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接盘侠[美食]》浊河刑铭

15、花不落叶不归（四）

　　这边常汀才兴冲冲地跟玖太说着从前头听来的消息，一回头正好看见黑着脸的古四思走进厨房。

　　“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让你嘴碎。”玖太手上的活不停，那张放在二十年前也算风华正茂的脸上尽是戏谑，常汀被古四思瞪了一眼讪讪闭上了嘴转过身去继续做他的菜。

　　常汀正炒的辣子鸡丁重油，一把干辣椒、姜丝配着花椒下锅呛得古四思直皱眉头。打开放茶叶的橱柜取出一小把干白菊扔进白瓷碗，又对一边剥蒜的玖太说：“古歌估计是快醒了，您上去看看，不然我怕他待会看不到人又要哭。”

　　玖太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摇了摇头，“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

　　“你看我干什么？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再请个人，就你那德行，脑袋跟铜钱眼儿里钻出来的吧”，常汀把辣子鸡丁盛盘，洗洗手准备把菜端上去。古四思听他说这话就不乐意了：“我不是请了一个么？”

　　常汀呵呵乐了：“你说谁？秦末啊？来来来，你给我把他召唤出来我算你牛。外面那些上帝们正差个伺候的。”

　　不打起来就不错了，还指望着秦末伺候那些人？古四思忍了忍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玖太留给他们的除了这么个囫囵个的川一堂，就只有放在角落里的大冰箱好用，上下两层，温度还能自己设置，算得上是整个店里最高档的玩意儿了，古四思轻车熟路地将包好的荷叶鸡脯放进高压锅，打开冰箱取出冻得邦邦硬的鸭肉放进温水。

　　算了算化冻肉的时间正好够一盘银芽肉丝春卷，古四思从常汀的案板上切下半掌长两指宽的猪肉条，然后从篮子里取出早晨送到的绿豆芽掐了根泡在水里。
　　红白相间的五花肉被切成细丝后，古四思把洗干净的绿豆芽投入开水锅中焯一遍捞出，控水晾凉。一直被用作汤材的水发粉丝切段，等猪肉在七分热的油锅中炒上两遍微微变色后加入，稍加翻炒粉丝就变得软绵，趁它完全烂掉之前及时加入黄酒、味精和少许正在锅里沸腾的鲜汤。肉香一下子被黄酒勾出来，古四思满意地吸吸鼻子加入湿淀粉勾芡，盛入碗中。

　　最拿手的鸡公煲正炖得入味儿，一阵一阵香辣从锅盖下面钻出来，常汀滴了少量黄酒又盖上盖子：“这是你们南城菜？”

　　“不是，我在卢家主宅闲来没事儿和厨子学的，谁知道这是哪里菜！”古四思说着话手下却不闲着，绿豆芽、虾米末和麻油也被加进去，搅匀成馅儿。

　　川一堂虽主西川菜，但好在常汀有心，主食准备了好几种花样。但凡是□□的主食，最大的区别也就是薄厚，古四思捏了捏馄钝皮的厚度，取了七八张擀成三分透明，然后切掉外周只留下中心均匀的部分。

　　薄皮中间放馅儿，纤白细长的手指一卷一捏便成了圆柱状的春卷生坯。古四思将炒锅上火，放油烧到七八成热下春卷生坯，用中火上白芝麻，放入锅中，炸成金黄色且外酥里嫩时捞出盛盘，考虑到那位生病的何美人受不得刺激，古四思又取了一个白瓷小碟装了点花椒与咸盐的混合调料放在一边。

　　常汀的鸡公煲终于出锅，起初的麻辣刺激一过，鸡肉与辣椒、花椒的完美作用开始发挥威力。一贯吃不得多少辣椒的古四思也不由地咽了咽口水，算起来这时候鸭肉也化的差不多。

　　鸭肉比起鸡肉质感更加紧实，皮下还有一层肥油，古四思颇是费劲儿才取下足够的鸭肉去皮抽筋儿切成薄片。按理讲这道菊花鸭片要用秋天刚开的菊花菜才最好，清新微苦，正好掩去鸭肉本身的微骚，可现在时令不对，也只能用干白菊凑合，但好在常汀为客人准备的茶叶讲究，泡开的菊花泛浅黄，一片片花瓣舒带香多少保留着上个秋天的本色。

　　葱、姜洗净后，切成指甲片大小，古四思取出中碗加入蛋清、食盐、黄酒、味精、胡椒粉、玉米粉搅拌均匀为鸭片上浆，再另取一只小碗倒少许泡花茶的热水，然后用食盐、白糖、味精、水生粉、麻油勾成芡汁。和炸春卷不一样，古四思在油热到五分时就放入鸭片，划散后等白色肉质泛黄便盛起，用剩下的油再热五分，下葱姜爆炒，炝锅出味儿后放鸭片，烹黄酒，再将调好的芡汁倒入锅中，稍加翻炒，将菊花瓣加入，翻炒均匀到鸭肉变色盛盘。

　　常汀偏头看了眼成品，捏起一小块鸭片放进嘴里，嘴角一勾笑起来：“清淡不腻，后味儿饶舌有余香，但这青黄色看着像病人脸，卖相实在差点儿。我看别叫菊花鸭片了，改叫菊花残吧！”

　　常年挤兑人的反过来被挤兑，古四思绷着脸低头看着他的成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别捣乱，我还要做个荔香雪耳露。”

　　“要不我帮你一把？”常汀笑着问。

　　古四思抓住机会，马上反驳：“加把红辣子，然后端上去呛死何琴瑟？”

　　“思思啊，你对西川菜有偏见，地域黑要不得啊”，常汀说话间用长筷子把菊花夹出来摆在盘子一角，摆摆手说：“你去炖你的荔香雪耳露，要相信我！”
　　古四思低着头做他的荔香雪耳露，时不时回头去看常汀，生怕他还记着以前的仇趁他没注意给他加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别再待会楼上那位吃着不爽摸出把刀子给他就地解决了。

　　好在常汀没他想的那么坏，在一锅鸭汤里加了几片陈坛酸萝卜，盖上盖子又煮了会，拿了只仿古的粉瓷汤盆装起来，煮烂的菊花一律捞出，再将刚泡发的新菊摆在汤面，想了想，又伸手在菜篮子里摸索一阵，犹豫着问古四思：“思思啊，你说楼上那位……是香菜党么？”

　　古四思：这个我怎么可能知道！

　　常汀拿着把香菜纠结到不行，按理说鸡汤鸭汤最好放把香菜，不仅去腥而且还能增添别样风味，但考虑到那些为了香菜到底该不该滚出蔬菜圈也能打得头破血流的人，常汀决定还是别冒险了，真要把古四思陪进去了那不就只剩自己去面对楼上那位了么？这样一想常汀把香菜换成了小葱，碧绿的小葱衬着乳黄的多瓣菊，看着莫名的和谐。

　　小明嘴馋，早晨从集市回来总要给自己带点鲜令水果。现下五月，正赶上荔枝上市，古四思给陈默守报菜单的时候就料定了菜篮里肯定有这种酸中有甜的红色果实。作为早餐最常用的食材，青花瓷盆里总是留着当日新发且被煮得七分熟的雪耳，正新鲜的荔枝被剥皮去核，白莹莹的果肉被泡进椰子汁里，准备就绪剩下的工作便简单许多。古四思捞出小碗雪耳倒入砂锅中加清水炖，融了半块冰糖后倒入椰汁与荔枝肉，为了保证荔枝的滋味，汤水中大泡一冒头就需要马上起锅，倒进荷叶状的汤碗中，否则荔枝又老又软丢了至少雪耳露的七分美味。

　　前后不过十几分钟，古四思端着汤碗放在加长的木制托盘上，他那道菊花鸭片已经变了样子，鸭片和汤分做两盘，鸭片整齐码好放在莲花形状的小碟子里，紧挨着的鸭汤上青葱配白花，透着一股浓浓的文艺气息。

　　古四思撇了撇嘴，问常汀，“啥玩意儿？荷塘月色？”

　　常汀摇了摇头：这个叫好一朵圣母白莲花。
　　古四思：？？？

　　何琴瑟到底是病了，点菜的时候还有胃口，等菜上来他又不想吃，腻歪在陈默守的怀里小口小口地喝着荔香雪耳露：“真不知道这外面有什么好的……红城不好吗？多少人挤破头想进去，可偏就何陌他要往外面跑。世界这么大他想去看看，哼，事情这么多也没见他去干干……”

　　何美人若是不发脾气那的确是讨人喜欢得紧，拖着鼻音更竟显出几分可爱，陈默守被他逗笑，低头亲吻上翘的眼角：“何陌还小，小孩儿心性长大点就好了……”

　　“二十多还是小孩儿？我十六的时候就没当我是小孩儿了”，何琴瑟食指勾住陈默守的衣领，额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对方的下巴：“我知道何陌打心里烦我管他，但他不知道这世上有人愿意管着他是多幸运的一件事儿。老爸活着的时候，我也曾经烦过他，啰啰嗦嗦这也不让那也不让，可等人回不来了，我才发现自己那么想听他说话，哪怕是训我也好，谁稀罕那个长将军的头衔，我宁可当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可是何陌他不懂，他……我怕他出事儿，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我得守着他，护他周全。”

　　陈默守扶住何琴瑟的肩膀，摸着丝滑柔顺的金色长发：“我知道，我知道……”

　　“老爸尸体运会红城那几天是溽暑，皮肉早都烂了，棺材放在灵堂，臭味整个主宅都能闻得见”，何琴瑟笑着咀嚼保留一丝酸味的荔枝肉，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你知道吗，我爸下葬那天我第一次想我妈，想一个只留下几张照片和蝴蝶刀的陌生女人。我有点恨她，我觉得是她把老爸带走的……何陌那时候才刚刚十二，小屁孩站在一边就会哭，闹哄哄的，恨不得让人踢他屁股，可是真抬脚要踹才意识到我们何家没人了。我就这么一个弟弟，随他哭吧，最好把我不能哭的一起哭出来。”

　　陈默守拍拍他的后背：“你还有我呢？琴瑟，我答应过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你要敢说谎骗我，我就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何琴瑟在陈默守怀里拱拱，推开喂到嘴边的勺子，翻身抱住陈默守的腰：“我知道自己一身坏毛病，但是你不能烦我，不能讨厌我，要容我，疼我，爱我，宠我。若是你能做到，我何琴瑟就是你手中的利剑，何家的军队就是你上膛的火炮，指哪打哪，遇神杀神、遇鬼斩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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