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计》言讱

3、第三章

　　“嗯……呀……嗯……呀……”苏芯是给疼醒的。实在疼得受不了，睁开了眼，灰白色的光线照了进来，周围布置的典雅豪华环境半隐半现。

　　看了一会儿还是没看清这是哪，就知道这不是她住的那家旅馆。她更疼了，头疼得要炸开，全身都酸痛得像要散架。

　　抬起手表看了眼，才清晨六点。眼珠子四下转转，没有一个人。苏芯硬撑着站了起来，悄悄地推开舱门溜了出去，才发现这居然是条停泊在河岸边的船。

　　她昨晚怎么来的，找到这里的，回想成了断片，残缺不全，一片混乱。

　　身上的白色长裙又皱又脏，就连脚上的白色坡跟休闲鞋也沾了不少泥水。幸好小镇不大，旅馆很近。

　　清晨薄雾，一路上都没有人，她的狼狈样不用担心给人看到。

　　一阵晨风带着深秋的寒气吹来，苏芯打了个寒噤，缩了下光洁的脖颈，加快了脚步。

　　插卡进了标准间，苏芯直奔箱子去拿干净衣服，突然感觉芒刺在背，转过身就看同一间房，某艺术学校毕业的罗倩倩躺在床上面向她，两只眼睛睁得贼大正望着她。

　　“吵醒你了？”苏芯抱歉笑笑，抱着要换的衣服往浴室走。

　　罗倩倩的视线跟着苏芯移动：“你昨晚没回来去哪了？”

　　“哦，我昨天喝多了……”关上了浴室的门，眼前好想又在晃动赵东明残忍的笑。

　　这种戏弄、践踏尊严，污辱人格的事，她希望能永远忘记。

　　打开水笼头，让“哗哗”喷下来的水把全身冲洗干净，笼罩在温热的水里。直到把皮肤烫红，驱散走了酒气和寒冷，头疼得好些，才从莲蓬头下出来。

　　出了卫生间，看到罗倩倩已经起来，正坐在床边无聊地晃着两条腿。

　　苏芯用浴巾擦着头发：“你要上厕所？真不好意思，洗得时间有点长了，我头疼得厉害。”

　　罗倩倩晃着往卫生间走：“昨晚李哥给我打电话找你，问你回来没有。”

　　苏芯停止了擦头发，控制住紧张不安，装作不在意问：“你怎么跟李哥说的？”

　　罗倩倩已经走进卫生间了，不满地嘀咕了句：“天，这里面全是水汽。”没有关上门，说话声伴着小便声传了出来，“我能说什么，他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在外面跟朋友K歌呢。”

　　苏芯不知为什么松了口气，继续擦起了头发。

　　罗倩倩走了出来：“苏芯，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赵老师的事呀。”

　　“赵老师？”立刻明白了指的是赵东明，苏芯给酒精泡了一夜的胃，瞬间火气又聚集起来，“他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摸了下头发，头发太长太多，还是潮的，使劲拿毛巾擦着头发。

　　今天的戏不知道还拍不拍了，说不定昨晚已经定下来要换掉她了。缓和下气氛，又加了句：“他能有什么事？”

　　罗倩倩在床上坐了下来：“昨晚我才听朋友说的，他有个女朋友，家境很差的，十五、六岁就出来做嫩模了。你也知道了，嫩模是做什么的。赵老师为了带着她，让她能在影视圈发展，推掉了好几部戏。这回来拍这部，也是冲王导的面子。听说赵老师女朋友，也要来我们剧组拍戏。”

　　苏芯明白了，为什么赵东明那样对待她，原来是逼她给人家的女朋友让位。

　　“我好想看看长什么样，”罗倩倩伸了个懒腰，“能把老师迷成这样，是不是那种童颜巨|乳型的。”

　　她对赵东明的女朋友没有半点兴趣，一个来抢她位置的女人，长成天仙在她眼里也是妖怪。

　　罗倩倩垂下了手，眼睛里冒着混合着好奇、狡黠，甚至有幸灾乐祸成分，身子往苏芯这边倾着：“你不想看？不过，也是，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

　　“明白了。”苏芯淡淡地说，把毛巾拎在了手里，拿起了外出的衣服，往卫生间走去，“我去换衣服，去片场。”

　　“你还去片场？”罗倩倩站了起来，吃惊地跟着苏芯走。

　　苏芯站在了卫生间门口，把手机看了看，上面没有王森还是李志学发来的短信要她不要去片场。只有几个未接电话，是李志学的。看来昨晚李志学确实找过她。

　　“当然得去了，王导昨天说的今天要接着拍。难道你还听说什么了？”抬起眼睛看着罗倩倩。

　　罗倩倩没上苏芯要她往下说的勾，嘿嘿笑了笑，退后两步：“那个你不知道就算了，也许我听错了。”

　　“什么你听错了？”苏芯追上了一步。

　　罗倩倩退到了床边：“没什么了，哎呀，你就别问了。我上午没有事，再睡会了，昨天K歌K得好晚，后来又玩疯了，真是太累了。”

　　苏芯又不是傻子，还能不知道这是人家知道什么就是不告诉你。不说就算了，不知道也不会身上少几斤肉，真要掉肉还省得减肥呢。

　　就算罗倩倩不说，她也能猜到，无非是要换掉她的事。不过她既然没有收到明确通知，当然就得去片场。

　　人家没有让她下，凭什么她先自己把自己给下了。

　　苏芯转身往卫生间走，背后的罗倩倩又突然开了口：“苏芯，你说赵老师这种男人是不是已经绝种了？”

　　她的背僵了下，又转过了身，看着翻过身来面对着她的罗倩倩：“他怎么绝种了？没发现。”

　　想想对她的那种残忍，这样的男人绝种了倒是不错。可惜苏芯不会认为这世上只有一个赵东明，肯定有无数个。

　　“唉，为什么我就只遇到赵老师一个这样的好男人呀。”罗倩倩感叹着翻过了身去，“他对他的女朋友多好，为了她能拒绝那么多机会。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一个这样的……”

　　“你是赵老师的粉？”

　　“是呀，我好粉他的。苏芯，赵老师是不是好酷，好有男人味呀？”

　　罗倩倩花痴般的哀嚎，像鞭子似的抽着苏芯，愤愤抛出：“没发现。”

　　这就是“彼之蜜糖，吾之毒|药”吧。

　　用对她动手动脚、污辱人格来帮着自己女友往上爬，或许对赵东明的女友、粉丝来说是好男人，但是对她怎么都不能说是“好男人”，只能是渣得不能再渣的男人。

　　但是如果这真就是“好男人”，那她宁可坏男人多些，至少不会祸害她。

　　转身进了卫生间，做好护理化妆，换过衣服她就准备去会“好男人”了。

　　到了楼下旅馆的前厅，李志学正在那跟人说话。

　　苏芯紧张起来，不知道李志学会怎么说，是不是正式通知她，买票走人。

　　李志学看到了她，匆匆跟人说完，朝她走来：“苏芯，真早，昨晚怎么样？”

　　昨晚发生什么，他又不是没看到。

　　苏芯笑笑，也装着昨晚什么也发生：“昨晚喝多了，后来怎么样我都不知道了。李哥，你打我电话，有事？”

　　“没别的事，就是怕你出事。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喝多了，容易碰到坏人。”李志学双手插着裤子口袋往前走，“你没吃早饭吧，那一起去吃吧。”

　　这话说的，好像真的很关心她。可昨晚她从包间里出来，只听到骂声，没见一个人出来问问她要不要帮忙。

　　宿醉的头痛、晕眩、恶心，还没有完全消退，她不想吃这顿早餐，但现在也没有办法不去，只能跟着往前走。

　　早餐铺子里没几个人。苏芯吃不下东西，只要了一碗皮蛋瘦肉粥。李志学却要得挺多，包子、米糕、稀饭、豆浆。

　　坐了下来，李志学抓起个肉包子咬了一口，看了眼苏芯的粥：“光吃这个能吃饱吗？不再多要点？”

　　“不了，我胃里现在吃不下东西。”苏芯小口抿着粥。

　　“嗯，你们女生要控制食量，保持身材。” 李志学侧头打量了下苏芯，“你是电影学院表演专业的吧？”

　　苏芯点了下头，奇怪李志学这么问，他应该知道她是从哪来的。

　　“我也是，比你早几届呀。” 李志学喝了口稀饭。

　　放在昨天前，她一定会激动的以为遇到了组织，今天已经明白就算是校友，那也不代表什么。李志学绝对不会在赵志学和她之间选择站在她这边的。

　　“原来是师兄，”苏芯拿起了调羹，调皮一笑，“我就用这个，以粥代酒敬师兄一杯了。”把粥喝了下去。

　　李志学摆了摆手，无奈般笑了笑：“我哪还有脸称师兄呀。你看看我，毕业几年了，是不是都颓了？哪还像学表演的。”

　　看着李志学不过三十多岁，却已经是脸上折子肚子浑圆。苏芯也承认，岁月是把杀猪刀，李志学现在走偶像路线肯定不行了，最多演演特型人物。

　　从李志学对她所作所为，她没法再喊一次“师兄”，还是唤了声：“李哥，你现在也挺好的，日后可以做导演的。”

　　“你就别安慰我了。”李志学叹了口气，又继续吃，“苏芯呀，你还是太单纯了。”

　　“李哥……”

　　“咱们在学校时，老师说只要好好练小品打好基础，不要急着想出名。”李志学冲着地啐了口，“呸，等毕业时我才知道，比人家早去跟组拍戏的人，起点差了那不是不是一点半点了。”

　　这就是像在说她，如果大一就出来拍戏，也许她现在也不会这样。

　　停了下，李志学垂下的头抬起来：“苏芯，你签影视公司了吗？”

　　苏芯拨拉了口粥：“没呢。师兄有什么建议？”

　　明知道李志学不可能帮她忙，她还是要问问。

　　她没有资格对人给脸子摆架子，她只有虚心放下身段才能在这个圈子混下去，活下去。

　　“建议没什么。苏芯，你在这个圈，有时就得放开。昨晚你要是放开些，再拼一下，我们帮说说，赵老师也不能再难为你的，这事不就解决了。结果……”

　　昨晚？那一桌子白酒，再拼一下？会有人帮她说话？

　　不敢想。她一瓶酒进肚，就没见一个要帮她说话的。她再喝，估计她现在不是喝皮蛋瘦肉粥，而是在数冥币了。

　　“李哥，我听罗倩倩说赵老师想让他女朋友来演，我就算把一桌酒喝光了，也没用吧？”她用这个既回堵又试探。

　　“你不要听人家乱说。”

　　“我听说赵老师很痴情的，一定要他女朋友来演的。”

　　李志学瞪大了眼睛，大笑：“他痴情？他玩的女人海了去。唉，我说苏芯，你长相也是聪明样，怎么就不知道你们女生天生的优势呢？多少人凭着这个上位，你怎么就不会呢？给人玩玩怎么了？不就是你玩我，我玩你。”

　　苏芯的眼睛直了，这是要她潜规则？

　　她凭的是演技，又不是撒娇卖萌潜规则来混娱乐圈的。

　　“你以为当年我没有艺术梦？明星梦？可现实就这样残酷。我们那个班，二十几个人，毕业时只有四个人签约。我能做个副导演算好的了，还有人直接去了会所。我一个天天招群众演员的副导，跟会所的主任有什么区别，你以为我乐意？”

　　她说不出话来，爬上赵东明的大腿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但她就是不甘心，也不愿。

　　“这就是生活，你想活得好，就得这么做！”李志学一挥手：“算了……跟你说这番话也是因为我是你师兄，我才说这些肺腑之言的。唉，等毕业了，你就知道了。”李志学长叹了声。

　　听了这么一番肺腑之言，苏芯不能不表示下感谢，主动把俩人早饭钱付了。

　　出了早餐铺，李志学咳嗽了下：“苏芯，昨天的那顿，赵老师非要你来出……”

　　“李哥，这不公平吧？”

　　“知道你现在没钱，所以我跟赵老师说了，让他先付了。等戏拍完了，从你片酬里扣。”李志学往前走着。

　　苏芯突然感觉刚才是买了狗粮喂狗，结果反被狗咬了。

　　还没到摄影棚，正碰到王森。

　　王森黑着脸，对苏芯来了句：“你回去吧，不拍了。”

　　苏芯的心一下掉进了万丈深渊，她还是给换掉了？

　　她绝对不会出昨晚那顿饭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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