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再来一次》摩摩摩诺

92、第92章

　　深夜里的霍格沃茨寂静沉闷，闪着微弱烛光的壁灯照亮了旁侧一小团湿冷的石壁，更显得走廊更远的黑暗处阴沉无光。
　　城堡里安静地就连衣袍窸窣的摩擦声也十分明显。我带着几人离开地窖，顺着楼梯一路往上爬，避过几个泛着珍珠色的游魂和几幅精神倍加的油画人物，顺利地来到了校长室门前。
　　“威尔克斯跟我上去，其他人，待在这里。”保险起见，我今天挑的，都是足够忠心、身手也算是不错的，不说能抗住成年巫师，但对抗没毕业的学生还没有问题。听了我的安排，他们各自散开迅速将自己用咒语和阴影隐藏起来。
　　“掏出你的魔杖。”我对仍留在原地的选小莱斯特兰奇说道，同时用魔杖点了点门口巨大的石兽，一阵轻微的响动后，石兽分为两半，露出后面旋转而上的楼梯。
　　我们拾阶而上，一道闪闪发亮的栎木门出现在眼前，我伸手触到上面狮身鹰首兽形状的黄铜门环，刚要叩动，听到门后传来了隐约的争执声。
　　“哈利，离开这儿。”我分辨出了邓布利多苍老而虚弱的声音。我收回去叩门的右手，食指抵在嘴唇上冲小莱斯特兰奇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在我们身上重新施加了幻身咒。
　　“不，你受伤了，”波特带着焦急和倔强的声音透过门传来，“你需要去圣芒戈！我得带你去找庞弗雷女士……”
　　“哈利，”邓布利多喘息着，带着点无可奈何，“回去吧，我……”
　　一道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伴随着波特惶惑的惊呼，我猜想也许是邓布利多体力不支摔倒了，或者更糟，他陷入了昏迷。正当我重新打算推门进去的时候，第三个声音在校长办公室内响起。
　　“邓布利多校长，波特。”德拉科·马尔福的声音从门后面传来。
　　我收起了我已经搭在扶手上的右手：面对重伤的邓布利多和波特，无论马尔福能不能完成他的任务，只要最后邓布利多出了事，对于凤凰社而言，他们与马尔福家族之间都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更何况，我挥了挥魔杖，一道鲜亮的红线从办公室的深处穿透了木门，看样子邓布利多还有他的后援没有出场。
　　“小马尔福先生，”邓布利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吃力，但仍旧是镇静笃定的，“晚上好，我的孩子。我想，你出现在这儿是为了某个目的？比如说，杀掉我？”
　　马尔福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大概十几秒我才又听到他的声音“我有我的任务要完成。”
　　“我有我的任务要完成。”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给自己下定决心。
　　“好吧，”邓布利多叹了口气，语气仍旧十分温柔，就像是在面对一个急于完成作业的孩子，“来吧，你看到了，也许我现在并不是你的对手。”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孩子？”也许是因为对方一直没有动作，他又继续问道。
　　“只要有我一个人就够了。”马尔福犹豫了一会儿，不是那么有底气地回答。
　　“但是你看，”邓布利多迅速说道，我十分惊讶地在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笑意，就好像那个虚弱的、濒临死亡的老人只是我的幻想一样，“我们有两个人。”他轻松地说着。
　　“你以为我会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一个人来吗？”马尔福冷笑着，用他一直以来最为擅长的贵族腔调，“你以为我会毫无计划、毫无准备的来到校长室？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你今晚会出现在这里的？”
　　“就是现在了，”毫无意义地试探和絮叨后，马尔福终于张嘴念出魔咒：“阿瓦达——”
　　我很好奇为什么波特在整个过程中一直没有出声，但很快我的疑问就被解开了：一阵急促纷乱的脚步声，两声清晰有力的“除你武器”和“速速禁锢”，整个校长室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请进吧，外面的访客。”邓布利多带着急促而虚弱喘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我比了个手势，让小莱斯特兰奇待在原地，独自推开门，进入了明亮的校长室。

　　最先进入我视线的是稳稳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邓布利多，波特站在他身边，半俯下身体紧紧扶住他的手臂，警惕地注视着我。
　　我转动目光，扫过僵硬地躺在地面的马尔福，看到了不远处站在书架的阴影里的最后一个人。
　　小天狼星·布莱克。
　　竟然是小天狼星·布莱克。
　　果然是小天狼星·布莱克。
　　邓布利多最后的底牌出人意料又仿佛在我意料之中：只要波特还被他握住手心，布莱克就会为挚友唯一的儿子付出一切。
　　我尽量镇定地向前走了几步，不要表现出对布莱克出现在霍格沃茨的惊疑，并在波特和布莱克戒备地抬起魔杖前停下，“晚上好，邓布利多教授。”
　　“哦，我猜我看起来可不太好。”他嘟哝了一句，温和地笑起来。
　　“请坐吧，霍伊尔小姐。”他吃力地挥了挥手，焦黑干枯的整个右臂吸引了我的注意。
　　“你一直在探听我的情况，对吗？”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缓慢地又抬起了手臂，“现在你看到了。”
　　“你受伤了，邓布利多教授，”顶着波特和布莱克越来越刺人的目光，我试探着说道，“也许你需要一个治疗师？或者需要我帮你找斯拉格霍恩教授吗？”
　　就在我们说话的功夫，邓布利多的身体已经在舒适的扶手椅里向下滑了滑，他用完好的左手撑着扶手，借着波特的力量向上挺了挺身子，因此他不得不停顿了一会儿才回答了我的问题。
　　“霍拉斯，不，我已经不需要治疗师了。”他阖了阖眼睛，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疲惫。
　　波特发出一声响亮的、抽泣似的声音，苍白着脸，脖子上都泛起了青筋。
　　“哪怕请庞弗雷夫人来看一看，如果……”他几乎是带着哭腔恳求着。
　　让我感到惊讶的，布莱克一直毫无动静地站在一旁，要不是若隐若现的火光拉长了他的影子，他几乎就像融进了书架的阴影里一般。
　　是对邓布利多起了嫌隙？还是已经知道的足够多，明白现在已经没有了挽回的可能？我迅速地思考着，尽量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三个人。
　　“不。”邓布利多断然拒绝了波特的请求，“哈利，我们时间有限，听着，我在冥想盆里放了一段留给你的记忆，这也许能解开你的一些疑惑。”
　　他看向布莱克，后者配合地侧身，露出身后书架上浅浅的石盆。
　　“现在，让我和霍伊尔小姐单独谈一谈吧。”

　　波特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在他身前的布莱克还十分贴心地带走了僵硬地倒在地上的马尔福。我注视着浅色的木门合上，转身坐到了邓布利多对面。
　　他看起来疲惫而苍老。
　　在我的印象中，阿不思·邓布利多总是无比高大的——哪怕脸上爬满了皱纹，哪怕白胡子垂到了胸前，他的双手总是镇定而有力，他的目光总是温和或威严。他会像个疯疯癫癫的老疯子一样说些不知所云的玩笑，也能站在学生面前，挥动魔杖、直面整个球场上的摄魂怪。
　　在我脑子里，哪怕到死，邓布利多也是优雅、强大、不可战胜。
　　然而这个坐在我面前的老人，却带着一种行将就木的苍白无力，我的目光扫过他交叠在桌面的、带着老人斑的枯瘦双手，扫过他半阖着、又不断强打精神撑开的双眼，扫过他黯淡的白发和灰暗的面庞。
　　我终于意识到，再强大的巫师，也是会有老去、死亡的一天的。
　　我们也许能够掌控生命，却永远无法征服死亡。
　　“阿比盖尔，你愿意让我这样叫你吗？”他温和地开口。
　　“当然，邓布利多教授。”我迅速回过神，谨慎地握紧袖中的魔杖，朝他笑了笑。
　　“看到你，我就总能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他轻缓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地方，带着一股奇异的魔力，在我耳边响起。
　　“我怀着改变世界的梦想，和我少年时候的挚友一起，为了整个巫师界努力。”
　　“我以为我马上就要成功了，”他神色悠远，仿佛陷入到自己年轻而令人激动的回忆中，停顿了许久。
　　就在我以为他垂着头、已经睡着或已经失去呼吸的时候，他又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了。
　　“但我犯了一个错误。”他迷茫地喃喃道。
　　“一个让我抛弃了梦想和同伴、让我的后半生都在忏悔和弥补中度过的错误。”
　　就在我以为他会举出自己的例子，来告诫我不要那么激进或是搞独裁之后，他却突兀地转开了话题。
　　“没有谁是一定正确的，阿比盖尔，我是这样，你也是如此。”
　　“但如果你做到了，还希望你能够……”
　　“我有我的立场，邓布利多教授。”在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包容和鼓励，我难得对这个老人升起了一丝怜悯和敬意。
　　但我最终还是打断了他。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空旷的办公室里只有他断断续续的喘息。
　　“是啊，”他最终失望的叹了一口气，身体又向下滑了些许，“每个人都是有立场的。”
　　“我很抱歉。”我斟酌着语句，最终只平平说了这一句。
　　他吃力地笑了笑，用手肘撑住了上半身，几乎趴伏在了宽大的书桌上。
　　阿不思·邓布利多，霍格沃茨校长，历史上最伟大、最强大的巫师之一，马上就要死了。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他的魔力在溃散，他的生命力在流失，就连他的灵魂，也仿佛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垂垂老矣的躯体。
　　他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久久凝视着桌子上的一个朝向自己的相框。
　　“请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起身离开了死寂般的校长办公室。

　　长夜静默，偶尔有撕裂般的风声从城堡外传来。霍格沃茨城堡一片安静——就如它之前所经历过的每一个平常的夜晚，在暴风雪中守护着自己沉睡的学生。
　　我没有理会倚在墙边用手捂着脸的布莱克，也没有理会抱着头蹲在地上、听到开门声红肿着眼睛看过来的波特，传达了邓布利多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的想法后，带着小莱斯特兰奇离开了这里。
　　石兽缓缓转动，封住了里面波特大声的抽噎和□□，我站在走廊里，看小莱斯特兰奇花了十几秒来寻找我们带来的斯莱特林——他们疑惑地互相使着眼色，却碍于我的沉默，没有一个人出声。幽深的走廊里，仿佛只有我一个人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所以……”快到地窖门口时，小莱斯特兰奇开口了，“邓布利多他……”
　　没等他说完，遥远的塔楼上，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哀鸣，和凤凰凄美的挽歌。
　　“是的，他死了。”我在一扇窗户前停下脚步，凝视外面的天空，一轮橘红色的光亮从地平线跃起，突兀地撕破了铁青色的天空——
　　又是新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