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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   赵伯鲁没有看他一眼,接过水壶,就咕噜噜的喝着,响声特大,眯着小眼,看那些在太阳底下勤加练习的世子们,一点都不懂他们为何如此拼命。

      他当然不懂,他有个好出身,就比那些世子强百倍千倍了,如非太过愚钝,一般世家大族是不会另立庶出为太子的。

      可是,赵鞅不同,他素来喜欢改革,能立下以军功封赏的命令,赵伯鲁难道没有想过他的父亲也会将这招用在家事上?

      他显然愚钝的可以了,连赵鞅将他身旁的男子安插到他身旁都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的太子之位注定坐不久。

      他身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卫国前太子蒯聩,他在宋国久经磨难,辗转各国,最终到了晋国,被赵鞅留在府中并安排到了赵伯鲁身边,此举意在提醒赵伯鲁,太子之位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得到的,如果你再不努力,我可以像卫王废蒯聩一样废了你。

      一个熟悉的人影从校场穿过,弥子瑕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回头定眼看去,果然是他。

      赵无恤适时的转头,看着弥子瑕若有所思的目光,随即循着弥子瑕的目光看向了赵伯鲁那边,赵伯鲁一眼对上赵无恤的目光,立刻咧开嘴招手相邀。

      赵无恤对他笑下,推着弥子瑕向那边走去,微带些劝意的笑着:“大哥,你又偷懒。”

      “唉,实在是无聊,我都不想来这个地方,要不是顾及爹,我早就到怡花院了。软香在怀,娇声迭起,那才是人生的乐事,真不明白为何要到这个地方来吃苦?”赵伯鲁唉声叹气,一阵抱怨,“无恤,你说我们都是世子,世子就应该高高在上,指挥下面的人,我们需要什么样的人才就招募什么样的,为何要我们练呢?”

      赵无恤暗叹一声,确实他们是不必亲事亲为,府中有对应才能的人,他们的技能已经炉火纯青,根本不需要他们,可是凡事你都不懂,如何指挥下面的人呢?如何让下面的人信服呢?

      赵无恤刚要劝诫一番,毕竟在众多世子中唯有赵伯鲁与他还算亲近,可是突然赵伯鲁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从怀里取出两张票,然后神秘兮兮的道:“无恤,今晚怡花院有表演,我们一起去?”他说着,还象征性的挑眉做了下“你懂的”表情。

      说是表演,其实就是一场买卖交易,看中了谁,可以拍卖,价高者得,赵无恤曾经陪赵伯鲁去过几次,对里面萎靡淫*乱的气氛微有感冒,但是毕竟是男人,寻欢作乐是天性,只要不耽误正事,他从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今天赵伯鲁当众说出,还一副我们两个早已是熟客的表情,让他大为尴尬,他不自觉的瞟向了弥子瑕。

      看他一脸平淡,显然不知道怡花院是什么地方,才舒了一口气,可是却陡然注意到他根本没有听到赵伯鲁与自己说的话,只是将大多的注意力投在了赵伯鲁身旁微低着头的一个男子身上。

      男子默默无声,却是面容清秀,低垂下来的睫毛如羽扇般,身材颀长端正,他暗暗观察男子的相貌,再瞧弥子瑕看那男子的目光,心中一瞬涌出波涛汹涌的妒意。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情感,只是随着心里所想侧了侧身,挡住了弥子瑕的目光,然后一脸笑意的对赵伯鲁道:“大哥,我还是认真练习吧,你也不要总是流连那种地方,有空的话多注意下府中的形势。”

      他提醒赵伯鲁,可是赵伯鲁完全不理解他的好意,扫兴的摆手:“好了,我一个人去。”

      赵无恤推着弥子瑕又向箭靶处走去,他不停地从箭袋处拿出箭羽,弓满玄,每根箭都正中箭靶,他脸上满是自信。

      赵伯鲁在一旁支起下巴意兴阑珊的看了一会,才撑起微胖的身子,打了一个哈欠,对身旁蒯聩道:“拿弓箭。”

      箭靶前,蒯聩将弓箭递给赵伯鲁,赵伯鲁连弓都拉不满,只能做做样子,射着离他不过几米之远的箭靶,一旁的世子早就习以为常他这么偷懒,只关注着自己的进步,不肯落后其他人一步。

      突地,一只箭从赵伯鲁的方向射向了赵无恤所在的地方,所有人惊的目睁口呆,夹着来不及掩饰的幸灾乐祸。

      赵无恤眉眼一个厉色闪过,手中的弓就打落了那只根本没有多少攻势的箭。

      一直浑浑噩噩的赵伯鲁这时才惊醒,看到赵无恤无恙,长呼一口气,对着赵无恤高喊了一句歉意:“无恤,我还没睡醒,射偏了。”

      赵无恤点了点头,表示不在意。若是其他人射向这一只箭,他也许会想很多,但是赵伯鲁……还是算了吧。

      所有人期待的剑拔弩张没有出现,只能暗叹一声装作无事的继续练箭。

      赵伯鲁对着蒯聩使了一个眼色,蒯聩立刻领悟的奔过去拿箭,炽烈的太阳将他白皙面庞烤的通红,额头上溢出汗水,后背衣衫已经潮湿,紧紧的贴在他的背脊上。

      弥子瑕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他身为太子何曾受过这些苦,却是因为救自己,变成如今这样的境地……

      他拾起了脚边的箭羽,然后递给奔来的蒯聩,四目相对,仿佛有电火雷鸣的光芒在相交的目光中闪过,遥远的记忆一下子侵入了两人的脑中。

      蒯聩半弯着腰接过箭羽,本想道一声谢,却猛然脑中弦断了一根,他只能怔怔的望着那人的眼睛,浩淼如海,仿佛是他……

      心跳声加快,弥子瑕望着他只是淡笑,太像他了,太像他了,他就要喊出他的名字,背后却传来一个怒吼的声音——

      是赵伯鲁看他长久站在那儿不动,怒斥:“你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回来!”

      蒯聩握着箭的手紧了紧,可是他没有立刻回头,仿佛怕眨一下眼面前的人就会不见。还是弥子瑕轻柔的一声:“快回去吧。”

      他才幡然醒转,对着弥子瑕点头道歉,立刻转身离去。

      不可能是他,他已经死了!

      赵无恤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眉眼中所有的锋芒都聚在一起,仿佛自己心爱的东西被别人碰了。

      他慢慢走过去,努力压抑住自己心中的异样,走到弥子瑕身边是一脸随意:“温茂,你认识他?”

      “不认识。”弥子瑕笑着摇头,他现在是赵温茂,不应该认识蒯聩,所有的前尘往事与他无关,从今晚后,弥子瑕这个名字将会深深埋在土里,烟消云散。

      赵无恤眉眼眯了下,然后继续转身练箭,他一根根射着没有停歇,仿佛在发泄什么,直到把所有的箭射完,他才满头大汗的道一句:“回府。”

      他声音有些冷淡,推着弥子瑕轮椅的速度变得相较以往快了。

      送弥子瑕回府后,他独在一人走在路上,面容渐渐露出迷茫和愁云,转身进入屋中,他就将脸埋在了掌中,就算他对感情的事再懵懂无知,他也知道对弥子瑕的感情是不应该的。

      转辗反侧,赵无恤是一夜无眠。

      日子飞逝,平静下隐藏着波涛,终于有一天赵鞅不准备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将赵伯鲁交给他的几篇对《尚书》的理解的文章狠狠扔到了地上,并罚赵伯鲁跪倒祠堂里,什么时候写出文章让他满意什么时候起来。

      赵伯鲁在祠堂跪了半柱香就受不了,嚷着要见赵鞅,赵鞅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根本不理会他的呼喊。

      赵伯鲁在祠堂一跪就是一整天,他逼着自己的写下几篇文章交到赵鞅手中,结果让赵鞅更是火冒三丈,勒令赵伯鲁回屋反省不得外出,暂免去太子之位。

      这一举动彻底的吓傻了赵伯鲁,他这才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原来他的太子之位并不是他以为的稳稳当当,他所有的荣耀其实就是赵鞅的一句话,他若是对自己不满,完全可以不管嫡庶废了自己。

      他弯着腰艰难的走回了自己的屋,内心惶恐不已,可是即便他认清了形势,他年久生锈的脑子也只是将这些突来的惩罚怪到了蒯聩身上,而不是反省自己本身。因为刚开始那几篇文章是蒯聩写的,定是他的写的不好,惹怒了父亲。

      可真相是那几篇文章写的太好,以至于赵鞅完全不相信这是自己儿子的水平,而后来赵伯鲁交过去的几篇文章,果然与前面几篇拉开了很大的差距,怎能不让赵鞅动怒?

      不明真相的赵伯鲁怒火中烧,那厮竟敢害爷!他二话没问就让人把蒯聩拖出去打了一顿,几十大板打在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太子身上,蒯聩咬牙撑了过来,他在各国受到的屈辱还比这个少吗?

      他冷笑,然后跪在了赵伯鲁房前,请求他的原谅,请求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知道说什么解释都没有用,也知道一旦失去赵伯鲁的信任,他在晋国又会沦为在其他国家那般潦倒。

      也许世家子弟从小就有对人命的冷漠,蒯聩如此,赵伯鲁亦是如此。

      一个落魄太子,我赵府给他一口饭吃,他竟然反过来害我,赵伯鲁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用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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