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昭十九年》一碗酥肉

1、楔子

　　隆冬腊月，天阴沉沉的，冷得刺骨。

　　盛京长街上却仍有不少沿街叫卖的商贩，青色的屋檐上落了不少鸟雀，慢腾腾地梳理翅羽。檐下是一扇紧闭朱漆大门，上写许府两个鎏金大字。

　　今日许府的大门紧闭，一片死寂。府里气氛压抑，来往的丫鬟皆是神色收敛、轻手轻脚。

　　许夫人哭得肝肠寸断。许老爷眼下亦是掩饰不住的青黑，他头疼道：“不要哭了呀。”

　　许夫人拭泪，哽咽地道：“这些天……我老觉着女儿还在身边。”

　　她喃喃地说着长女这些日子给她托梦的迹象，令许老爷愣了愣。他不由得看向身边站着的道士，那须发皆白的老道朝他摆了摆手，比个手势：你看，我都说过了。

　　许老爷低头，整个肩膀不可见的微微一塌。老道前段时间就和他提过，许小姐这是横死，需得找个八字硬的姑娘来镇邪，才不会作祟。只是那时他和许夫人都沉浸在丧女之痛里，虽确实派人去找了一个，但到底没放在心上。如今许夫人这一说，倒是又让他想起来了，算算日子，人应该差不多也找到了。

　　许老爷想到这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老道说：“我已经找了个远房的侄女。她八字重，想来是压得住的。”

　　这找来的人对外称是来投亲的远方侄女，也是为了名声。毕竟许蕊底下还有姊妹，要是因为长姐的横死而耽误了其他女儿的出嫁，这是谁都不想的。

　　“那就成，我便先回观里去，”老道敛着手，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喃喃地补了一句，“要是有什么变数，再来找我。”

　　许老爷心道这可千万别再有什么变数，抬手招来身边的管家送他出门：“道长慢走。”

　　老道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跟着管家走了。经过角门的时候，恰遇上婆子领着一个年轻姑娘进来。

　　她身上的衣衫看上去有些旧了，浆洗得倒是干净，脸上脂粉未施，看上去沉稳清丽，两人错身而过，目不斜视。

　　老道不免多看了她两眼。这两眼却不是他贪图小姑娘貌美，而是觉得这年轻姑娘给人的感觉有些古怪，只是让他说到底哪儿古怪，一时又说不上来。

　　这一思量间，那姑娘就走远了。远远一看，她的脊背挺得笔直，看来性格硬气，身上带个小包袱，一看就装不了多少东西。

　　老道摇了摇头，命格不好，太过硬气容易多受磨难。

　　他迈出了门，坐上许家人叫来的软轿，轿夫一喝，轿子就晃晃悠悠地走了起来。

　　走出许府，那些鲜活的声音又一股脑涌了上来。走街串巷的货郎沿街叫卖，不远处一家做阳春面的小摊，面一出锅，热气滋的一声就窜到了空中。

　　鲜活人，鲜活世界，老道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回道观有两条路，今天的轿夫抄了近道，轿子打巷口的棺材铺经过，老道倏然睁开了眼睛。

　　他想起那姑娘身上令人不舒服的气息是什么了。

　　那是接触过死人的棺材气。

　　他沉吟了半天，这八字——可真是够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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