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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三章 内怀怨结 ...

  •   这几日的雨雪连绵不绝,总也没有一个晴天,像是到了夏季一样,沈潇踏着满地泥水匆匆到沈望江的院中,沈望江正站在树下不知沉思什么,见他进来道:“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多穿点,冻出病来怎么办?”
      这本是平日里习惯了的呵护和爱惜,但沈潇此时听来,却忽觉不是滋味,不由道:“爹,您怕孩儿冻出病来,却不想他会不会被四叔折磨吗?”
      “潇儿,你在怪爹?”
      “孩儿不敢”沈潇道,但沈望江怎会听不出不满之意,他想了一想,道:“潇儿,你记得沈家家规第三条是什么?”
      沈潇道:“不得忤逆尊长。可是,爹,您都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也许他是逼不得已。”
      “什么理由都不可以。”沈望江道,“你身为沈家少主,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无论因为什么,他如此大逆不道,就该当受罚。你可见过我沈家哪个小辈敢对长辈如此无礼的?如果真有,他早就要受家法了。”
      沈潇知道父亲说的是实情,沈家是江湖名门望族,也是簪缨礼仪世家,最是讲究这些,也确实没有小辈敢跟长辈无礼,他也承认木榕举动确实偏激放肆,这样的阴狠不会容于沈家,也不会容于父亲,就算是他看到,也不会坐视不管。只是——
      沈潇沉思片刻,道:“爹,就算如此,您教训他便是,您把他送给四叔处置,四叔本来就讨厌他,岂会饶了他?”
      沈望江道:“潇儿,你对你四叔有成见,他虽然跋扈嚣张,但毕竟是沈家老爷,又是长辈,不会做公报私仇之事,今天你二伯过来,我也问过了,他说你四叔一直在养伤。”
      沈潇沉思着,他其实并不知道四叔沈北丘和木榕有什么恩怨,平日里四叔对他也算很好,毕竟是亲叔侄,他也没听过四叔对哪个晚辈真的狠手折磨,但木榕毕竟不是父亲的孩子,也不为父亲所喜,四叔没有顾忌,会不会下手也没有分寸?
      这时有人来禀报说:“三少爷求见。”三少爷是沈望江堂兄沈无双的儿子,叫沈骄,和沈潇同龄,只大两个月,是沈家小辈里难得和沈潇能合得来的人,沈望江尊敬堂兄,对这个侄儿也很关爱,道:“让他进来。”
      沈骄进来先给沈望江行礼,之后笑道:“这几天天气不好,侄儿想带四弟去温泉住几天。”
      沈潇幼时体弱,长大后虽好很多,但还是畏寒,沈望江笑道:“去吧。”
      沈潇没有答应,还在沉思,沈骄好奇道:“四弟,你怎么了?走吧,六弟也去呢。”
      “六弟”是沈北丘的儿子沈越,沈潇忽问:“三哥,你从哪儿来?”沈骄道:“从四叔那,刚去叫沈越了。”沈潇眼神一动:“四叔在家?他在做什么?”
      沈骄笑道:“这天气还能干什么,刚和二叔聊天,现在恐怕在喝酒呢。”
      沈潇问:“他院中还有别的人吗?”沈骄一脸好奇看他:“四弟,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还能有什么人?”沈潇追问:“他院中可发生什么事?”沈骄越发奇怪,回忆道:“没听说有什么事啊,噢,六弟好像说,有个弟子犯了错,四叔罚他跪了半日。”
      “然后呢?”
      沈骄回忆着:“然后……然后好像让他抄沈家家规呢,说不抄到四叔满意不饶他,也不知是谁,真是可怜,要是我啊,还不如被打一顿,才不要抄什么家规。”
      沈骄从小不喜读书写字,只爱练武,一直没打扰他们对话的沈望江不禁笑了一下,沈骄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道:“四弟,你到底去不去,六弟还等着呢。”
      沈望江道:“骄儿,你和越儿先去准备,你四弟一会便过去找你们。”沈骄欢喜点头离开,沈望江道:“骄儿从不说谎,你还不放心?”
      沈潇沉默片刻,沈望江道:“罢了,让你四叔消消气,过两天我就让他把人送回来。”他看着沈潇,缓缓道:“潇儿,你要知道,他既然要做沈家子弟,就要守沈家的规矩,他久在卓熙教导之下,早已和正道格格不入,他在别处为父可能不管,但在沈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他胡作非为的,就算是你,如果这样忤逆尊长,为父也会给于惩罚,你应该清楚的。好了,不要担心了,他在卓熙身边这么多年,他的本事能耐比你想的要强得多,不用你过多担心,跟你三哥去吧,多住几日再回来。”
      沈潇走后,又一场雨雪肆虐而至,一夜之后方才晴天,沈家堡四爷沈北丘的院子干净阔气,唯有一个小小角落里,满是积水和泥泞。
      木榕就伏在这积水和泥泞里,半昏半醒,他的衣衫已经破碎,露出的肌肤上是层层叠叠的伤口,鲜血被雨水一冲,很快就不见了。
      沈北丘将这根普通的锁链物尽其用,开发出了各种新奇的用法,每时每刻变着花样在木榕身上试验。这是第四天,他已经可以开口,更是哪儿也不去,专心在院子里折磨木榕。他刚刚吃过早饭,从屋里踱着方步出来,到木榕身边先转了两圈,木榕已经昏迷,满身泥水地卧在那,沈北丘用脚尖踢了踢他,换来他一阵轻微的颤抖,沈北丘格外满意,吩咐:“把他弄醒。”
      这几日他身边的下人跟着他也学了不少本事,听到吩咐后有人很快应了一声,之后取来一只烙铁,对着木榕肩头的伤口按了下去,“滋”地一声响,一股白烟升起,木榕身子颤抖一下,睫毛轻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沈北丘蹲下身,看着他痛得脸色惨白如雪,大颗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来,不由笑道:“小子,这滋味如何啊?”
      木榕懒懒地抬起眼皮,看到是他,又闭上了眼睛。
      沈北丘啧啧道:“好啊,小畜生,骨头倒是挺硬,我就不信你不跟你四爷求饶。”
      他伸出手,下人忙把锁链递过来,沈北丘掂着锁链笑道:“想不到这小小的锁链也能这样好用。怎么?想到沈望江会把你送到这里任我折磨吗?啧啧,真是个好父亲啊。”
      木榕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沈北丘怒极反笑:“好,我看你还能装多久?”他站起身来,举起手狠狠打了下去。
      锁链一下又一下打在臂上,背上,腿上,一阵又一阵蚀心入骨的痛楚毫不留情地袭来,木榕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这每天都要重复无数次的酷刑不知又持续了多久,他已经处于半昏迷中,却又有盐水泼在伤口上,他一个颤抖,又醒了过来,下一刻,右手已经被紧紧捏住,一阵锐痛从手指间无情地袭来。
      思过堂跪省的锁链一端是锐利的铁尖,由细变粗,沈北丘正抓着一头,慢慢刺进木榕的右手食指,之后又慢慢地拔出来,他满意地看着木榕的身子骤然一紧,邪笑着又将铁尖刺入他另一根手指,他刺的及其缓慢,肆意地享受着木榕的痛苦,一边刺一边似忽然想起来一般道:“小畜生,看你身上新伤旧伤的,谁弄的啊?”
      木榕紧咬下唇,一言不发,沈北丘啧啧道:“那你有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滋味啊?”他说着,手下却不停,直到十根手指都被刺过才停了下来,十指连心的痛楚难以忍受,木榕已经昏迷,沈北丘也不叫人了,伸出手指,一把扣入他背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狠狠一按,木榕再次痛醒了过来。
      沈北丘连连摇头:“小畜生,你这是何苦,还是早些答应,和四爷我合作才是。”
      木榕轻飘飘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之后再次闭上了眼睛,沈北丘拍一下他的脸颊,故作叹息道:“你说说啊,沈望江他哪里对你好呢,当年你丢了,他压根不想找你,过了几年你自己回来看他,他却直接赏了你一百鞭子,这些年你惦记回来看他,他可是一见你就厌烦憎恶,恨不得你永远不出现才好,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嗯?”
      木榕轻轻闭上眼,并无答话。沉默再次惹怒了沈北丘,沈北丘恨恨一咬牙,站起身来,一脚踩在了木榕的右手上,用力一碾,指骨断裂的声音将他身后跟着的几人都听得心惊肉跳,不约而同去看木榕,那张清俊的面孔已经是白的近乎透明,他却只是紧紧咬着牙关,连一声呻|吟都不肯发出来,他们几人对视了一眼,不由都有些敬佩。沈北丘看着他倔强的表情,却是涌起更深的恨意,他抓起锁链,对着木榕的头狠狠砸了下去。
      满含杀机的风声骤起,木榕忽然睁开眼睛,抬起伤痕累累的左手,一把抓住了锁链。
      沈北丘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能力反抗,“小畜生,你要干什么?”
      木榕漆黑的眼眸看向他,沈北丘哈哈大笑:“小畜生,不想死是么?”
      木榕终于开口了:“你敢杀了我,就再也不会见到沈越了。”
      沈越是沈北丘的小儿子,也是他如今唯一的儿子。几天的折磨下,木榕的声音嘶哑低弱,但这么轻描淡写说出来的一句话,却如一声炸雷,震响在沈北丘耳中,他呆立了半天,方才回过神来,一把抓起木榕的头发,迫使他抬起手来,一个接一个的巴掌狠狠箍在他脸上,木榕很快就满口鲜血,脸颊肿胀。他却在忍痛的空隙,给了沈北丘一个嘲讽的笑。
      沈北丘眼中闪出狼一般的阴毒,他停下手,半蹲在木榕面前,捏起他的下颌,阴笑道:“小畜生,我怎么忍心杀了你呢,我还有那么多招数没有用呢,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放声大笑,手中尖锐的锁链狠狠刺入木榕的胸口,肌肤被撕裂的声音格外的清晰,木榕呼吸一窒,蓦地睁大眼睛。
      沈北丘的声音听起来遥远,却又清晰:“小畜生,疼得很吧?疼就对了,我就是要让你痛不欲生。你以为我是最想杀的人吗?不,不,最想杀你的,是你的父亲——沈望江。他早就想杀了你,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哈哈,你这个小孽种。”
      铁尖已经全部刺入胸口,并从后心露了出来,第一个冰冷而粗糙的环扣无情地穿过肌肉,棰心的疼痛如巨浪要把他淹没,木榕止不住地浑身痉挛,没有断的手指不顾疼痛,深深抠到泥地里。
      沈北丘朗声大笑:“小畜生,你不要怪你父亲,哈哈,我要是他,我也会想亲手掐死你,让你和你那个淫|荡不要脸的娘,一起下地狱。”
      已经磨断指甲的手指轻轻地一顿,就要抬起来,虽然痛不可挡,但他仍是有能力将它们插入沈北丘的心脏。
      但伴随着沈北丘侮辱言词传入耳中的,还有沈望江给他的警告。
      残破的手指轻轻地颤抖了几下,最终,没有动作。
      一个接一个的锁链环扣撕扯着心肺,一米多长的锁链穿透胸口,木榕的眼前是一阵阵的黑暗,他的身子如风中落叶,在沈北丘手下痉挛颤抖,呻|吟和呼喊停在喉间,他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也听不清沈北丘的狞笑嘲讽,他不知道这痛苦到底持续了多久,只记得最痛的不是酷刑,而是他心底烙下的愧疚,在陷入黑暗的一刹那,他只来得及在心里说了一句话——
      娘亲,对不起!

      又一场雨雪突如其来地落下,冲刷着一地的鲜血。
      木榕如一滩没有生命的血肉,静静地卧在院中的泥地里,一截泛着乌黑光芒的锁链穿过他的胸口,锁链的一头摊在他扭曲变形的手指上。
      有几个下人撑着伞走近,一脚踏上他伤口翻卷的脊背,他没有任何的反应,有人好奇地抓起他的头发,在他肿胀的脸上狠狠拍了几下,他只是轻轻颤了颤眼睫,几个人终于觉得没劲,踢了踢他无声无息的身体,然后踩着锁链走了过去,没有看到这简单的举动换来了木榕脸上难得一见的痛苦神色,冰凉的雨水冲刷着他冰凉的身子,夜晚之时那雨水就凝结成了冰霜,覆在他脸上、手指上、腿上、胸口上……他单薄的身子像是被冻在了地上,无法忍受的寒意和痛苦在心肺之间凝结、生根,鲜血从青紫的嘴唇滴滴落下,微弱的呼吸也成了棰心的痛,他不由自主轻微地颤抖蜷缩,之后陷入了更深的昏迷。

      雨下得太大了,昨夜就来到这里的沈一楠没有回去,此时他端着酒杯看了会窗外,回头道:“老四,放他回去吧。”
      “不成”沈北丘一口回绝,狠狠吐了口气,“三哥不是说,让我打到解气为止吗,我还没有出这口气,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老四,你不要不懂事,老三是让你出气,不是让你弄死他。他要是真死了,你不会得到任何好处。你看沈潇平日里对他不闻不问,但他毕竟是沈潇的亲弟弟,若是他真死在你的手里,沈潇一定会和你势不两立,沈潇若是如此,你想想沈望江会怎么做?”
      沈北丘咬牙道:“可我就是恨不得折磨死他。这小畜生,当年要不是慕容羽吟那个贱|人,我的欢儿怎么会死?她死了,我就要让她儿子好好偿还。还有沈望江,他不是能狠心亲手处死我的欢儿吗?那我到想看看,要是他看到这小畜生死了,他会不会伤心难过?”
      沈一楠自然清楚沈北丘说的这段往事,沈北丘除了沈越,还有一个儿子沈欢,当年勾结敌人要出卖沈家堡,被沈望江的夫人慕容羽吟发现,当时沈望江已经是沈家堡家主,为了给众人一个交代,下令处死了沈欢。
      沈一楠叹口气:“你的心情我明白,但是”,他话锋一转,道:“想弄死这小畜生,不急于这一时。要是因为这一点私恨,耽误了我们的大事,二哥可不会答应。”
      他虽然是劝慰的语气,但是沈北丘听出了里边的警告之意,他狠狠灌下一壶酒,之后把酒杯一摔。“好,我什么都听二哥的,让人把那小畜生送回给沈望江就是。”
      沈一楠无奈地看他一眼:“什么脑子,把他送回九薇楼。”
      “二哥,那你去哪儿?”
      沈一楠恨铁不成钢地道:“我去找老三,陪他再好好下几盘棋。”
      沈北丘恍然大悟,脑子忽然开窍,问道:“那沈潇呢?用不用拦住他?咦,他这几天怎么也没过来?难道我们料想错了,他一点都不关心这小孽种?”
      沈一楠道:“等你想起来什么都晚了,我昨天就让沈骄和沈越带着他去温泉了,不缠住他十天半月不会回来。”
      沈北丘佩服得五体投地:“还是二哥英明。罢了,我这就让人把他送回去,这小畜生,还没玩够呢,等下次再撞到我手里的,嘿嘿。”
      在沈望江还没让沈北丘放人时,木榕就已经被送回了九薇楼,沈一楠去找沈望江下棋时“顺便”告诉了他这个消息,还一脸感慨:“老四这回居然压住了火,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三弟,不是二哥护短,木榕他毕竟不是我们沈家人,何况这些年他也没在沈家生活过,他现在敢如此对待老四,难保他有一天不如此对待你,你可要想好了。”
      沈望江沉吟:“二哥放心,我自有分寸,如果有一天他真敢对沈家不利,我定然不会坐视不管,姑息养奸。”

  •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将来狮虎会给九儿报仇的。
    老沈只是漠然不关心,这也不是他能想到的结果,当然,以后他也会悔不当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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