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痛的人》深海哑风

5、第5章

　　挂断电话，顾听烟竭力想把无谓的情绪压抑下去，强迫自己思考。
　　穆昕的要求虽然多得讨厌，但撇开情绪不谈，仔细一想也不完全是坏事。
　　她至少不必自己动脑，只需照办即可。
　　快到中午了，时间无多。配隐形眼镜，选购合适衣物，梳妆打扮，都需要时间。
　　而这恰恰是顾听烟最不擅长的领域之一。
　　上次穿出去的是她箱子里唯一一条应季的裙子，还是为了出席顾灵空的生日宴而置备的。既然已经穿过一次，再穿总不合适。
　　好在她不久前刚配过眼镜，知道梧桐学院附近的一家大型眼镜店的位置。
　　她独自一人去配镜。
　　配镜的师傅是位中年男性，很尽责地建议她：“第一次戴隐形眼镜之前，最好去医院眼科做个检查。”
　　顾听烟说：“不用。我赶时间，请你快一点。”
　　隐形眼镜戴上后，眼部有股莫名的干涩，似乎随时都会流下泪。
　　顾听烟将换下的眼镜收起来。走出眼镜店，独自拦了辆出租车，前往离学院不远的一处商业中心。
　　她曾陪白瑶去那里逛过两次街。
　　顾听烟独自溜达了一会儿，看中一条黑色雪纺的连衣短裙。
　　领口开得够深，裙子也够短。
　　顾听烟试了试。
　　镜子里的女孩穿着性感装束，脸色却太冷淡，是生人勿近的模样。
　　顾听烟想，这样不可以。这副脸色，不会让穆昕满意。
　　她冲着镜子笑了一下。
　　强颜欢笑而已，但这大约正是穆昕希望看到的。
　　这样就好多了。她笑着，淡淡地想。
　　……
　　顾听烟没回学校。
　　晚上赴约时，穿成这样走在路上实在羞耻，且难免会被室友和其他认识的人瞧见。
　　顾听烟索性在商业中心附近找了家酒店开了房间，仔细地洗了个澡，吹直头发，穿上刚买的裙子。
　　她化妆技术十分拙劣，上不了台面。顾听烟下了楼，去附近商场的化妆品柜台找人帮画了精心设计的妆。
　　打扮妥当后，顾听烟便不再折腾，只在房间里静候大少爷传召，顺便思考晚上见面后说话的策略。
　　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不过就是低头谄笑任人揉捏而已，能有多难。
　　顾听烟的头脑分明是清醒的，但心里仍像是压着块石头般，连呼吸都不得自在。
　　直等到七点，夜色已经沉落，穆昕的电话还没来。
　　顾听烟中午便没有吃过饭，早些时候一直满腹心事，又忙着梳妆打扮，此刻静下来，才觉得前胸贴后背的滋味难过。
　　穆昕想叫她难过，她不得不难过，但不必饿着肚子难过。
　　妆化不好，涂个口红她还是会的，吃东西蹭掉了也不要紧。
　　顾听烟想到就做，即刻便用电热水壶接了水烧上，而后拆开了房里摆着的泡面。
　　面刚泡上，穆昕的电话就打来了。
　　“我艹。”
　　四下无人，顾听烟于是字正腔圆地骂了一句脏话。
　　这穆昕真是她的灾星，连吃个泡面都能被他掐准时间打断。
　　顾听烟吸了一口气，才接起电话，用温柔的语调叫他的名字：“穆昕。”
　　她的示弱取悦了穆昕，穆昕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愉快：“有没有乖乖按我的话打扮得美美的？”
　　这个傻×！
　　顾听烟停了两秒，才克制住破口骂人的冲动，轻声地道：“有。”
　　穆昕哈哈大笑。
　　顾听烟听着他笑，脸都在烧。
　　如果此刻手里有刀，如果此刻穆昕在跟前，她说不定就会一刀捅下去。
　　令顾听烟难堪的笑声持续了足足四五秒才停下。顾听烟感觉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来城北烽火路78号，意满堂，888包厢，我等你来陪我。”
　　放下电话，顾听烟没耽搁，出了门。拦下出租坐上，直奔城北。
　　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很堵，足足花了四十分钟才到目的地，顾听烟已有些着急了。
　　从出租车上下来，顾听烟感觉车外的空气冰凉凉地侵袭过来。裙子太短，裸.露出的大片的腿部皮肤，被刺激出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地往下拉了拉裙子，而后就觉得本就开得低的领口又往下移了移。
　　顾听烟瞬间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她在路边停了一会儿调试情绪，提醒自己，可以将这理解为等价交换。她要用她的屈服讨好，换穆昕的高抬贵手，各取所需，也算公平。
　　顾听烟走进会所的大门。
　　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她找到888包厢，推门而入。
　　包厢里，一股热暖的风，混合烟酒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令她空空的胃部瞬间泛起一股酸水。
　　她目光四下逡巡，没怎么费劲就找到了穆昕。
　　因为穆昕正站在大屏幕前的空场处，手握话筒，跟一个年轻女孩对唱。正唱到一个结尾处高音和声的部分，穆昕高举话筒，眉眼飞扬，露出陶醉神情。
　　底下坐着的男男女女，都捧场地拍起了手。
　　顾听烟反应过来，也抬起手来拍。
　　穆昕的目光下一刻移到她身上。他心情不错，看着她，语气轻松：“美.女，谢谢捧场，不过你走错门了吧？”
　　顾听烟迟疑了一下。
　　她不太确定穆昕这么说，是希望得到怎样的回应。
　　最后，她干巴巴地露出一个笑：“没有，我是专程来给你捧场的。”
　　穆昕不过是第一眼没认出她。此刻听见她开口说话，声音比一般女孩低沉少许，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顾听烟。
　　他第一反应，就是上上下下再次把她看了一遍。
　　她脸上的妆深□□致，蜿蜒妖娆的眼线，深重诱惑的眼影，配合艳红诱惑的两瓣丰唇，完全遮蔽顾听烟原先的面目。
　　印象里顾听烟胸前一马平川可以开飞机，但现在面前站着的人，黑裙领口里沟壑分明，布料之下山峦耸立。
　　印象里顾听烟从来都多数时候都穿长牛仔裤，唯一一次穿裙子也是条长及小腿的浅色连衣裙，清纯雅致。但今天她穿的裙子，露出肩头和大腿莹白如玉的皮肤，白花花的，简直要亮瞎了他的眼。
　　这装扮性感固然是性感的，但放在顾听烟身上，却有种巨大的不协调感，而且流于低俗。
　　穆昕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皱起眉头。
　　顾听烟站在门边与他面对面。
　　她想，穆昕还真是个难伺候的人，上一刻还满脸春色，这会儿又阴沉着脸。她不过说了一句话而已，难道就已经惹他不高兴？
　　还是说，他压根就是不想给她好脸色看，刚刚的和颜悦色，不过是表演成功的愉悦心情延长了一点点。
　　算了。反正她今天就是来讨好他的，也没指望他会轻易放过她。忍着就是。
　　虽然计划是这样，此刻顾听烟在穆昕并不友善的审视目光下，还是觉得窘迫。
　　尤其是穆昕的眼光最后长久地停留在她的胸口时，顾听烟差点就伸手把胸口挡上了。
　　脸上本就干巴巴的笑，变得有些僵硬了。
　　穆昕终于回过了神。
　　他皱着眉，刚想说话，却看见顾听烟脸上露出的表情。
　　脸上挂着的笑像硬涂上去的，完全无法掩饰她极力忍耐的真实心情。
　　真是耿直的女孩。
　　穆昕明白过来了。
　　她如此打扮，是想顺他的意，只不过大约实在是技巧有限，以致矫枉过正弄巧成拙。
　　他心情转好，瞬间就改了主意。
　　穆昕松开眉头笑起来了，走近她，伸出手就往那对双丘探去。
　　顾听烟出于本能，差点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穆昕似笑非笑的脸在眼前晃，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理性战胜了冲动，顾听烟的手僵在两侧，眼睁睁地看着穆昕的爪子袭来，在胸口上摸了一圈。
　　摸一下又不会掉肉，合同可是实实在在的钱。
　　顾听烟强忍不适，这样拼命说服自己。
　　被摸了一下，她反而镇定下来了。
　　如她想像的那样，被摸一下也并没有掉肉，她犯不上矫情。
　　理智又一次战胜情绪。顾听烟居然又笑了笑，问：“手感怎么样？”
　　穆昕：“……”
　　顾听烟给他带来的惊喜接连不断，他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浓了。
　　顾听烟只是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顺便打开话题讨他欢心。
　　但很显然，她实在是不擅长做这种事。
　　穆昕把这句话当成了挑衅。
　　这妹子，真是倔强。明明都快要哭出来，为什么还不肯低头，还要说这样的话来撩拨他？
　　是他下手不够狠，她还不知道教训么。
　　穆昕心里生出一个强烈的邪念。
　　好想把她弄哭。好想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