，但纤细和坚韧完全可作线刀，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收割生命。
这应该是巨蛛布置的防御措施，用于保护卵。
战斗小队不用过多纠结于巢内蛛丝，这是资料抢救小队的主要任务，他们中已经有大半人“葬身”在丝质的线刀下，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强制下线了。
起初还有好多人反映说是机器故障——应该是故障，这么精密的仪器怎么可能运转得如此完美呢？
当时作为监控员的唐小雨和吴爱梦打碎了他们的幻想——机器没故障，他们记一次强制下线，按照规定再多两次，上午的训练就需要重做了。
闻言，被强制下线的学员脸都绿了，有人想耍赖拖延上线时间，唐小雨冷面无情，在他在外停留超过一分钟以后再记了一次强制下线，那些人终于不敢耽搁，重新上线了。
“不行，这种危机感完全不够——死亡模拟现在能做出来吗？”唐洺对目前的训练情况非常不满，这群人怎么跟玩游戏一样？找死吗？
“很难...”吴爱名疯狂啃手指，吴爱名疯狂挠头，两人盯程序盯得头晕目眩，还不时要应付唐洺的突发奇想，唐洺和唐贝也不轻松，唐贝在蛛巢里带队，唐洺几头跑，一边愤怒这群人不上道，一边焦心拟真程度不够——
工作时间很紧张，从数据录入到模型建构，再到精准建构，设置运动程序，设计场景，一环扣一环，他们力求每个环节尽善尽美，但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这些新兵蛋子还不够了解什么是死亡。
他们模拟了环境，制造了恐惧，却漏了对死亡那一刹那的建构，这一点太泄气，活着的人看见旁边突然消失的战友居然会大声嘲笑他被下线了——
他被下线了，而非死了。
这就很糟糕。
唐洺这才醒悟过来罗头给他塞得兵真是新的不能再新了，真把他这当集训班了。
“以往的死亡模拟数据也可以暂时凑个数，黑灯瞎火的不一定瞧得清楚，反正一定要让这帮新兵见血。”唐洺索性也坐在操作台前加入吴爱名和吴爱利：
“以前不是做过...小世，找一下三年前‘亡者游戏’的数据...”
“诶诶，老大，那种游戏...待会儿要爆马赛克了。”
那个简陋的小游戏曾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娱乐，虽然血腥暴力又很低龄，公然放在“世界”里绝对会暴露“世界”虚拟性的那种马赛克游戏。
唐洺敲他：“现改啊，快干活！”
这他妈和现写有什么区别！吴爱名揉着脑袋哀叹。
但终究是快一两分。
楼景深后来发现身边人“死”的状态变了，虽然还很粗糙，但如果环境足够昏暗，确实有唬人的效果——
果不其然，前面传来惊呼：
“喂喂喂！你怎么了...操，怎么血不拉几的！”
他们这状态不对的，楼景深体会到唐洺的感受——那人八成在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抓耳挠腮，进入恨不得把自己撸秃了的状态。
楼景深想起这就想微笑，却也心疼他的焦灼，他不再跟着队伍前进，切入私人频道接通总监测员戴建红：
“红姐，调高我的神经数据，痛觉体验最高值，接下去我会进行状态模拟，注意让小世记录数据。”
戴建红顿悟他的想法，有些担心了：“这才第一天，不用这么急的...”
不急个鬼，唐洺都快着火了，楼景深叹气：
“没事儿，就一次，我很难舍己为人的。”
楼景深决定亲自死一次。
然后共享死亡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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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是什么感觉呢？
□□的苦痛，心灵的灾厄，恐惧、紧张、彷徨、不舍...那些在胸腔炸开的心绪不一定能在一个瞬间表现出来，但如果精神真的能感知的话，就一定能够明白死亡的严肃。
他这一死，要尽可能死的血肉模糊，层次分明，极尽恐怖才能起到震慑人心的效果。
于是，怀着美好的愿望，他前后足足死了七次，离他死一次的初衷相去甚远。
死得后来唐洺连夜噩梦，好几次哭着醒来差点呕出血，楼景深一边安抚一边懊悔当初的冒进。
毒死、被蛛丝切割、被吃掉、被戳死、被毒液腐蚀、掉进坑洞摔死、被团成茧憋死...
他慷慨英勇地贡献了以上几种死法，基本囊括了他们之后与蜘蛛的交战可能有的遭遇——当然后来又追加了枪支走火之类窝囊的死法，这是后话。
反正唐洺第一次知道楼景深下线的时候十分错愕，忙问唐贝：
“小楼怎么了？”
还是戴建红回答了他们。
唐小队的人不由为他的舍身取义击掌叫好，只有唐洺心痛的不行，挨个踹那些叫好的崽子们怒道：
“死不是真死，但疼是真疼啊！有本事你去试一试啊！”
然后马上联系楼景深：
“你他妈赶紧停下来，别死了！不需要你这么逼真，差不多就行了，我们这边程序快写好了！”
吴爱名在一旁弱声弱气：“我都快不认识‘快’字了。”
楼景深：“别逞强，我这边更快一些。”
言罢，又死一次——
这一次又一次的根本阻止不了，唐洺后来颓了，自虐一样盯着他的死亡场景看，看得唐小队其他人也跟着胆战心惊，跟着劝楼景深：
“小楼啊，悠着点...你年轻还行，老大可不太好了。”瞧他那脸白的，不知道还以为死这么多次的是他呢。
楼景深这才停下自己的壮烈——后来证明效果斐然，新建构的死亡场景真实到令人发指，活着的人哭着求着要下线，唐小队开始伪装自己不存在。
一场极尽真实的生死搏杀才算真的展开。
学员逐渐不再轻浮，甚至他们心里开始怀疑虚实的界线：无法下线，身边人的死亡，甚至后来重新上线的人也被和未下线的人隔开，这种信息隔绝所带来的孤岛效应使他们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
如果万一，这是一场真实的战斗，那死亡就是实打实的事情，这个念头虽然迟到，但总算扎进他们心里了。
下线以后的战术训练也没有人怨声载道，甚至那些三次下线被要求重做上午功课的人也不抱怨。
他们终于再次被提醒活着的艰难，此前尚能咀嚼地下社会勉为其难的稳定所施舍的安逸，在侥幸中咒骂生活的不公——现在，再没人有力气这么干了。
第一天的训练终于在所有人的面如死灰中结束。
唐小队的工作却还差得远。
首先唐贝汇报战术应用中存在的缺陷和偏差，监测员要就每个人的数据设计他们第二天的场景，程序员要升级程序弥补bug，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但他们一致拒绝了楼景深帮忙的提议。
这哥们今天死了七次，死得他们中最苛刻的人也肃然起敬，强烈要求他赶紧滚回被窝里休息，晚饭都给他打包好送过去了。
只是楼景深自己辗转反侧，他睡不着。
他惦记唐洺——小队的人说他后来一直在看自己死亡的场景。
他突然有些悔了，其实粗糙一点的死亡模拟也是可以的，但可能唐洺对工作的较真感染了他，他不想他要做的事情有一点瑕疵，更何况那瑕疵是他可以修补的。
他起身朝唐小队的工作室走去，那也是“世界”主机所在的地方，当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噩梦里时，只有那依旧灯火通明——真浪费电。
楼景深替发电站辛勤工作的人抱怨了一下。
从前期的筹备到正式开始训练后的每日收尾，唐小队在几天几夜超负荷的运转后开始体力不支。
进入后半夜，从女孩子开始神志恍惚，唐贝挨个挨个赶她们去眯一下，被戴建红不咸不淡地怼了回来，男子汉们不得不偷着摸着帮她们分担工作量。
再晚一点基本都开始打瞌睡了，只有唐洺还跟打了过量兴奋剂一样猫在屏幕前敲敲打打，其他队员靠自己这副行将就木的身板根本制止不了他，只得商量着轮岗，一定要在第二天线上训练开始前完成升级工作。
这种人道的提议还被拒绝了，唐洺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伸出手来摆了摆，表示他们自己玩，他不需要。
楼景深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尸横遍野的一幕，全屋就留一脸肾虚样的吴爱名和唐洺两人“活着”，吴爱名已经木然了，对楼大师的到来没表示出任何惊奇，只给他指了指自家老大的位置，然后继续埋首眼前的代码。
“老大...”楼景深在唐洺后面小声叫他，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唐洺的兴奋可能全给了面前的机器，听到楼景深的声音只轻轻侧了下头：“嗯。”
楼景深拖椅子过来坐下：“唐洺...”
“嘘——”
楼景深就着屏幕的亮光观察他的情况，这张分明已经倦极了的脸上布满病态的专注，血丝密布的眼睛里面有某种骇人的亢奋，他轻声道：
“还剩什么，我来吧。”
“不用。”唐洺同样轻声回答，好像梦呓。
楼景深皱眉，食指屈伸几下，终于抬起手遮住唐洺的眼睛：
“吴爱名都睡了。”
唐洺没有发作，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身旁多了个人，而这个人告诉他同伴都休息了...可是事情还没做完，吴爱名倒下以后，吴爱利直挺挺地爬起来继续他的工作。
“小楼？”
他的眼眨毛在楼景深掌心滑动，虽然迟缓，但依旧痒痒的，楼景深小声回道：
“是啊，你都没发现。”
“你不休息吗？”唐洺没有拿下他的手，反而下意识靠上去，他确实累了，有人提醒他才知道。
“睡不着。”
“哦。”唐洺迟钝地想起这家伙好像跟永动机一样可以不眠不休——绝缘体都这么神奇吗？
“但你得睡了。”楼景深告诉他。
“可是...”唐洺试图争辩什么。
“我来。”
“哦...”
他好像安心了，楼景深掌心的瘙痒停下，他拿开手，唐洺的睡颜露出来，这人还皱着眉，紧抿着嘴，一副不安稳的样子。
他揽他靠在自己怀里，将他抱到一条长椅上，还有功夫找到当时放制服的箱子，暴殄天物地拿那些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衣服给他当枕头。
楼景深蹲在他面前小心揉开他眉心的疙瘩，又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他睡熟了才回到操作台继续他的工作。
永动机似的楼景深很快完成了让他们劳心勠力的事情，离闹钟响还有一两个小时，他决定冒险留下来陪唐洺睡一会儿。
可他陪睡的对象临醒前很不安稳，楼景深闭眼没多久就被他的紊乱的呼吸声惊醒，忙叫醒他：
“唐洺？老大？醒醒，怎么了？”
“小楼！”唐洺倏地睁开眼，引入眼帘的是楼景深担忧的脸，他发怔良久，面皮才松下来，似乎终于分清了梦和现实：
“你在啊...”
楼景深只感觉心尖子被人掐了一下，软声道：“我在的，一直在。”
作者有话要说： 例行求一求预收文收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