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路》青云秘色瓷

9、第九章

　　医院里，几位医生盯着一张X光片目瞪口呆，上面拍的是脊椎侧面，能清晰看到植入的人工腰椎间盘颜色比骨骼浅一些，而打在脊椎上钛合金螺栓是最清晰的亮白色。

　　而现在，用以固定的三个螺栓其中一个出现了很明显的移位！这意味着什么？围观人群中的路德维希·贝什米尔觉得自己快疯了，这种钛合金钉几乎都是供应给职业运动员的，他自己的亲哥哥基尔伯特当年也做过固定手术，钉子的硬度理论上足够承受车祸冲击，但是从病人的履历来看，他做完腰椎间盘手术还不到两年就把钢钉生生跳！断！了！往前翻还有半月板、膝盖、大大小小的骨折和肌肉拉伤，照个X光骨头里一半都是亮瞎眼的金属零件……你妹啊！这还是地球人吗快滚回母星去吧不要刺激他的三观！

　　——淡定啊路德，这个人从站上赛场那天起就开始粉碎无数人的三观了，您只不过让台风尾扫了一下。

　　医生们连夜会诊，其实也没什么好诊的了，赶紧把人送上手术台取钉子啊！稍微再歪一点扎到骨髓就可以直接拉到太平间烧了！

　　那天晚上对布拉金斯基姐妹来说是永远都不愿去回忆的一晚，她们接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团队其他人愁眉苦脸蹲在外面。冬妮娅哭得差点晕过去，娜塔莎整个眼圈都红了硬是没掉一滴眼泪，扶着姐姐坐到椅子上，咬牙切齿盯着别人塞到姐姐手里充当安慰的世锦赛金牌——要不是还有其他人在这里，她一定要把这块要命的玩意儿摔个稀巴烂！

　　等手术结束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路德维希和助手把还在昏迷的病人推出去时眼球里全是血丝，还要跟情绪激动的家属解释：情况不算太糟，人工部件已经和骨骼完美的长到一起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先取出了断裂的螺栓，看后续恢复情况再考虑要不要把剩下两个也摘除……

　　伊万重伤的消息第一时间飞遍了整个圈子，引起的震动不亚于八级地震，由于团队严密封锁消息，很多媒体悲观地预感也许今后再也看不到伊万·布拉金斯基的演出了，并把世锦赛上的比赛节目称作“永恒的谢幕”。

　　然而冰迷不干了，你丫想咒死他啊？！于是那家报纸的官网被愤怒的网友占领了，瘫痪了很长时间。

　　许多花样滑冰圈人士纷纷在自己的私人页面发表看法，结尾无一例外都祝愿他能挺过来。

　　两个月后。

　　还在修养期的伊万在打通关了最新版愤怒的小鸟后无聊透顶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扶着腰椎慢慢站起来活动身子，他还是第一次离开冰面这么久，问题现在娜塔莎恨不得抱着挺□□跟在他屁股后面，敢乱跑就把他打成筛子，连他上个厕所都要在门外蹲着！想滑冰？还是忍着吧……

　　这时门响了几下，娜塔莎的声音传进来，带了几分古怪：“哥哥，有人来看望你。”

　　伊万愣住了，他的团队应该严格封锁了住院地址，粉丝基本不可能摸过来，难道是冰协的人么，真讨厌，过来看他受伤很好玩？

　　门开了，娜塔莎黑着脸往后一退，让出了一个捧着花束的人，伊万看到他的一瞬间忽然觉得……冰协还是很可爱的！

　　来人耸耸肩：“干嘛，不欢迎我？”伊万缓缓扭头，对妹妹使了个眼色，娜塔莎脸更黑了，但还是乖乖把门关上离开。

　　王耀把手里的花束放在床头柜上，左右看看居然没椅子，索性一屁股坐床上，语气郑重：“伊万，我来给你说个事情，说完就走，保证不耽误你治疗。”

　　伊万点头，他浅浅一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胯骨：“这里面有一段骨头已经换成金属的了，十年前做的手术，现在还会去复查。在冬奥会前两年我就感觉这里偶尔会疼，但是照过很多次X光片都没看出问题，直到退役前夕，我去国外接受了全身CT扫描，才知道我这里的骨头居然没有发育完全，中间没有……恩，医学术语我忘了，总之就是中间应该有个隔膜垫着，我没有，然后骨头就直接摩擦，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坏死征兆了，医生跟我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换掉它，然后我接受了手术。”

　　王耀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但是除了我的家人和教练，没有人知道这一点，我们封锁了消息，外界什么都没捞到，因为我一点也不想对全世界示弱。做完手术后我曾经热烈期望能重新回到赛场上，但是家人不同意，他们列出各种可能告诫我应该放弃运动生涯回归生活，否则以我练起来不要命的架势迟早有一天要出事。我考虑了很久，父母是最关心我的，所以我接受了他们的安排，退役，读书。最开始那段时间我几乎要疯掉，不让我滑冰只能站在场外看太让我难受了，我甚至想过为什么不能继续呢，大不了把所有的骨头都换成金属的，那样就永远摔不坏了……”

　　说着指指伊万一脸无奈：“看，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然后继续说：“但是后来时间冲淡了这种抓心挠肝的感觉，带学生几年后看他们在场上滑，我再也不会想冲上去把他推开然后自己跳个完美无缺的四周鄙视他，因为就算再能蹦我也不可能参加比赛了。万尼亚，你懂我的意思么？”

　　伊万没搭话，只是抬起右手沿着王耀的脸颊一点点摩挲，额头，眼眶，鼻梁，嘴唇，下巴。明明和记忆里的人相差无几，但可以很清楚的知道他已经老了十多岁。最后右手颓然落下搭在床边：“……我输了。”

　　“你输了什么？”

　　伊万低头盯着自己的右手指尖：“一切。”

　　王耀忽然抓起伊万的右手抵在唇边很轻地一一吻过每根手指，最后一个吻带着湿润的水汽印在掌心，低声呢喃：“万尼亚，你没有输给任何人，你只是败给了时间……时间会带走一切。”

　　一直猫在门外的娜塔莎偷偷把门推开一道缝，然后惊悚地发现自家大魔王哥哥居然像被求婚一样任由对方牵着右手，左手盖着双眼，整个人轻微地颤抖着……

　　愤怒值飙红，破表！

　　她站起来就是石破天惊的一脚！门板“咣当”一声寿终正寝，屋里俩人震惊回头看着她一边喷火一边张牙舞爪扑了过去：“混蛋！！！放开那个万尼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