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皇贵妃》白瑰

22、第二十二章

　　素素疼醒来了过来，一遍暗骂系统一遍穿上鞋子想给自己热口吃的。
　　苏娜嬷嬷推门而出，看见素素费力挣扎的样子，眉毛一竖，怒斥：“伤成这样还不好好安生的躺着？”
　　素素冲她讨好一笑，乖乖的坐在床上，苏娜还是不放心，跑到隔壁把自己的被子抱过来叠在素素身上，盯着包成粽子的素素半晌，叹气：“你呀，三天两头的受伤，和冷宫犯冲啊。”
　　素素挨了瓜落，傻乎乎的笑。
　　她呀，面对在意的人和对自己好的人没有一点法子。
　　“正好，想着我要回慈宁宫了，你跟我一块儿回去吧。”大嬷嬷有两个洗漱丫头的份利，她把素素带回去，好生护在羽翼下头，断不能再受伤了。
　　素素愣了一下：“您要回慈宁宫？”
　　“对啊。”
　　苏娜恨铁不成钢，轻轻掐了一把素素，她明白素素担心什么，之前不走是她懒得再去勾心斗角了，现在看来冷宫不紧不安全还是是非之地！
　　她催促素素喝完药，收拾好碗，碰的一下关上门，独留下欲言又止满脸愁容的素素。
　　回到房里，苏娜换上一身不起眼的衣裳，摘掉素素送给她的绢花，小心翼翼的归入匣子里，用一块灰色的布遮住头发和大半张脸，趁着夜色往宫门口走去。
　　“嬷嬷安好。”
　　朱雀大门的统领受过嬷嬷恩惠，亲自给开了门不说，还小声提醒了一句：“万岁爷遇刺，全城戒严，我看见好几波侍卫往宫外去了，您还是赶在天亮之前回来为妥。”
　　“谢谢您提醒，我去买点东西，去去就回。”
　　她又塞给统领一锭银子。
　　维护关系紧靠情面是不够的，情面这东西是阳光下的泡沫，虚无缥缈，只有到手的银子才是实实在在的。
　　统领摸着脑袋，憨厚的笑了。
　　紫禁城天子脚下，打先帝实行圈地之后，整个京城都成了旗人的聚集地，一块砖头砸下去，七八个都是皇帝皇子的小舅子，剩下个还是个四品的官儿。
　　这贵人一多，银子就多了，银子一多，生意就好做了。
　　天还未亮，趁着沉沉的夜色，赶集的商贩们零零碎碎的在街角支开摊子，小声吆喝，大街上来往的人少，等到天色大亮，富贵人家起床了，他们就开始大声吆喝，吆喝的精彩洪亮才算是真正做买卖了。
　　苏娜嬷嬷买了两个包子，临前顿了顿脚。
　　“您买糖人？”卖糖人的老者胡须皆白，笑容和蔼。
　　苏娜嬷嬷脑海里闪过素素的样子，委屈巴巴抱着被子的少女像只小仓鼠一样可爱，不由流出一丝慈爱的笑意。
　　“您给我吹个松鼠吧。”
　　“好的嘞。”老糖人手脚麻利，很快吹好了一只栩栩如生的松鼠，以墨色点睛，活灵活现。
　　“您送小孙子？”
　　“送给不懂事儿的小闺女。”
　　老者一惊：“哎哟，那得好些时候吧，我给您用油纸包好，保证回去糊不了。”
　　苏娜道了谢，接过油纸包放入怀里，随后走进巷子里。
　　绕过一条狭小的青石小路，来到一处两开的小院子，里面传来练拳脚的呼和声。
　　苏娜敲门。
　　不一会儿有人来开门，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子，看着年纪不大，比素素还小点，眉眼周正，嗡声翁气的询问：“您找谁？”
　　苏娜笑了，她的笑容温柔和蔼，让人不由自主的放下敌意：“我找燕老三，他在吗？”
　　“燕老三？”
　　自有出了师的血滴子才知道的忌讳，一个小小的学徒怎么会知道？
　　忽然，门内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苏娜！”
　　苏娜闻言抬头，她的眼神飞快扫过院子，很快和那人撞在了一起。
　　苏娜又笑了，笑容变得冰冷锋锐，似寒冬腊月呼呼吹来的风，刮得人骨头生疼，牙关打颤。
　　老东西！
　　她硬生生吞咽下咒骂，缓缓抬步，若无其事的走到老者身边，那是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却生的年轻，更像是少年白头，鹤发童颜一类的妖精传说里的人物。从苏娜小时候在太皇太后跟前第一次见，他就没变过样子。
　　老者命人端上来茶点。
　　苏娜嬷嬷笑容不变，接过泡好的红茶，忽视小徒弟抱怨的眼神：“我们好久没见了啊。”
　　老者低低笑了笑。
　　他笑起来声音特别低沉，就像沉重的钟鼓沙哑缓慢的敲响，震的耳膜发痒。
　　“自先皇后，你我各奔东西，算来，已有数十年矣。”
　　“苏娜，你今日来此，是为叙旧？”
　　老者的嘴唇很薄，刀锋一样锐利，他看着苏娜，透过苍老的皮囊凝视着她的灵魂。
　　“你告诉我，我们此生此世不再见。”
　　“燕十九是你的徒弟。”
　　“是。”
　　苏娜笑了，她的笑容变得甜蜜，淬炼蜂糖侵染风霜，唯独埋葬九泉之下的亡灵才知道她的笑容有多么的可怕。
　　她的举动变得缓慢，时间几乎到了静止的地步，而她的掌心射出破开空气的冰针，茶盏翻转，空空如也。
　　她带来的压力极为可怕，宛如一头暴怒的母狮，张开锋利的爪牙，在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后，愤怒的咆哮：“你的徒弟差点害死了我的孩子！”
　　老者叹了口气，他很少叹气，人一老，思维就迟钝了。
　　白色的雾气吹散了冰针。
　　迎面而来是更为凶猛的攻击，苏娜嬷嬷矫健的不像个老年人，眸光冷厉如鹰，指尖闪烁乌芒，直劈对方门面而去。
　　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
　　为什么！
　　老者叹了口气。
　　他总是为苏娜叹气。
　　“你要冷静。”他抬起手，就像卤水点豆腐，找到最脆弱的点插进去握住了苏娜嬷嬷的手腕，温和又强硬的制止她。
　　“你是疯子疯子！”苏娜的声音透着崩溃：“太皇太后早死了，科尔沁的血脉迟早衰亡在后宫里，你看看皇太后，她只是个不成器的孩子，指望她还不如去指望太皇太后复活！”
　　苏娜说的没错。
　　太后怯弱的根本不像一国之母，无论是和董鄂妃的交锋，还是面对冷酷无情的皇帝，她从来都不是占据上风的一方。
　　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要不是慈宁宫里有尊佛镇住那些妖魔鬼怪，她早就被吃的连渣都不剩了！
　　老者轻声道：“科尔沁荣光永不熄灭。”
　　“你疯了！”
　　“我疯了。”
　　苏娜跌坐回椅子上，双目茫然的看着他，喃喃：“你要杀皇帝。”
　　“皇帝不允许科尔沁分享他的权利，他和他的祖先一样流淌着忘恩负义的血脉，他忘了是谁倾尽一切帮助他踏平江山横扫中原？他忘了他身上流着科尔沁的血脉！”
　　老者神色激动，花白的胡子微微颤动，凌厉的眼光如狼般凄厉。
　　苏娜张张嘴。
　　声音干涩的厉害。
　　“你是……先皇的……”
　　老者靠近苏娜，伸手抹去她的泪珠，微微一笑：“苏娜呀，我知道你喜欢那孩子，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动她一根汗毛，但作为交换，也请你对着长生天起誓，绝不会妨碍我。”
　　苏娜掌控了太皇太后留下来的情报网，大部分的人员如老树盘根层层叠叠扎根在地底下，嬷嬷带着干女儿，太监收养干儿子，代代相传，世世终于太皇太后。
　　而这支情报的钥匙，便掌控在苏娜手里。
　　他不想和苏娜翻脸。
　　两侧树荫摇曳，春风吹皱涟漪，水缸里鱼儿探出头，好奇的打量着枝头的黄鹂鸟儿，咕噜噜的吐泡泡。
　　苏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缕发丝垂落，遮住冰冷的目光：“我要见你徒弟。”
　　“我有很多徒弟。”
　　老者笑道：“你曾经说过你喜爱孩子，所以这些年我收养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
　　“我只喜欢一个。”
　　“我明白我明白。”老者避开苏娜的逆鳞，起身：“带你去瞧瞧我不成器的徒弟。”
　　“不成器？”苏娜冷冷的勾起嘴角，燕十九的能耐可不是一点半点，要不是素素恰巧为皇帝挡了一箭，此刻大清已经敲响丧钟，挂上白饭，举国哀鸣了！
　　老者这样说，未尝没有炫耀的部分。
　　他们穿过狭小潮湿的地道，到了一处地牢一样的地方。
　　一个黑色的人影被高高吊起，血色的液体顺着流畅矫健的肌肉蜿蜒流淌，像溪水爬行山岩，留下坚硬的痕迹。
　　“燕十九。”
　　那人抬起头，凌乱的黑发混合着血和汗水，凌厉的目光直勾勾的射来。
　　他脸色猛然一变，双手用力挣扎：“素素！素素怎么样了？”
　　苏娜嬷嬷深吸一口气：“素素救回来了，你不要去找她了。”
　　燕十九一顿，身体僵住。
　　“你师父是个疯子，你也会变成疯子，我的小素素受过太多太多的苦了，她不该被你连累，你若是真心喜欢她，就离得她远远的吧，此生此世，不要再见了。”
　　身后牢房里传出低低的嘶吼，宛如受伤的野兽，苏娜低垂头颅，目光微微沁出水色，她知道素素喜欢这孩子，这孩子也喜欢素素。
　　可黑暗里开出的始终是腐烂的花，他的根是带毒的，而素素不一样，她喜欢的孩子要在阳光例茁壮长大，快乐矫健自由，无忧无虑。
　　她扬起头，视野里的天空永远是小小的一方四角形。
　　如果有一天，素素能够出出宫，她会不会看见更广阔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