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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一章 巾帼 ...

  •   北仑国万成军主将营帐内,唯一的女军医阿硕正在为刚从战场凯旋归来的将军欧阳澈疗伤,但她的小心翼翼显然惹得脾气暴躁的欧阳澈大为不满。

      欧阳澈紧皱着眉,不耐烦地挥手道:“行了行了,你下去吧,我自己来。”

      这次的刀伤沿着左肩划到臂膀,翻卷开来的皮肉里还裹着些许黄沙碎石,阿硕虽向来知晓她的脾性,却还是试探着劝道:“还是奴婢来吧,若是伤口清理不干净,就算上了药只怕也很难痊愈……”

      欧阳澈斜瞪了她一眼,吓得她只好将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将手中的帕子递给她之后讪讪地退了出去。

      已无顾忌的欧阳澈随手将帕子扔到了旁边的桌案上,低头从腰间摸出一柄如巴掌长短的小刀来,将刀柄脱去后直接用尖尖的刀刃去挑伤口处的碎石。

      这样显然比用帕子清理要更快些,但却更容易触痛伤口,一身侍卫打扮的仓海见她安然若素的模样,不由坐在一旁啧啧称奇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对自己这么狠心的。”

      欧阳澈不以为意地冷哼了一声:“你才多大,没什么见识也是很正常的。”

      虽然活着的这些年也在天上地下见过不少性情各异的女子,但仓海却的确没有遇到过几个说话没个遮拦的,扶卿算是一个,而眼前的这位巾帼女将军也算是一个。

      但仔细说来,扶卿的性子应算为高冷,可欧阳澈却是个十足的直性子,无论容貌气质还是言谈举止都透着飒爽英气,倘若她没有亲眼所见,只怕是还不知道这世间竟还有如斯女子,面上无半点红妆,却在沙场英勇无双。

      只是,纵然她再铁骨铮铮,可心底也还是藏着女子柔情。但也不知她爱的人是何许人,究竟又曾经历过什么,竟不许自己留下那一点温柔。

      仓海也不与她辩解,只笑着问道:“这一场胜仗之后,欧阳将军可能休战几日了?”

      正侧头低眸收拾伤口的欧阳澈手下一顿,那小小的尖刀便猝不及防地刺入了肉中,她不由得浓眉一皱,立时又回转了神思,淡然嗯了一声后道:“不错,若是明日周国没有异动,那一切便依姑娘所言。”

      已经在军帐中等了五六日的仓海此时并无喜悦之意,只是心中感慨非常。虽然她留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欧阳澈身为北仑主将几乎日夜午休地主持战事,但却在无意间目睹了凡间战争的残忍与无情,那些兵士无论是家中独子还是弱冠少年,到了沙场便只顾杀戮与掠夺,背井离乡又生死未卜,但可悲的是,他们有时是为了保家卫国,有时却只不过是为了成全皇室天家的流芳百世。

      “让姑娘无端多等了几日,我实在过意不去。”沉默了片刻后,欧阳澈将刀尖上的血红的沙石放进了殷红的水盆中,看似无意地问道,“姑娘不是说要去找人吗,可是等地急了?”

      这几日她虽在营帐中几乎不出门,但却知道欧阳澈并不信任于她,一直都派人在暗处监视着自己,仓海既问心无愧,也不打算隐瞒她,便如实道:“不急不急,两百年都等了,这几日又算得了什么。”

      欧阳澈讶然半晌,倒也没有立即表示质疑,只是瞪大了眼睛问道:“你有这么老了?”

      仓海点了点头,露出皓齿笑道:“的确一大把年纪了。”

      似乎有些不忍,欧阳澈道:“既然已经等了这么久,其实你也可以先去找你要找的人,等有功夫了就再回来找我,难道还怕我独占你的簪子不成。”

      仓海摇了摇头:“不可,我必须要带着枯水簪去见他。”

      欧阳澈好奇问道:“这是为何?”

      眸子黯了一黯,她沉默片刻,语气一如方才那般清爽欢愉:“因为只有我戴上枯水簪出现在他面前,他才能想起我们的往事,才能想起我来。”

      拿着药瓶粗鲁地将黄色的药粉洒在了伤口上,但许是因着觉得她的话太过新奇,欧阳澈轻轻咬着牙忍下痛楚,很快便熬了过去,浓眉紧蹙地问她道:“这又是为何?”

      “说来话长了。”仓海并未有与她交心的打算,只敷衍道,“不过是我的一段往事而已。”

      “哦?”欧阳澈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兴致,挑眉道,“可是与你的心上人有关?那,我就必须要听一听了。”

      仓海不解她的理所当然:“凭什么?”

      “因为这做生意,讲究的就是公平互利。”将纱布七歪八扭地缠到了伤口上,欧阳澈在百忙之中与她讲道理,“待我与枯水簪大梦一场后,我断了情欲,你得了情根,本是一来一往互不亏欠。但待我入梦时,你却也能入了我的梦境,能看到我的一切过往,可我却对你一如所知,这难道公平吗?”

      欲断情念的女子在戴簪之前皆情绪低落,甚至大多连提都不愿多提,可欧阳澈却还要与她讨价还价,不愧是北仑国数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巾帼女英雄。

      仓海轻轻扯了扯唇角,纠正道:“不对,你在梦中回念往事时我的确与你一同入梦,但梦中的我并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你,一个替真正的你承受抹灭往昔情念的你。虽然你于梦境中回忆曾经时无痛无忧,可我却如同被千刀万剐一般生不如死,而且一着不慎便有可能长眠不醒,所以,我会在你入梦时承受你多年来的所有痛苦,也很不容易啊。”

      欧阳澈大为意外:“当真?”

      她点头:“我骗你作甚。”

      用右手将缠得不堪入目的纱布打了个丑陋的结,欧阳澈似乎不好再强迫她,只低声喃喃,似在与她自己置气一般:“为攻克这八堡原都已经离家两年了,许久没有听说过这么新鲜的事,但偏生她说的还挺有道理,总不至于对她用武力,哎,心存妇人之仁,简直可耻。”

      在她身边也有几日,仓海也知道这位女将军有个在不知所措时喜欢自言自语的毛病,此时听了,不由抿唇而笑,顷刻后又肃了肃神色,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当年他为了救我触犯了天条,而他被判了诛心之刑,服用了蚀心草,抹去了与我有关的所有过往,从此我们便天涯相隔,他想不起我,我找不到他,而枯水簪便是这六界中蚀心草的唯一克星,只有我头戴枯水簪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才能想起我。”

      欧阳澈听得入神,伸手去摸桌案上的茶壶,虽被烫得立刻缩回了手,眼睛却不曾眨一下,只是疑惑问道:“然后呢?”

      仓海反问:“什么然后?”

      欧阳澈问道:“他想起了你,然后会怎样?”

      她怔了一怔后,思酌地道:“然后枯水簪中有多少情根,我便能与他相守几个月,待时限一到,我便又会回到我的起点,再带着枯水簪去天南海北地寻他。”

      欧阳澈听了,眼中多了几分嘲弄:“这么说,你活着不过是为了寻找一个已经忘了你的男人,真是无聊至极。”

      似被她戳中了一道本该愈合的伤口一般,仓海心口一窒,却也不恼,眉目间反而又多了几许傲气:“不,你错了,他们原本想逼我于死路,可如今我却偏偏不老不死;他们不许我们相见生情,我便偏偏要与他再结前缘。能与整个仙界为敌,该是多么有趣的人生,哪里无聊了。”

      也许是因为觉得与性情豪爽的欧阳澈颇为投缘,仓海情至深处时竟一吐心中所念,倒是将刚刚嘲弄她只顾儿女情长的欧阳澈给惊了一惊。

      这几日只见这个异于凡人的女子总是将无邪的笑意挂在脸上,还以为她不过是个未经这世间苦楚的弱女子,但没想到她不仅有着难言的过往,还是个敢于与权势抗争的姑娘,欧阳澈心中不由对她生了几分敬意,忙向她愧疚地抱拳行了一礼:“姑娘不屈不挠,是乃真豪杰也。”

      仓海抿唇一笑,亦抱拳回礼:“将军可不也是女中豪杰。”

      欧阳澈哈哈一笑,松开手来,却在无意间猛地扯动了左肩的伤口,目光不由得沉了几分。

      仓海毕竟是行家,试探着问道:“那位伤了将军的人,可就是周国的罗东?”

      欧阳澈的嗓子里发出唔的一声,算是承认,眸中情绪复杂,似有千军万马横扫而过。

      她心下暗自轻叹一声,也不再多问,这世间的孽缘林林总总,她早已看了个遍,但了断与心上人的纠缠只是为了杀了他的,倒是也不多。

      有人说情至深处便是恨,恨至浓时便成仇,但即便曾经的心上人与自己反目为仇,要将其置于死地的也不多吧,更何况欧阳澈并不为己,而是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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