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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江海凝光 ...

  •   天气渐暖,连着这笼着薄雾的夜里竟也不觉得寒气笼声了。
      王谷雨提着食盒,在客栈的屋脊上寻到了令狐伤。她也并未多言,只是径自提着食盒从梯子上一步步走了上来,将食盒内的点心甜汤一一摆了出来,像个没事人般对令狐伤随口道:“选一个。”

      约莫四只宽的屋脊上并排放着陕西省内特有的各式糕点热汤,唯有一碗甜羹看起来全然不是西北的风味。
      令狐伤握着酒壶的手顿了顿,视线在那摆了一排的食物上扫去,最终伸手选了那碗甜汤。

      王谷雨见状,几乎是在同时弯起了她的眼睛。她见令狐伤端起了碗,便从食盒里取出了与之相配的汤匙,就这么托着下巴看着令狐伤慢条斯理的吃了一口,方才问道:“有进步吗?”

      令狐伤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没有。”

      王谷雨也并不失望,只是笑眯眯地:“现在你是大爷,我不和你争这个。”说着她便隔着那几碟点心,也在屋顶做了下来,更是端起一盘核桃酥便往自己嘴里塞。
      核桃酥做得不错,就是同苏杭的点心相比有些咸了,王谷雨吃了两三块觉得口渴,伸手就想拿令狐伤的酒壶来解渴,却被令狐伤拦下,灌了一口甜汤。

      王谷雨愣愣的叼着还塞在嘴里的汤匙,令狐伤已经伸手从她嘴里把汤匙拔了出来,又舀了一勺塞进去,淡声道:“解渴了么?”
      王谷雨感受了一下,坦然道:“糖放多了,更渴了。”

      片刻后,王谷雨蹲在屋顶上,捧着令狐伤强敲门弄来的今春新茶,如牛饮水一般哗哗灌着,灌完了还要评价一句:“有些涩,泡茶的人手艺不太好。”
      令狐伤瞥了她一眼,不予理会,将甜汤喝完后,便将碗搁回了食盒里,开口道:“你来寻我,就是为了一碗甜汤?”

      王谷雨捧着茶壶,微微笑道:“其实主要是来讨好你。”

      令狐伤不置可否。

      王谷雨笑道:“只有和你先来闹两天别扭,今天来单独找你才顺理成章嘛。”说着,她真心实意道:“谢谢你配合我这些天,有什么想问我的,问吧。”

      令狐伤侧首凝视着她。那双异于常人的浅色瞳孔凝着月色透过薄雾的银光、泛着浓厚而便是王谷雨也猜不透的复杂心思。
      她本就看不透令狐伤,或者说,她之所以比一般人都要能看懂令狐伤,只是因为这名剑客从不对他设防。说到底,谁会让自己的朋友看不懂自己呢?
      王谷雨从令狐伤的眼中看到了许多疑问,却摸不准令狐伤对于自己消失的这些年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最后,倒是令狐伤先撤了视线,择了一个王谷雨看起来最理所当然却又最容易回答的问题来问。

      令狐伤道:“当年,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王谷雨顿时松了口气,早已准备好的答案随口而来:“纯属倒霉,我听到父亲去世,担心有心人利用此事对付你,便匆匆从雁门赶来,却不想遭了小人暗算。”
      说着王谷雨还不忘给自己开脱:“不过死前听说你没事,醒来后又遇上许多麻烦事,一时间也便没想着去寻你。”

      令狐伤冷淡地扫了她一眼。

      王谷雨哑然,只能挫败道:“好吧,聊聊我想知道的。你和安禄山这些年关系越来越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令狐伤却道:“我与他志趣相投,有何不可?”

      王谷雨忽然收声,她将令狐伤的话翻来覆去念了几次,心中的情绪竟是无法再覆平静!
      王谷雨沉声道:“志趣相投?”

      令狐伤神色淡漠,看不出喜忧。

      王谷雨忍不住道:“安禄山狼子野心,目的是什么你难道看不出?与虎谋皮,你是疯了吗?”

      令狐伤却道:“难得相逢,阿砚,我不想同你争辩。”

      王谷雨看着他,缓缓道:“是啊,难得相逢,我也不愿多与你争吵。”

      令狐伤眼波微动,果不其然,下一秒王谷雨便起身,正面于他,面无表情道:
      “你知道,我这个人其实对谁是皇帝没什么兴趣,对别人的生死也没什么在乎的。但我毕竟还是鲁地王门之子,是漠北张守硅将军教出的子弟——至少还不能做到无视于山河分裂,徒惹生灵涂炭。我父殉此道、我友亦守此道、我无他路可走。”

      夜雾散去,令狐伤略眯着眼,就着稀薄的星光看着王谷雨冷着面孔的模样,忽得觉得有趣,便右手抵着自己的下颚,淡声道:“我自己清楚我要做什么。”

      王谷雨:“你要是清楚,就不会用父亲教你的东西去毁他的家国——”
      令狐伤道:“若我说‘是’,你打算怎么做?”
      王谷雨:“废话!你敢投身狼牙试试,信不信我打的你谁都认不出来!!”

      半晌后王谷雨道:“你没有否认我的话……你真的投身狼牙?”
      令狐伤:“对。”
      王谷雨难以置信:“为什么?”
      他望着王谷雨的眼神十分平静,声音却坚硬地像数九寒天凝出的冰:
      “张砚,你这可不是哄人的态度。”

      “只有这个态度!”
      原本明明是来哄人的,谁也没想到话还没说两句,情形便转瞬即下。若不是眼前的令狐伤早已成年,王谷雨恐怕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多年前。遇上的又是那个顽固不化又冷又冰的少年。

      令狐伤扫了她一眼,冷淡道:“此事与你无关。”
      王谷雨盯着他,忍不住一个上前就揪住了令狐伤的领子,狠狠一扯,“我要是真听你的,那么多年就白活了!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令狐伤却慢慢道:“阿砚,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你怎么会认为这么久了,我对你的咒术会没有防范?”
      王谷雨越听越觉得不对:“我不信你真的与安禄山志同道合,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父亲,他死前到底与你说了什么!”

      令狐伤望着面色难看的王谷雨,忽道:
      “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是我逼死了他?我与他有杀父之仇。”

      “这话拿去骗别人。”王谷雨冷冷道,“话说到这个地步,我也不在乎这么说安禄山你到底会不会愤怒——他可不是什么善人,你莫要被别人利用地连骨头都剩不下了,还感恩戴德!”
      “我告诉你,父亲这一死,最大的受益人就是接手了漠北军的安节度使!说他和这事完全没关系,我就算是坏了脑子也没法相信!”

      令狐伤微微笑了。
      王谷雨被他的笑容怔住,恍惚觉得看见他笑远的似乎已经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事了。他总是面无表情,使王谷雨有事也要忍不住相信市坊传言,令狐伤不会笑了。

      王谷雨看着这笑,只觉得心里毛毛的。
      她神色奇怪道:“你笑什么。”

      令狐伤却拨开了王谷雨的手,轻描淡写:“我知道。”
      王谷雨难以置信:“你知道!?”
      令狐伤道:“便是一开始却是会被愤怒和悲伤冲昏头脑,但事后却也不难想明白。”令狐伤神色平静:“如果你真的死了,或许我会因为失去冷静而永远的蒙在鼓里,可谁也想不到,你是死不了的。”

      王谷雨努力心平气和:“所以一开始才问我是如何死亡?”
      令狐伤道:“不错,义兄对我说,你同义父一般死于唐皇逼迫,因为你们中的是一样的宫中秘毒。他很自信,因为你们都死了。”

      王谷雨忽然便冷静了:“可他没想到我还居然死不了,还能撞破他的谎言。”

      王谷雨狐疑的看着令狐伤:“你既然没有真得受安禄山所用,为什么还在狼牙。”
      令狐伤无甚波澜:“我自有我的理由。”

      忽然间,屋顶瓦片一阵响动。
      王谷雨顿时住口,转头一看,便见毛毛不知何时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顺着梯子爬了上来,有些不放心的样子。
      毛毛:“雨姐姐,我在屋里听见你和夜帝在屋顶争执,你们没吵架吧?”

      王谷雨:“……没,怎么会呢。”
      毛毛狐疑道:“真的。”
      王谷雨温声道:“真的,我只是和哥哥有些闹别扭而已。”
      毛毛看了看王谷雨又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令狐伤,气氛虽然奇怪,但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吵架的样子,立刻高高兴兴地对楼下喊道:“莫雨哥哥,不用担心,我问了,雨姐姐没受欺负,我们回去吧!”
      莫雨:“………………”
      王谷雨顺着毛毛的视线也看见了楼下的莫雨,冲他笑着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见对方似乎有些好意被撞破后的窘迫,难得也没有去捉弄他,相反还将毛毛好好的送了下去。
      莫雨不放心道:“……真的没事?”
      被莫雨这么一打岔,王谷雨原本满肚子的火气也散了差不多,她笑道:“无事,放心吧。”

      莫雨明显不信,可见王谷雨半点没有要倾诉的意思。他便颌首,对王谷雨说了句“你早点休息”,便像真的信了王谷雨的话般离开了。

      王谷雨怔怔站了会儿,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和令狐伤争论了。
      难得重逢。

      王谷雨顿时更加不开心。
      她幽幽道:“真的不信我会揍你是吧。”
      令狐伤居高临下:“你可以试试。”

      王谷雨毫不犹豫转身,忽然间伸出双手环住了令狐伤的脖颈,在剑客惊愕的神色中,将自己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
      王谷雨在他的耳边轻笑,声音甜美,却在下一秒秒变阎王脸。

      令狐伤几乎是在瞬间感到不妙,然而一瞬的神思松懈已足以令王谷雨下了她的咒。令狐伤几乎是在几秒内便感觉力量从自己的身体中四散殆尽。他砰得一声整个人因失力而倒在了王谷雨的肩上,无力到甚至没办法挪动一下自己的手指。

      王谷雨微微笑着,手指抵在令狐伤颈后,温和道:“说了能揍你,就能揍你。”

      令狐伤没法回头,自然是看不见王谷雨的表情,却大抵也能猜到王谷雨此刻估计笑里藏刀。
      令狐伤眯起眼,算是回应王谷雨一般,讥诮道:“呵,不动手?”
      王谷雨啪得把令狐伤脑袋往旁边墙上一磕:“清醒点没。”

      令狐伤不置可否。
      王谷雨扫了他一眼,算是服了他的怪脾气,只得用背撑起令狐伤的身体,扶着他往回走。

      王谷雨冷冷道:“你不愿意说我便不问。但你若骗我,就算千里之外,我也定亲往折了你的金蛇剑。”
      令狐伤闻言,在王谷雨背后微微勾起嘴角,隐在月色中,声音清淡:“不骗你。”

      毛毛站在庭中,见着王谷雨同令狐伤双方脸色虽然都不甚好看,但身量纤长的少女却依然撑着青年大部分的身体,扶着他一步步往屋里走,远远看去,两个人的影子连在一起,像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似得。
      毛毛感慨道:“虽然看起来不合,但雨姐姐和她哥哥感情真的很好呢。”
      “……嗯。”莫雨盯着令狐伤,轻声应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写男神不能提安禄山
    不管怎么圆,男神都和精分了一样,我都不知道怎么圆【。
    自觉崩的一塌糊涂,但我已经很拼了,这是四稿中算是最自然的一稿了,安禄山,是我输了。下周五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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