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食《诗经》》霞Oo虾

1、《木瓜》篇

　　原诗：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故事：

　　话说某朝，某村落。

　　有个富庶李家，李老爷两个儿子。大儿子李金，自小聪慧过人，十六接管家中产业，十九成亲，现已育有一子一女。小儿子李木，现年二十有三，然而人如起名，的的确确的一块朽木，不可教也，不懂情也。

　　为此，李老爷没少担忧。

　　李府旁边有个小矮房，是村里张寡妇的家。张氏年轻守寡，为了养活唯一的儿子，变卖了不少田地，如今，也就只剩下好照料的一片果林。张氏有子，名张可，身高与相貌皆随他母亲，比其他男子矮一些，瘦一些，还有一张白嫩娃娃脸。

　　张可与李木年岁相近。李夫人念张氏一人带孩子不容易，便时常接了张可进府与李木为伴。张可天性活泼，与李木的木讷、李金的老成截然不同，时而说些甜嘴话儿，哄得李夫人十分高兴，时不时就送他一些东西。

　　张可因为家中贫寒，对值钱的东西特别在意。见哄人几句话就能赚得值钱的玩意，便觉着这必然是不错的生财之道。他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笑起来，眼睛眯着，分外可爱。

　　只是，仍你嘴再甜，面对一个面无表情的面瘫，你也是无法揣测自己说的好话到底有没有对上他人的马屁上。于是，对着李府上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张可，在面对李木时，败了。这一败，自己也都二十岁了，再不适合装嫩哄人了。

　　张可那个郁闷呀，背地里乳牙都咬碎了，换成恒牙。

　　李木心里却不这么想，他面上是瘫，但他心没瘫呀！瞅着白白嫩嫩的小孩在自己面前撒娇，那嗲嗲的童音，怎么听怎么爽。他也很想像大哥那样，回一句：“你呀！”然后捏捏对方的小脸蛋，再用自己私底下攒的零花钱哄对方开心。

　　但是……他扯不下脸。

　　没错，其实李木就是个大闷骚。

　　现在小孩长大了，不爱撒娇了。李木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珍宝遗失了。

　　张可也是固执。他从小没少从李家往自家搬好货，但却从未在李木手上拿过任何一样值钱的。这么一想不乐了，转身回房换了身衣服，就往李府蹿。

　　守门的见了张可，通报都免了，直接开门让他进去。张可回了对方一张笑脸。正碰上要出门的李木，那笑脸瞬间就收了。

　　李木心有苦恼，怎么见着自己，对方就不笑了呢？即便对方没个好脸色，李木还是希望与对方说上几句话，便问了他来意。

　　张可目光朝李木身上上下扫了个遍，只觉得这木头咋就长得那么高大呢，简直气煞他也！便连心中剩余的几分犹豫也一并散了，直接回话。原来是张氏见儿子也够岁数成亲了，便让他去见见媒人婆，在媒人婆那留个印象。可是张可觉得自己没个显得了身份的挂件，便想来问李金借。

　　李木很自然地回话，大哥昨天带着一家子回大嫂娘家，要过几日才能回来。其实他心里是极其不愿意的，成什么亲呢，他都还不急呢！

　　张可皱起眉头，似乎为此犯愁了。灵转双眸，就盯着张可腰间挂着的一块玉佩看，都不带眨眼的。

　　李木被他看得浑身发热，手心出汗，就怕某个蠢蠢欲动的部位要叫嚣着举旗摇杆连忙取下玉佩，塞给张可，径直跑走。

　　张可心里乐呵着呢，也就不去好奇为啥子这家伙要落荒而逃。

　　又过两日，张可自上次尝了甜头，这日又来找李木。理由用的是媒人婆介绍了个好姑娘，他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家境不好，而这玉佩已经戴过一次了，总不能天天都只有同一块。张可脸皮可厚着呢，寻常人家要再借东西，起码得把之前的先还了吧。他却不，腆着脸又去装可怜。

　　李木苦呀，手上的书被来人一把夺取，瞅着对方的大眼睛，他却不能气一分。他对张可自然是不吝啬的，只是……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

　　张可得了美玉，乐颠颠的离去，留下李木在书房里苦思冥想，且期待他能枯木逢春，忽而开窍吧。

　　经过这两次得手，张可愈发喜欢李木这个木愣子了。这人怎么那么傻呢，随便自己说两句便把玉佩送了自己。于是，两日后，张可又逮住了李木。

　　张可又照搬一次前两天说的话，一边分神去看李木的脸，好一张俊脸，剑眉星目，器宇轩昂。要是这样的人物去寻媳妇，姑娘能排到隔壁村。思至此，忽而不欢喜了，嘟着嘴，这种人极是讨厌，怎么的全部好的都长他身上，自己却分不到一星半点。继而又想，他若是女儿身，定然喜欢嫁与这样的夫君，长臂可揽怀，宽肩可依赖。

　　羞煞也！张可恼怒，怎的想到这头上去了！

　　李木见他先是怒目，后又红脸，心里十分喜欢，这人就是顶天的可爱又顶天的活泼。可话语间却有疏离几分。他沉思两日，得出的结论不可谓不惊人，躲闪开张可探寻的目光，许了他一枚美玉，便匆匆送走了对方。

　　张可在李府吃得开，还没试过受人冷脸，当然，李木对谁都木着一张脸，不能把他算在内。只是，同一张木无表情的脸，他却读出了其中的冷淡。

　　回到家，张可随手放下美玉，把被子卷在身上滚到床尾处装蘑菇，张氏见儿子一脸的闷闷不乐，就进房安慰他几句，不想看到书桌上的一块玉饰，遂问起来头。

　　张可不敢隐瞒，吞吞吐吐说是李二少送的。

　　张氏怒道，你个小孩，道你平日爱占小便宜便算了，这玉石可是寻常物件？即便人家要送，你也不能真接过来呀！快快还去！

　　张可辩说，李二少爷房里美玉可多呢，不差这一块，给了我又如何。大不了，我也送他一些东西就是了。

　　张氏细想，儿子从小至李府里拿回来的东西那可真是不少呀，虽说没有比美玉更名贵的，但架不住那量能填满屋子，许李二少爷是真诚送礼呢。不疑有他，张氏催促张可拿回礼送去给李木。

　　就在张可抱着一篮水果冲进李府的同时，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找到李木，李木见小丫鬟一脸着急，便问她所谓何事。

　　小丫鬟急得不行了，连说了三个“少”字才蹦出后面的“爷”，小丫鬟说，少…少…少爷不好啦，夫人给少夫人准备的玉佩不见了！

　　李木想了想，便知道是在谁的手上了。笑说，这东西是我送了人。

　　怎能随便送人呢！小丫鬟忙接话，莫不是……少爷把玉佩送给意中人了？天呀，是哪家小姐呀？我得赶紧向夫人禀报呢！

　　小丫鬟兴奋极了，一个劲在那说话。

　　隔着房门，他俩的对话竟叫张可听去了。他羞恼，这人怎的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乱送人呢！真是好生不会做事！若依照小丫鬟意思，他理应把玉佩还给李木，可……为何自己却有些不愿意呢？想了一会儿，张可仍旧想不出缘由，便以收到手上的东西断没有吐出来的理儿为由做结论。

　　李木摆手，不用禀报了，只是送了人，也不是哪家闺秀。

　　小丫鬟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忙问，少爷，这可不成呢，夫人多次叮嘱，这东西不能随意送人，只能给少夫人。若那人不是少爷的意中人，少爷你还是快快去要回来吧！别等下让夫人知道了，定要恼你了。

　　李木轻摇头，罢了，已经给了他，又怎么好要回来呢。

　　正是此时，打扫庭院的家丁看到呆立在门口的张可，喊了他一声张公子。小丫鬟听见，跑到门口去看，可不是么，正是少爷的好友张可，连忙端起满脸笑意，上去问候，又将人迎进屋内。

　　李木瞅见他怀里抱着一篮子水果，多少有些疑惑。张可红着脸放下水果，小声回一句，我收了你三块玉佩，今日还你三个水果，可不准说我小气呢。

　　小丫鬟闻言，惊讶万分，原来少爷是把玉佩送给了张公子。这可怎么成，若少爷送的是个女子，无论家境如何、相貌如何，老爷和夫人断然不会拒绝。只是张公子他……应是少爷一时忘了，送出手后又不好开口要回吧！

　　这个口，她来开也是无妨。张公子，我家少爷可是送了一块雕有凤凰的玉佩给张公子？那块玉佩不同于其他物件，那块玉佩是夫人准备给少爷未来的夫人的聘礼，其意义实在不同寻常，还要劳请张公子还来呢。

　　若是寻常富家，哪能有做丫鬟的越过主人向主人的朋友讨要物件的？李府的丫鬟便敢，这都得多谢李家人为人良善，从不以贫穷富贵分尊卑，对下人也十分好，这样的好处是李家的下人也都十分忠诚于主子，生怕主子吃了别人的亏。

　　李木蹙眉，这处没你什么事了，快下去。

　　小丫鬟还不放弃，又想要说话，直接被李木一个瞪目吓跑了。

　　张可心内有些不是滋味，都被人说到这份儿上了，难道还不还么！可是，被人这么说，又都愤愤不平。

　　李木也不去看张可，此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既然给你了你就无需还。只是……

　　这玉佩意义非凡，是李夫人要送给李木未来媳妇的，现在他拿着呢，还让他不用还……到底“只是”什么呢……张可寻思。

　　只是，父亲在京城开了家分行，过些日子我打算去那儿接管生意，之后也不会回来了。李木说着说着，脸露疲惫。末了加一句，你也不要来找我了。

　　张可怅然若失，左右扯了些别的话，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而李木显然也没兴致与他对话，只胡乱回复两句，便说累了乏了让客人先回去。

　　李木确实如他所言，没过几日，他就坐着马车，带了几个奴仆赴京了。小丫鬟终于没有把玉佩的事情告诉夫人，便随李木上京去了。

　　张可想去送，却只来得及看到队伍的背影。守门的见了他，赶紧把李木吩咐留给张可的一个花盆拿出来。张可捧着花盆，只见花盆里有土，也不见花不见草，就连个小苗都不见，只觉得出奇。

　　张可捧回家的花盆，有了张氏的照料，很快就罢了苗，张氏告诉儿子，这是木瓜苗呢，再过两年，便能结子。

　　张可记起当日给李木送去的水果中就有木瓜，料想是对方吃了果肉，剩下果籽，种在盆中。这面瘫还有这般兴致！

　　张氏笑嘻嘻，又搭了一句，这孩子真是个贴心的，木瓜是出了名的多籽，便是要祝贺你早日成家，开枝散叶呐。

　　张可乐不起来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况且，他心里满满装着的可都不是能成家的对象……

　　之后岁月到底匆匆，张可隔一段时候就要去李府问李木可有书信来，若有，定会有顺便夹带一些京城里的新鲜玩意或是精美布匹、甚至是易于保存的吃食，但这些都不是张可关注的，他在意的是李木的家书可有他一份？哪怕只是提及一言两语也好呀！

　　但他每一次心怀期待，便又要迎来一次失落而归。

　　李木没有回过家乡，更没有在家书中提及过他。

　　李金见张可一副伤心断肠模样，赶忙安慰他一下，又发誓一定寄信好好质问弟弟，可是把从小一块长大的哥们给忘了。

　　于是，下一封家书，李木像是突然记起了儿时玩伴，亲切问候之余还捎带了一些礼物，末了，还告知亲人自己最近就要回家一趟。

　　这下子可乐坏了张可，他更是殷勤着给木瓜树浇水施肥，之盼着上面的果实能应时成熟，好送去给两年不见的李木。

　　李木这次回乡，确实有要紧事。他带了个漂亮的女孩回来，二人紧紧相依，便如池中鸳鸯，甜甜蜜蜜。李府上下一时欢喜不尽，李老爷端出二十年陈酿与大儿子一齐喝得醉趴在桌上。李夫人与儿媳妇一左一右夹着俏姑娘，说贴心话。

　　张可抱着还带点青的木瓜来寻李木，却让这一家子喜气洋洋的氛围，弄湿了眼眶。他强忍着泪水，把木瓜送给李木，只祝福他多子多福，此生安康。

　　李木接过木瓜，欲言又止，终于没有说什么。

　　译文：

　　你给我木瓜，我还你美玉，不是为了报答，是希望能和你永远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