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贵》月戈

4、第004章

　　曲大人拿起惊堂木，倒是在拍下去前顾虑到堂上站着的人的确是个厉害人物。只是轻轻放下后，清了清嗓子正色问话。

　　“七皇子，酥园大管事袁贞，带着……这四人状告您昨日拔光了酥园里所有的菜，你可认罪？”
　　陈随脸不红心不跳，把目光从袁贞身上收回来，望向曲大人时笑了一下。

　　“本宫这几天忙，容本宫想想昨天……昨天本宫在哪儿来着？本宫又忙什么来着？”

　　任由袁贞跪着，他在一旁拍着脑袋哎呀呀哎呀呀的想了想，在曲大人习惯性伸手去抓惊堂木时突然哦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昨天是吧，没错，我下午就跟少卿去琴瑟坊喝酒，一个晚上没离开过。对了曲大人，你家少卿昨晚留宿琴瑟坊，这事儿您知道吧？”

　　“什么？少卿又去了……”曲大人拍案而起，向前倾身，睁圆了双眼在震惊中找回理智，“那个……被告七，你若再故意叉开话题，影响本案查问，本官立刻……”

　　陈随往前挪了半步，再次挺直腰背挑衅的目光迎上曲大人。

　　“曲大人，少卿真的可以为我作证。我昨天的的确确是在琴瑟坊混……与琴师们交流学习。你若不信，就去把少卿找来一问便知。”

　　曲大人闷着气坐回椅子上，心下决定等审完这个刺头儿，回去就把儿子吊起来打到断腿为止。

　　袁贞也看出来了，“名声在外”的陈随真不是吹嘘出来的，典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曲大人纵然不畏强权，但就是太过正直而对陈随的混蛋行径摸不清，这才屡屡吃亏。

　　按袁贞提供的名单，曲大人事先已经派人去把昨天到酥园传话的那个叫小叶子的人提到堂上来问话。这小叶子正是七皇子住所别相苑里的使唤公公，待人一到堂上一问便知。

　　只可惜衙差回来禀报说小叶子前两天就已经回乡下去了，别相苑里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消毁”证人证据都是贵族公子哥儿的惯用伎俩。曲大人一点儿也不奇怪，而是拿出已经准备好的画像。

　　陈随眼皮子微跳，“没错，这画像上的人的确跟小叶子有两分相似。不过我得多说一句，我苑中的小叶子长得比画像上的人要清秀得多。”

　　曲大人拿着画像又去问袁贞，袁贞揉了揉膝盖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回话，秀秀嫂把肚子一挺就斩钉截铁的说道：“就是他，就是他。我昨晚到地里给男人送饭，他还让我滚来着。忒可恶！”

　　这深厚的声音怎么听也不像出自一个妇人之口。

　　米四叔的声音反倒柔弱很多：“一点都没错。昨个儿我拖着菜筐走得慢了两步，还被他踹了一脚。我这屁股到现在还肿着呢。”

　　酥园都在数落小叶子的恶行，对立场上陈随的眉终于皱了一下，……小叶子下手还是轻了点，没有真正领会到仗势欺人的真谛。

　　“袁大管事是吧，你要不管管你的人，该生孩子的生孩子去，该治病的回家治疗，实在没钱报本宫的名号也行。还有，你自己看看，老人家快八十了吧，这么折腾真的好吗？至于这少年……”

　　陈随打量着轮椅上的袁晋坤，“本宫后院缺个养猫的，你去不？”

　　一翻话下来，整个酥园的人脸都绿了，四双眼睛齐刷刷的盯过去，顿时有一种四打一……还打不过的挫败感。

　　袁贞那个气，又不好扑上来捧人。目光砍了陈随十来刀，在陈随望过来进转头去看曲大人。

　　“大人，被告如此嚣张狂妄，您若不决断，如何对得起青天司这三个字。民女斗胆，请曲大人对被告施以惩戒，谅他不敢再藐视公堂。”

　　陈随一听，朝袁贞冷哼，“你这草营女子，当真是恶毒。”

　　“我一草营女子，如何拧得过皇子您的大腿。不过是看不惯您仗势欺人，才替酥园的老百姓申冤而已。”

　　瞧着袁贞不过他巴掌大的脸，骂他的时候一阵青一阵白，他就忍不住想端碗鱼翅羹泼过去，教她知道富贵贫贱的差距。

　　他气势高昂的想要反驳回去，连不带脏字的骂人话都准备好了，可是，袁贞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小白脸一转，朝曲大人望去。

　　“大人，酥园贵为皇室各位主子的钦点之地，更是受到各位娘娘们的高度重视。现已有人能指认小叶子公公就是七皇子的人，还请大人决断，给酥园众人伸冤。”

　　陈随凉了一口气，他不怕曲大人是否决断，他惊讶的是这世上居然还有人不把他放在眼里。而且这个人还只是酥园里一个小小的雇农而已。

　　“是本宫平日不够狠吗？连一个下贱雇农都敢指使青天司的大人给本宫判刑？”他不屑的把目光移开望向曲大人去了，“曲大人，少卿身上那点儿事儿本宫可是比你还清楚。今日本宫就当着这几个小丑的面跟你放话，本宫能站着走出去，少卿就能平安回家来。否则……”

　　他用冷笑代替没有说出口的话。

　　在公堂上威胁官员，这种事恐怕全平阳城也只有陈随干得出来。

　　曲大人愣在那儿在心里把陈随骂了里里外外十八遍，但说到底他不还是不敢把正统的皇室血脉当成普通嫌疑犯对待。

　　原告方的目光在陈随和曲大人身上打转，五个人各有不同心思。当然，除了袁贞外的四人都预感要完蛋了，他们是被富贵人家当成低贱贫民看待的一群弱势民众，还真是因为袁贞让他们过了三年稍有尊严的生活，他们好像都忘了原本的身份。

　　刚才，陈随那一句下贱雇农抹刹了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尊严。利箭穿心之后，他们只觉得比三年前还要低一等。

　　袁贞不服，让他们来不光是打苦情牌，更想让他们亲自在权贵下走一遭，让他们知道权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一辈子的奴性。

　　然而陈随的无耻程度比她所闻所想还要过分，不肖想，他索性把弱势演到底。

　　她皱着眉头伸手就指向陈随，带着哭腔开始控诉，“曲大人，被告三番五次顾左右而言他，此为心虚无假。身为皇室室子孙，敢做不敢当，还敢公然威胁天子脚下的官员，此等行径与造反有何不同？”

　　“喔唷——”曲大人张口想要阻止袁贞，却不料先闪了舌头。

　　一旁陈随突然保持静默，惊讶的目光死死盯着袁贞。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一句话：“你刚刚说谁造反？”

　　“没有谁造反！”曲大人慌忙截话，严肃的目光转到袁贞身上，“袁大管事，你且管好你的嘴，虽然你是原告，但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明白吗？”

　　陈随不嫌事大，帮曲大人的腔：“对对对。你说你一个小姑娘不回家绣花嫁人，你当什么破管事？跟一帮子庄稼汉成天混在一起你将来还嫁不嫁人？还嫁不嫁？”

　　袁贞立刻转头看他，秀眉下锐止锋利，不饶人。

　　“别忘了你拔光的菜可是整个后宫鲜食。我想你比我清楚太后、皇后和各位娘娘们的喜好。”

　　谁想，陈随呵呵笑了，扬扬眉更是不屑，“小姑娘，你以为我会害怕那一群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女人？”

　　“你不仅要造反，你还辱骂后宫妃嫔。曲大人，不得了啦！”

　　陈随突然被气到了，“谁造反，谁骂人？你给我说清楚！”

　　袁贞当即还口：“你不仅造反，不仅辱骂后宫妃嫔，你还无视青天司，无视皇权，更欺压平阳城的子民。你犯下的罪行，足够曲大人问你的斩。”

　　一时间，陈随脸上笑不出来，朝袁贞竖起大拇指，又默默的点了两下头，说了个好字，便转头对发呆的曲大人说道：“大人，本宫要状告这个恶女辱骂本宫，和无视皇族威严。不仅如此，她还犯了七出之长舌之罪，按律，大人应该先给她施以挟刑。”

　　本来，曲大人想要出言阻拦，听他们一口一个造反，这罪那罪的他都觉得眼前这两位都是爷，谁也没谁善良。可不嘛，先前他觉得袁贞还挺让人同情的，这会儿跟七皇子吵得不可开交，嘿嘿，连七出罪都吵出来，还能是个软的？

　　他抹了把汗坐如针毡。——宫里的人怎么还没来？

　　对这案子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判，皇家那位主子也不可能让他来判。所以，他老人家不过是施了个缓兵之计，让他俩吵下去，等宫里来人了有了判决就万事大吉。

　　袁贞见识到了厚颜无耻、欺负女人的七皇子长得再好看也是一颗巫婆心。

　　陈随只觉得可笑，什么时候开始，他堂堂一个皇子居然轮落到被酥园里一个女人指三喝四。他觉得自己应该直接把她丢到河里喂鱼才能挽回颜面。

　　曲大人又抹了一把冷汗，看到酥园那四个只会瞪眼配合演戏的人又心疼到笑不出来。一物降一物，他反倒乐见袁贞泼辣的对抗恶霸陈随，女中豪杰啊！

　　“刘公公到——”

　　长长的尾音不断，听着就振奋人心。曲大人蹦起身来目光殷切的望着门口，一边招呼袁贞和陈随先别吵，宫里来了人得好好迎接迎接。

　　陈随自然知道刘公公是谁，偏头就给了曲大人一记白眼。早该料到这老头的企图。

　　袁贞跟曲大人一样开心，这刘公公他听说过，可是老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德高望重，这次太后派他来足以见得太后对酥园失窃一事的重视。

　　进来的白发老太监正是太后的近身使唤，他身后还跟了两个听差的小公公，以及四个后宫守卫。这派头远比曲大人出行还要有派头。

　　曲大人热切的唤了一声刘公公，一边快步迎上去，后头陈随顿觉无趣，背着双手呼出一口气，下意识瞄了瞄向袁贞。

　　没想到袁贞刚好也看向他，目光相对之际，两人并没有水火不容。这倒让陈随颇感意外，这泼妇心还真稳，不知道等下哭起来花了脸吓不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