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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连环帮主 ...

  •   二月十五一早,重阳盟等人就到了连环帮,一见到连震天,云开不由大惊,在短短几个月里,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连帮主已变成了今日这个形如枯槁、满头白发的憔悴老者,可见失子之痛有多深。云开感到无比愧疚,深深一拜:“连世伯,小侄对不住您,没有保护好连兄弟。”
      他去年已和孟横塘一起护送连仇灵枢归家,当日连震天一见便吐血昏迷,今日他虽是憔悴,但却平静了许多,扶起云开道:“贤侄不必如此,这是恶人作孽,和贤侄有何干系?贤侄切莫自责,犬子泉下有知,定也不希望你如此。”
      此时大厅里已汇集了不少宾客,连震天却视而不见,眼神只停留在正中八仙桌上一柄剑上,那是连仇的佩剑。云开不由劝慰:“世伯也不要太过伤心了,这偌大帮派,还需要世伯劳心费力呢。”连震天却摇头道:“又有何用呢?老夫奔波一生,只攒下这点家业,原本希望犬子成家立业后就全部交付与他,老夫就退隐山林再不过问世事,却没想到,苍天无眼,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莫说这小小连环帮,就算是盟主宝座,对我来说,也没有一点的吸引力了。”
      他满目心灰意冷,云开等也都心情郁郁,找地方落座之后,岳小天就低声道:“当年我大哥走时,我爹也是这样,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云开低叹道:“好歹岳世伯还有你和小澄,连老爷子就连兄弟那么一个儿子,如今这么大家业无人继承,唉。”沈延年道:“的确,若是连兄再有几个兄弟,也会好些。”木少英却冷笑:“再有几个兄弟?那恐怕就不是如此了,也许早死在自己的亲兄弟手上了。”沈延年知道木家家大业大且才俊众多,这家主之争自始至终就没停过,如今又到了木少英这一代,明争暗斗腥风血雨不亚于江湖纷争,于是笑而不言,这时木榕从外进来,他不知备了份什么礼,连震天看后脸色竟缓和了好多,并对木榕格外的礼遇,请他上座,木榕微笑推辞道:“晚辈有幸替家叔为前辈祝寿,已经惶恐,岂能再忝居高位。”
      木少英将一切看在眼中,冷笑一声:“想不到我木家还出了这样一个人才。”他声音很小,只有坐在他旁边的沈延年听到,沈延年也低声笑道:“家门有幸,芝兰玉树,木兄难道不开心?”木少英冷脸道:“沈兄也来打趣我吗?”沈延年见他果真是不高兴了,赶紧低声道歉,木少英也不会和他真的置气,便道:“沈家堡家业不亚于木家,沈兄应该也和小弟感同身受才是。”“我?”沈延年不禁笑道:“我和木兄如何比得了?木兄是嫡子嫡孙,这家主之位不过是一墙之隔,至于我?呵呵。”木少英奇道:“沈兄也是沈家嫡孙,沈世伯更是一言堂堂主,何等身份地位,怎么还说这样妄自菲薄的话?”沈延年摇头笑道:“木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沈家堡啊,人人都心知肚明,这未来主人之位只能属于一个人。”木少英一愣,随即明白道:“沈兄说的可是沈堡主的独子,沈潇公子?”“除了他还有谁?”沈延年笑道:“在我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四弟面前,谁都要靠边站,家祖临终前已留下遗言,除了他,谁也别想觊觎染指,否则,不说别人,一言堂就要先将他极刑处死。”沈家堡这些年已经淡出人们视野,所以木少英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也大为惊讶,难怪沈延年一脸自嘲神色,父亲身居一言堂堂主之位,若是自己的儿子不顾遗命争夺堡主之位,难道他要将亲子处死?身为人子,沈延年也不会让父亲如此为难。再看沈延年故作自若的神情,木少英便极感同情,正要安慰两句,忽听有人报道:“沈家堡少主到!”
      这一声不啻于一个炸雷,沈延年先自一愣,木少英也睁大眼睛:“不会吧,说曹操曹操到。”再看其他人也都不约而同将头转向门口,果真见沈潇从门外缓步进来,便更都是个个惊讶非常,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连震天也是一愣,沈潇已经走到他跟前,说了几句客套话,连震天回过神来,忙道:“沈公子……”他张口就想问沈潇怎么会到此,话到嘴边又赶紧咽了回去,沈潇却已经解释道:“晚辈路过徽州,听闻前辈做寿,略表心意,不请自来,前辈莫怪。”连震天忙道:“岂敢岂敢,沈少主能来,是老夫的荣幸,快请坐。”
      他又请沈潇上座,沈潇也是不肯,他进来后便看见了木榕,两人目光甫一交织便立刻错开,没有人看出来一丝异样。连震天觉得年轻人好相处,便将两人安排在了同一桌,正好在重阳盟一桌旁边。这一桌里,沈延年是沈潇的堂兄,云开少时也和沈潇有过交情的,但相比于他们的热情,沈潇表现得十分淡漠,沈延年已经习惯,云开也并不在意,将其他人介绍给他,沈潇鲜少在江湖中走动,也不认得这些人,而且也没有要结交的兴趣,只是礼节性地回礼,表情疏离冷淡。他这种冷淡和韦一秋不太一样,韦一秋是一种拒绝性的自我保护,而沈潇则像是一个疲倦至极的人,不想和任何人任何事打交道,所以他很快就离开云开等人,在旁边坐下,期间木榕除了和岳小天孟横塘打了个招呼外,就一直站在那,沈潇落座后似是看了他一眼,似是随口说了一句客气话:“木公子请坐。”木榕笑一下,便也坐了,这个位子斜对着大门,能看清岳小天他们一桌所有人,木榕一一微笑致意,却发觉有两道目光也友好地看向他,那是坐在他左手边的一个男子,见木榕看他,他便自我介绍道:“在下周朗。”
      这正是前日在马车里一直端详他们的那个年轻人,木榕不认得他,只觉得他目光温和十分可近,便也拱手回礼,周朗笑道:“刚听连老爷子一直在称赞木公子,可见木公子是人中龙凤,在下只恨没有早日和木公子相识。”他又隔着木榕和沈潇说了几句客套话,此时寿宴还没开始,众人都在三五成群地闲谈,大多数都是相识要好的坐在一桌,只有他们这一桌例外,大多都是不认识的,但周朗特别有感染力和号召力,他短短几句话说出去,便几乎让每个人都心生好感,不过片刻功夫,这一桌已经各自自报家门、无话不谈、格外亲近起来。沈潇是个例外,他如今并不喜欢这类场合,见木榕和周朗不知何时已经呼兄唤弟,俨然成了至交好友,他微微蹙眉,却也没说什么。
      岳小天在邻桌碰碰罗凤孤:“二哥,那人是谁啊?周朗?你认识吗?”罗凤孤摇头:“不认识,也没听说过。”“奇怪了啊”岳小天摸着下巴道:“没听说过江湖中有这样一号人物,不行,看他那样和木兄套近乎,不会不是好人吧,木兄可别上他的当。”罗凤孤闻言好笑:“几个月前你也没听说江湖中有过木榕这号人物啊,为何就对他深信不疑引为知己?”岳小天大摇其头道:“这怎么能一样,木兄一看就是好人,而且现在我们都知道他是谁了嘛,总不会木三爷和木少英都是骗我们的吧。”罗凤孤摇头,见岳小天兀自忧心忡忡,他不由失笑,拍着岳小天肩膀,意味深长地道:“放心,你的木兄是不会上当的。别人不上他的当就谢天谢地了。”
      岳小天没听出他话中有话,正想过去提醒木榕,就听有人喊道:“寿宴开始,请帮主入席。”岳小天忙正襟危坐,看向前方,大厅里有个方台,连震天迈步走上,先四下拱手一番,之后道:“多谢众位不远千里前来捧场,大恩不言谢,老夫这里就不多话了。”
      有人附和道:“连帮主客气了。”“是啊,连帮主是我们武林英豪,我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连帮主相邀岂有不来之理。”“祝连帮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众人纷纷纭纭之时,周朗低声笑道:“原来江湖中也这么多谄媚之徒。”木榕也笑道:“难道周兄不是江湖中人?”周朗一笑:“愚兄算是半个江湖人,不懂的事情还要多和贤弟请教。”“周兄过谦了。”两人低语一阵,正听到最后祝寿一句,周朗不由笑道:“这人也太直性子了,这话一说,连帮主得记他一阵子了。”
      果真,连震天闻言脸色一沉,一阵肃杀之气显露出来,众人只觉一震,不由都心道:“这连震天号称镇三山动五岳,果真不是浪得虚名。”听连震天道:“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呵呵,哈哈,哈哈哈。”他忽然仰天大笑三声,那笑声却凄厉无比,院中树上不知什么鸟被惊到,扑棱着翅膀飞起来,连震天右手一抬,一道寒风骤起,那鸟儿扑通摔下来死了,有人不禁惊呼一声,想叫一声好,但连震天脸沉如锅底,又憋了回去,暗道:“风雷掌,风雷掌,名不虚传。”
      连震天以风雷掌扬名天下,后创连环帮,据说这江湖中鲜少有人能抵得住他三掌,今日一见,真是让人既惊且惧,好多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话,连震天四下环视一圈,忽然长叹一声:“让诸位朋友受惊了,老夫真是过意不去,但我家门不幸,几个月前发生了一件惨事,不用我说,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老年丧子本是天伦之祸,对我这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还有何寿可祝,何喜可贺。”
      他连声长叹,虽然没有痛哭,却让人听得更加难受,连震天又道:“所以,诸位可能也猜得到,老夫以祝寿之名将诸位请来,是另有他事。老夫今日就将此事跟诸位说清楚,老夫此举,不为祝寿,只为——报仇!”
      他环视着神色各异的众人,仰天长啸:“犬子无辜,惨死恶人手下。老夫日夜无眠,只想手刃仇人,为他报仇雪恨。在座的虽都是和我连环帮有过交情的,但我也不想勉强大家,愿意和老夫并肩作战的,老夫感激万分,不愿意的,薄酒一杯,不成敬意,大家酒足饭饱尽管离开。但老夫却想提醒诸位一句,在座哪门哪派,和那十八楼、那九煞没有过一丝过节、不曾有家门子弟被那恶魔伤害、甚至折磨至死过?”
      大厅里一片沉寂,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悲戚仇恨之色,沈潇诧异地看过去,这才了然,原来连震天这次请的这些人、这些帮派,都是和十八楼有仇有恨的,也难怪他这样大张旗鼓说要并肩报仇。他不由看了木榕一眼,却见他正低声和周朗私语什么,周朗也是一脸肃然,却不见眼中有恨,想来是和他一样、仅有的事不关己之人。但沈家堡和十八楼真的没有过一丝接触吗?沈潇蹙眉陷入沉思。连震天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脸上掠过,时而欣慰时而失望,有人禁不住这目光一看,大声道:“连老爷子,那十八楼掀起江湖血雨腥风,又有哪个名门正派没有吃过他的亏、受过他的残害呢?但不是晚辈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那十八楼神出鬼没,那个九煞,我们连他的影子都没看见过,就那一个名字还只是捕风捉影,这么多年,武当、少林、崆峒……哪个大家门派没有想过去捉拿他?远的不说,就说云开云贤弟他们重阳盟,各个都是青年才俊,结果又如何?连老爷子,不是我们不想报仇,不想替武林除害,但实在是,唉,唉,唉。”
      他连叹三声,这懊恼胆怯的话非但没有被人鄙视,反而激起了很多人的同感,都叹起气来,连震天早已料到如此,又大笑三声:“此话不假,此话当然不假。但我们就真的对那恶贼没有一点办法了?这世上真的就黑白颠倒正不胜邪了?自然不会,老夫既然把诸位请来,既然提出要携手并肩铲除恶魔,自然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定会将那邪门歪道一举铲除、不留后患。”
      他说的自信满满,但还是有人不敢相信,连震天便对一个弟子一点头,那弟子会意,很快端上来一个玉盘,上面盖着红布,连震天右手一指,道:“诸位请看这是何物?”
      红布揭开,众人都探头去看,只见洁白玉盘上静静躺着清亮亮、光澄澄一枚玉簪,那玉簪小巧玲珑,精致无缺,头部是一片梅花花瓣形状,连花蕊都雕得宛若随风而动。
      一片惊人的沉寂之后,有人惊呼出声:“梅花簪,是梅花簪。”
      大厅里一片哗然。
      梅花簪。这世上有无数支梅花簪,但唯有一支,能令江湖变色、武林风起。
      不知是何人制造了这梅花簪,但数百年来,江湖中就流传着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梅花簪一出,无论在何人之手,都可号令整个武林,江湖大大小小百十门派,都要听之指挥,携手并肩做同一件事情,若有不从,杀无赦。
      梅花簪就在眼前。有它在,整个武林都要同仇敌忾,还何愁那九煞不除,那十八楼不灭这时何等激动人心的时刻。
      大厅里静极了,几乎可以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就在此时,忽然刮来一阵奇怪的风,门廊下和大厅里的烛火晃了几晃,不约而同地同时熄灭。
      整个连环帮陷入了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

  • 作者有话要说:  半夜失眠,更半章,不知道有没有和我一样失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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