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楼》新醅饮雪

120、第一百一十九章 螳螂捕蝉

　　天门山上，崆峒和青城随时都能打起来，其他几个门派也都产生了嫌隙，山下却突然传来发现了一些形迹可疑的人，罗凤孤派人去查探时，又都踪迹全无，但等到一个门派想下山回去，却忽然遭到了埋伏，十几个人全部遇害，山上一时哗然，而不知为什么，唐门和武当又起了冲突，互相指责猜忌，险些闹出人命。
　　这一切让罗凤孤心力交瘁，是他太自信托大了，以至于让这些人死于非命，他去看云开和岳小天，岳小天已经没力气喊了，苦着脸哀求：“二哥，放我出去吧，我真没下毒啊。”云开则一脸茫然，这个最初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经历了弟弟死后的消沉痛苦，刚刚被萧朗开导得重新振作，却又遭受到如此打击，更是日渐消瘦，更增消极。
　　雪上加霜的是，这天罗凤孤等正在商议事情，一个人滚进来——山下又出大事，五行宫的人闯入山口，杀了数人，包括青城崆峒和唐门几人。众人大惊，抓住一人一问，那人一口咬定是奉了云开的命令，对于这种叛主行为，木少英一掌将其击毙，但消息已经传到云开耳中，唐纵的表兄唐岩踢开门，将云开骂了个狗血喷头，里边自然提到是他害死唐纵等话。
　　其他人好说歹说软硬兼施，将唐岩拉走，罗凤孤和岳江澄竭力安慰云开，却不料，就在当晚，云开横剑自刎，死于天门山上。

　　萧朗听到消息时大为震惊，“自尽？”他连连摇头，“怎么这般无用。”
　　锦衣道：“主子不是一直觉得云开无用吗？”
　　我知道他无用，却没想到这么无用。萧朗叹道：“我原本是想让他给罗凤孤让位，谁想到他能脆弱如斯。”
　　锦衣吐吐舌头，很是理解地道：“他本来已经够脆弱了嘛，应该还是唐纵的事刺激他了吧。”
　　云开点头：“他和唐纵兄弟情深，一直接受不了唐纵的死，还总是自责是因为自己将唐纵带进了重阳盟，才导致唐纵惨死，这次又是唐门的人指责。”他眯起眼睛：“唐门的人？唐岩？唐青呢？”
　　唐青是唐门家主，也是唐纵的母亲，锦衣道：“唐青没出现，都是唐岩和几个表兄弟在闹。”云开沉吟：“恐怕唐青还不知道。”
　　“主子，现在怎么办？”
　　“把九儿叫来。”
　　“啊？”锦衣眨眨眼，“又和九爷有关系啊？”
　　兄弟情深，兄弟情深……萧朗在屋里来回走动，少有的烦躁，一见木榕出现在门口，便吩咐锦衣：“关好门，守好。”
　　门轻轻带上，木榕微笑：“师兄——”
　　“啪”，萧朗抬手一个耳光。
　　木榕没有躲闪，只摸了摸脸，笑了笑，“师兄这是何意？”
　　“你还叫我师兄！”萧朗逼视着他，“云开已死，你满意了？”
　　木榕无辜地笑，“师兄说的九儿听不懂，请师兄明示。”
　　萧朗冷笑：“九儿，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怂恿唐岩，逼死云开，杀人不见一滴血，九爷真是好手腕。”
　　木榕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一笑：“云开一死，罗凤孤就可以光明正大统领重阳盟和天门会，这不正是师兄想要的吗？师兄既已如愿，还在意云开是怎么死的吗？”他笑靥如水，“师兄难道不满意？”
　　萧朗摇头露出苦涩的笑：“九儿，人命在你眼中就如此的不值钱？”
　　木榕笑道：“那要看是谁的命。”
　　“云开和你无冤无仇！”
　　“那些人和师兄也无冤无仇”，木榕淡淡地道，“青城、崆峒、武当……这些，师兄的手腕比九儿要高明得多。”
　　“你利用我”，萧朗不敢相信地看着木榕，木榕一笑，那句“师兄难道不是在利用九儿”终究没有说出口。
　　萧朗直视着木榕，木榕坦然回视，这是他疼爱的小师弟啊，这双黑亮的眼眸曾经如星空般可以净化他的灵魂，然而现在，他却再也无法窥进那颗心里，是时间还是什么，能够如此地改变两个人？
　　萧朗侧头，“你走吧。”
　　木榕又笑了笑，轻轻一礼，出去了。
　　此时还没到天黑的时候，他却按住心口，感觉有些微的疼痛，眼前也有些模糊不清，是金明蛊提前发作还是三千碧色又来凑热闹？抑或是其他的原因。木榕揉揉眼睛，趁着眼前还有光亮，快步离开主院，穿过小路，迎面正遇到一个人，他低下头，想当没看见，那人却一眼认出他，“站住！”
　　木榕停下脚步，回过头，平凡无奇的脸孔上扯出一丝笑来，“沈公子。”
　　连“沈兄”都不叫了？虽然知道这里处处隔墙有耳，但沈潇还是沉下脸，“去哪儿？”
　　“没去哪儿，随便走走。”
　　沈潇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过了一会沉声道：“云开死了。”
　　“我听说了”，木榕点头，漫不经心的语调让沈潇蹙起眉，“你早就知道？”
　　“嗯？”木榕眼睛一抽一抽的疼，他按了按眉头，笑道：“应该不比沈公子知道得早。”
　　他微微侧着脸，沈潇跨了一步站在他面前和他直视，木榕尚能看清他的眼神，探究、怀疑、挣扎，他不由一笑：“沈公子想问什么？”
　　沈潇不语，木榕笑了笑，“你也怀疑我？”
　　沈潇蹙眉：“还有谁怀疑你？”
　　木榕不答，摸摸脸颊笑道：“你也想打我一巴掌？”
　　沈潇一愕，“谁打了你？”木榕但笑不语，沈潇眼神变了几变，“是周朗？他敢打你！”他握住剑柄，转身要走，木榕一愣，“沈公子？”
　　沈潇脸色不太好，“他没资格打我弟弟！”
　　木榕又一愣，随即笑道：“我开玩笑的，沈兄别当真。”
　　沈潇却不信了，仔细凝视他，但他脸上戴着面具，什么也没看出来，只有眼中露出一丝凉薄的笑来，让沈潇的心也跟着凉了一分。
　　“九儿……”
　　木榕眯起眼睛，眼前似乎亮了一点，“韦一秋？”沈潇回头一看，果真是韦一秋从山下往这边走，听木榕问：“她来找你？”
　　沈潇微露尴尬，“不是，我没有约过她。”
　　这怎么有种此地无银的意味，木榕远远望着韦一秋的身影，“沈兄，你和她不合适。”
　　这回沈潇愣了好一会，脸一沉斥道：“胡言乱语，我和她并无关系。”
　　木榕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沈潇更加窘迫，“我没有骗你。”
　　木榕轻轻一叹：“你骗不骗我无所谓，但你和她——”韦一秋已经快要走近，沈潇叱道：“她是个清白姑娘家，你这样胡言乱语，让她如何自处？”
　　木榕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点点头：“我乱讲的，抱歉，沈兄忙，小弟先回去了。”说完自顾走上另一条小路。
　　韦一秋已经走到跟前，见到沈潇，她一向冰冷的脸上难得露出些暖意，“那是谁？”“周兄手下一个仆从”，沈潇说着谎言，口中却是有些苦涩，忍不住将目光投过去，木榕清瘦的身影还在视野当中，他走得有些缓慢，却很沉稳。
　　“沈公子？”韦一秋见他盯着那人一直看，好奇地问：“你认识他？”
　　沈潇收回目光，摇摇头，故作轻松地道：“韦姑娘刚从山下回来？”
　　“嗯”，韦一秋神情忧虑，“山下的人，不止一派。”
　　沈潇一愣，听韦一秋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沈潇无言，默默地想，到底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呢？重阳盟、周朗、他、木榕，或者还有其他人，都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呢？

　　是夜，众人在罗凤孤的带领下，给云开守灵。
　　云开自尽后，关于毒酒的传言也就罢休，虽然唐门和青城等还不太相信他的清白，但人已经死了，也就暂时放开嫌隙，岳小天也出来，哭得眼睛通红。
　　罗凤孤没有哭，他没有时间哭，现在也不能哭。
　　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十八楼还是另有其人？守灵三日，他一刻都没有休息，他的这张网是会网住别人，还是别人还有更大的网在等着他？
　　木榕站在院外，混在下人仆从中，还是平凡的脸颊，眼底如清凉的夜色。
　　这是第三日了，罗凤孤怕是要失望了，十八楼按兵不动，师兄不会此时出手，明天一过，便是新的行动。
　　只是，完全出乎木榕的意料，罗凤孤没有失望，吃惊的是他。
　　午夜，一个人影从山下匆匆而上，避过罗凤孤故意安排的关卡，直到主院之中。
　　罗凤孤冷笑一声，手一挥，立刻有人纵身而上。
　　那人似乎没料到会是这样，一愣之后却不惧怕，挺身相迎，他一身黑衣黑裤，黑巾覆面，只露着两只眼睛，那瞳仁和他手中的长剑一样，在月下泛着森森的寒光。
　　木榕脸色蓦然一变。
　　不出一刻钟，那人已经落於下风，眼看就要失手被擒。
　　木榕不及思索太多，如一道闪电直闯进去，一手抓住那人衣领，眨眼间两人已经消失在树丛中。
　　身后追捕声大起，几个起落，木榕已经钳着那人到了山下，那人挣扎不休，面巾吹落，露出一张阴暗不训的少年脸孔来。
　　“你是谁，要救我还是害我？”他警惕地望向木榕。
　　他手中的剑反射着清辉，那是——余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