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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面具内外 ...

  •   夜深人静后,一道黑影如一支箭,将自己射入了木榕的房间。他身影闯入的一瞬间,木榕抬手熄灭了烛火。屋里陷入一片黑暗,不请自来的客人和早有准备的主人一个盘膝在窗台,一个端坐于桌后;一个一脸挑衅、满眼嘲讽,一个则唇边带笑、神态自若。
      木榕并没有抬眼去看来人,他轻轻擦拭一方棋盘,取出黑白分明的棋子,像是一个没有睡意,要和自己对弈消遣时光的儒生。
      来人耐不住寂寞,首先开口道:“好久不见,九爷!”
      木榕微微一笑,这才作答:“你我二人并无交集,你这样过来,不怕你的云大哥起疑心吗?小千。”
      他轻笑着开口,“小千”两个字是用一种嘲笑的语气揶揄而出,成功地惹怒了黑衣男子,一道剑风迎面而来,木榕轻巧躲过。
      “杀手千帐灯不做杀手,连兵刃也换了吗?”
      “不劳九爷操心。”恶狠狠的声音响着,“原来九爷也开始心慈手软了。”
      黑暗中,木榕却像是在白日一样,凝神目视眼前的棋盘,思索片刻,下了第一子,之后慢悠悠地道:“小千公子此话何意啊?”
      千帐灯忍着对这个称呼的不悦,“啧啧”两声道:“那个连仇,你居然要放过他?”
      木榕静静落下一子:“是你引他过来的?”
      “我可什么都没说”千帐灯摊手道,“我就是在跟他喝酒的时候,无意间说,哎呀,居然有人身上有像女人一样的花瓣标记,真是太可笑了,谁知他就记住了,还就认为那个人是九爷你呢?”
      木榕执棋不语,千帐灯则不停口地道:“连发现了自己秘密的人都不立刻下手,九爷啊九爷,现在还没有人来赏你鞭子,真是不合情理了。”
      木榕又落下一子,一笑道:“听灯兄的意思,是认为老爷赏罚不及时了?”
      “你住嘴”千帐灯眼中闪出一丝慌乱,怒道,“我岂有此意。”
      黑暗里,木榕似是又笑了一下,千帐灯也冷笑一声:“我倒要看你还能得瑟多久,一个半月之期马上就到,到时候,嘿嘿,九爷,任务失败了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你该比我还清楚吧?”
      不等木榕说话,他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噢,是了,到时候恐怕连受罚的机会都没有了呢,是不是?”
      木榕不动声色,棋子在他手中一颗颗落在棋盘上。
      “灯兄说什么,在下不懂。”
      千帐灯对他的装傻嗤之以鼻,幸灾乐祸地道:“九爷不懂也无所谓,反正明天早上,我就要提着你的人头回去复命了。”他站起身,就要离开,忽然又回头阴冷一笑:“如果我猜的没错,九爷,你接到的任务该跟我的是一样吧?哈哈!”
      伴着这带着些微自嘲的猖狂笑声,黑衣杀手消失在夜色中,木榕在黑暗里凝视着棋盘,背后传来一阵阵锐痛,他却依旧挺直着脊背,动也未动,万籁俱寂的夜里,他听到的是临行前得到的命令——“还有一个人和你同一任务,但你二人不许合作,只许相互利用。且要在完成任务的同时,设法杀了另一人。你们两个,只能有一人活着回来复命。”
      棋子一颗颗落在棋盘上,像是有生命的物体,在设计着一个又一个圈套。
      十八楼……千帐灯……
      如果云开得知,他口中的“小千”非但有着另一重不可告人的身份,且当年被五行宫所救就是一个自导自演的圈套,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
      而早已互相之间有了猜忌和隔阂的孟横塘、连仇、韦一秋等,又会怎样对待百口莫辩的云开呢?
      “是么?”木榕低下头,慢慢拂了棋盘,轻声自语:“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黑暗中,那清亮双眸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第二日上午,连仇的尸体在房中被发现,后脑凹陷下去一块。
      云开神色惨淡:“是棍子之类的武器,一击致命。”
      连仇倒在桌子边上,桌上还有已经凉透的两杯茶、一盘散乱的棋子,显然是有一个熟悉的人来和下棋品茗,他没有任何防备,就被下了杀手。
      一行人中,会下棋的有云开、岳江澄、木榕和半吊子的岳小天,爱喝茶的有云开、木榕和罗凤孤。
      而使用棍子之类兵刃的,只有木榕。
      韦一秋眼睛难得发红,厉声质问:“昨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木榕神色平静:“哪里也没有去,天黑之后我就睡下了。”
      “谁能给你作证?”
      “没有人。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
      事到如今他还在开玩笑,孟横塘提议要木榕将夜火交出来验证一下,木榕摇头,千帐灯在不远处看着,之前还难掩一脸势在必得的表情,但很快就觉得不对,因为木榕非但没有要逃走或是反抗的意思,他微微低头思索了一下,之后像是做出了很为难的决定,抬起头淡淡一笑,那笑容在千帐灯看来,却有着挑衅的意味。
      “抱歉”他笑着说,“夜火不在我手里。”
      “那在谁手里?”
      “发生什么事了?”
      门口传来一个茫然的声音,刚刚起来的岳小天站在门口,一脸不解地看着屋里,他的右手正握着一根血红的棍子。
      “小天”岳江澄惊呼一声,“怎么,怎么在你手里?”
      岳小天疑惑不解,顺着姐姐的目光一看,“啊,你说这个”,他挠挠头道,“昨天我找木大哥聊天,白天看他这棍子用得好,我说想看看,他就让我拿回去玩一晚上。姐,怎么了?”
      阳光透过窗棂射进来,屋里几人的脸色却都十分的不好看。
      只有木榕依旧微笑如初,他慢慢走到连仇的身边,怜悯地看一眼那张脸,之后像是无意间将目光移到他指尖,“咦”了一声。
      韦一秋瞳孔一缩,猛地上前执起连仇的右手,右手食指指缝里,一抹金光若有若现。
      韦一秋轻颤着手,想去取出来,木榕止住她:“别动,有毒。”
      有毒的东西只有唐纵可以插手,那抹光芒一点点被抽了出来。
      一根设计精巧的金针展现在众人面前。
      唐纵面色铁青:“是天机毒,剧毒。”孟横塘思索道:“这样看来,致命的不是连兄的外伤,而是此毒了?”唐纵沉着脸点头。孟横塘瞅着那金针,自言自语道:“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他皱眉思索,忽然一回头,直视着千帐灯。“灯兄,请把你的兵刃亮一下吧。”千帐灯后退一步,举起手中的剑,冷笑:“要看这个吗?”
      “不”孟横塘悄悄挪到门口,堵住了去路,“我说的是你的成名兵刃,你的——千帐灯。”
      千帐灯是一个人的名字,也是一种兵刃——或是暗器——的名字。那是一盏里边暗藏了十根金针的小灯,一旦触动机关,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发送暗器,且每根针上都淬了剧毒,杀人于无形。
      云开在突如其来的变化中愣了一下,之后道:“小千的灯五年前就已不用。”
      “是么?”韦一秋冷冷道:“那日在密道里,我见过这种暗器。”
      千帐灯恶狠狠盯着木榕,像要把他吃掉一样,眼睛血红,木榕淡然微笑,不为所动,还好心劝他:“灯兄,坦白从宽,我相信只要你说出离人泪藏在哪里,诸位少侠会网开一面放过你的。”
      这一句提醒了众人,也开启了证据直指千帐灯的开端。正在此时,几大门派同时派来人兴师问罪,说是有人目睹了他们死在松山的弟子俱是被当年的杀手千帐灯所杀。千帐灯不肯承认,韦一秋和孟横塘等却已经相信,不知谁先拔了兵刃,一场混战开始。
      云开此时已经明白,他们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圈套,但他们非但无法解开这个圈套,且连是谁设计的他都不知道。
      罗凤孤紧紧蹙着眉,将目光移向木榕,木榕回他一个微笑,罗凤孤眉头皱得更紧,他相信这场戏和木榕定然有逃不开的关系,但他没有任何证据,更何况,他还无法确认千帐灯到底是不是清白的。

      其他人不足为惧,但孟横塘和韦一秋都是高手,千帐灯纵使轻功再好、武功再高,也无法轻易全身而退。
      何况他现在根本没有要逃跑的意思。在别人看来,他的身形极其诡异,在进攻和闪躲的空隙里,他没有要逃,而是逐步向一个方向靠近。
      他在靠近一个人。
      木榕。
      在生死关头,他却在靠近木榕,他的眼珠血红,额上青筋暴起,每次目光落到木榕身上的时候,都是一副要将他食之而后快的神情。
      木榕明显也已看出来千帐灯要对他动手,却一直没有动,反而极其有耐心地在等待。等到千帐灯终于瞅准一个机会,迅速扑到他的身前,一股剑风扫过,木榕后退一步,两人瞬间拆了几招。
      孟横塘和韦一秋挺身而上,三人将千帐灯围在一处,在观战的人看来,这四人的武功几乎差不多,但千帐灯身法奇快,所以其他三人也没能在短时间内制服他,数十招过后,几人都受了伤,韦一秋伤得最重,踉跄几步,便出了战圈。千帐灯却没有补上一刀,他完全无视了重伤的韦一秋,甚至也无视了招招阴狠的孟横塘,他全身心都在对付着木榕。眼见苦战不得,一抹狠绝从眼中射出,他左手食指轻抬,一抹金光从指间射出,直奔木榕的咽喉。
      孟横塘大叫:“木兄小心。”
      那金针去势如闪电,木榕却只微微动了一下脚步,右手一抬,那根金针便被他准确地夹在了手里。
      千帐灯面如土灰,脱口道:“你怎么会……”
      木榕在夹住金针之后,便已经到了他身后,他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伴着一声骨头断裂脆响的,是一个带着笑意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
      “知道为什么你先得手了吗?因为我觉得,从你手里取到它,不仅会更容易,还会一举两得。”
      千帐灯睁大眼睛,喉咙里咯吱作响,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视线的最后,是有人捡起他的剑,大叫着:“就是这把剑,我亲眼看到有人用这把剑杀了我的兄弟,就是他,他是十八楼的人。”
      黑色的身影扑地倒地,带起一片尘土,再没了声息。
      云开面如铁灰,踉跄几步,颓然倒在椅上。

      十月十三。重阳盟几人在云州各自道别。此行没有取到离人泪,且连仇惨死,但能杀死十八楼的凶手之一千帐灯,重阳盟的几个青年侠客已经受到了许多江湖人的夸赞和敬佩。
      但重阳盟几人的心里,却没有一丝的欢欣,告别时俱都心情沉重,约定元月十八再次相聚,重建盟约。
      木榕并不回木家,而且说要去别处走走,岳小天邀请他道:“木大哥,你以后要是不想回木家,就去我家好了,我随时都欢迎你去。”木榕一怔,随即含笑答应,不管罗凤孤眼神冰冷,和众人挥手告别。

      云州郊外。
      一袭素衣的身影行走在夜色里,他行色匆匆,但神态从容,快要走出密林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细微到像是雪花落到地上,但以他的耳力,还是听得十分清楚。
      木榕缓缓停下脚步,蓦然回身,一抹冷笑溢出嘴角,他淡淡道:“出来吧。”
      密林里寂静无声,蓦地,窸窣声响起,很快,两个如鬼魅一样的黑影一左一右出现在不远处,都是黑巾蒙面,唯有眼睛露在外边,死死盯着木榕,像是盯着一个已经没有生命的物体。
      木榕却像是根本没有觉察到,他的目光从左边慢慢移到右边,语气里是轻慢的鄙夷:“鬼手、魔药?呵,你们两个也敢跟踪我?”
      两个被叫出名字的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各自向前迈了五步,又同时停住,步调诡异的一致,木榕却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了戒备和迟疑,他轻轻一笑,有些嘲讽的意味:“就凭你们两个也来找我?”
      嘲讽的语气激怒了一人,他哑着嗓子威胁:“是三爷派我们来的。”
      “噢,是么?”木榕漫不经心地道,“那你们是想我的命呢,还是想要我手中这瓶离人泪呢?”
      精致的瓷瓶出现在白皙的手中,鬼手和魔药的眼睛同时睁大,与此同时,两个人的喉咙里同时吐出两个阴冷的字:“都要!”
      伴随着这几个字尾音,两道寒光已经同时亮起,犹如闪电般直奔木榕而来。木榕身形微微后退,比起两人的攻势显得有些迟缓。
      一人狂笑:“我们知道你受了伤,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木榕眼中冷笑不减,右手轻抬,一掌推出,只听两声闷哼,光芒骤减,两个黑衣身影已经分别撞在各自身后的树上,树干咔嚓一声,险些折断。
      “你”两人捂着胸口,眼睛死死盯着木榕的手,那只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盏晶莹剔透的小灯,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却是杀人夺命的利器。
      “千,千帐灯……”
      鬼手从牙缝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木榕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之后低头对着手里的灯叹息地一笑:“这两个人看样子是想念你的主人了呢,那就让他们去陪他好了,也省得他孤独寂寞。”
      他漫不经心地说着,漫不经心地擦了一下小灯,数十道金光一闪而过,便听到有细微的针尖刺入肌肤的声音,鬼手和魔药同时瞪大眼睛,眼里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魔药艰难地抬起手,指着木榕,“三爷……”
      木榕冷笑揭穿:“三爷不会派你们两个废物来的。”
      鬼手挣扎去掐自己的喉咙,但不仅金针刺入要害,剧毒也慢慢发作,他脸色慢慢转青,却还是不敢相信木榕会下杀手。
      “你敢……杀……我们……少主……不会……饶……”
      木榕的眼神渐渐变得黑暗冰冷,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垂死的二人,眸中透着冰冷的怜悯,声音还是如碎冰般冷酷。
      “少主那里,我自会交差,无需二位为我操心了。”
      素衣身影翩然远去,眨眼间消失在黑暗的夜色里,自从二人出现,他的脸上便褪去了之前的温雅柔和,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冷和残酷,像是带上了一副无情的面具,又或是如今才是他摘下面具后真实的容颜。
      魔药的手还指着他离去的方向,喉咙里咯吱一声,两个身影同时跌倒,在极快的瞬间,不知什么液体从他们体内渗出来,迅速融化了原本的血肉之躯,唯有一只精致的小灯跌落在地上,闪着虚无的光芒。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酱油了两个,好吧我告诉过你们不要纠结这些土豆们的名字的😁
    九儿装土豆暂时告一段落,下一段,哪个重要人物要粗线了呢?嘿嘿嘿,敬请期待接下来的小糖~中糖~大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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