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海王狭路相逢[快穿]》盈凉凉

3、海王003

　　天边有火红的云层在烧，东方渐明，破晓将至。
　　悍马顺着沿海公路缓缓驶近。

　　再近时，钟时疏才发现观景台下的岸边已聚了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满面的尘色遮不住他们衣衫的华贵，间接表明了这些人非富即贵的身份。江毓不自觉又向他贴近几分，低声和他咬耳朵：“你看，那是不是你父亲钟先生？”

　　他仔细一看，钟默果然也在其列。

　　下方隐隐传来交谈的声音，钟时疏侧耳细听，发现他们已然分成了旗帜鲜明的两派，一派主张立刻登船启程，而另一派则主张再等等。

　　他们争论得不可开交，半晌无果。突然有一人计上心来，当即调转火力，把话题引向了钟默：“钟先生，我看令郎似乎也不在场？”

　　钟时疏没有听到这个他名义“父亲”的回话，却又听见了那声饱含痛意的叹息。伴着那一道声音，海面突然炸开一刃巨浪，铺天盖地朝孤零零伫立在海面上的船体拍下。岸上的人吃了一惊，也顾不上再吵，慌忙向四处散开。

　　连天浪潮和船体轰然相撞，溅开的水流却巧妙地避开人群，没叫他们沾上一滴水渍。而飞船承接这惊涛骇浪的一击却动也未动，几乎要立成一道沉默的剪影。

　　浪涛的余声中夹杂着一点低微的呓语。
　　“不能……去。”
　　海风挟来一缕游丝般的悲鸣。

　　岸上的人惊魂未定逐渐聚拢，半点不把刚才的异动放在心上，不多时又展开了激烈的讨论，钟默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后退一步，彬彬有礼却冷淡地略一弯腰，道：“我就不去了，祝各位旅途愉快。”

　　钟时疏原本游离的目光顿时凝在他身上，身边的任务目标的呼吸适时停滞片刻，不动声色去握他的手：“舍己为人是很好的品质，钟先生高义。但他毕竟是你父亲，私心来讲，我希望他活下去。”

　　钟时疏懒洋洋“嗯”了一声，接话道：“我也希望他活着，我们都要活着，所以我也不打算走。”

　　江毓没有收到应有的反馈，当场愣了一下。
　　钟时疏笑眯眯地继续道：“违反自然规则是会有惩罚的。”

　　他这话说得奇怪且没头没脑，江毓当他是在暗示骚乱的发生是因为资源的过度开采，也就没再深思，只敷衍地点了点头，却在想钟氏父子已然成为废棋，不需要再花时间，得尽快想个别的办法混上飞船。

　　他的目光落在钟时疏线条干净的侧颊上。
　　——他留在这里，早晚也就是个死。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他发挥最后一点光热，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

　　争论的人群最后也没有谈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各退一步，决定度过今晚之后，明日中午准时启程，离开这个千疮百孔、怪物横行、已经不适宜居住的星球。

　　他们分布均匀地形成对峙之态，一方气定神闲、只等时间一过一走了之，还有人明显心不在焉，不时向远处张望。渐渐有人离队去找就近的房屋安顿，江毓解开安全带，最后深深看了钟时疏一眼。

　　“注意安全，我去找找附近有没有水。”
　　他展开一个温和的笑容，一双眼瞳在破晓的晨光中仿佛有光芒流动。

　　钟时疏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目光与他一触即分：“你现在过去，他们不会拒绝你上船。现在的人数还远不到方舟的载重，不必担心被丢下。”

　　江毓愣了一愣，蓦然有种被看穿的狼狈感。他心里那个坚定的念头隐隐有些动摇，却到底没有把钟时疏的话放到心上。
　　——说到底，钟时疏也只是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核心机密的普通人，他不会知道方舟的隐秘。

　　车门已经打开，江毓犹豫片刻回身，在他肩头上轻轻拍了一拍：“我只是去找点能填肚子的东西，别想太多，我会回来的。”

　　直到难得恢复成一人独处的状态，钟时疏才彻底放松下来。他从心底里认定江毓不会再回来了，便懒洋洋往后一靠，无声呼唤系统。

　　“海王海王，你在不在？”
　　系统顿时出声反驳：“我不是海王。”
　　“你是海王系统，叫你海王又怎么了？”钟时疏理直气壮省去了“消灭”二字，却没有在这个方面纠缠太久，很快又问：“末世不可能有鬼吧？”

　　系统沉默了两三秒，终于放弃再纠缠称呼的问题，一板一眼解释：“按照一般情况来说，末世的世界背景基本不存在孕育出鬼魂的可能性——你跑题了，现在的问题是，把任务目标弄走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完成任务？”

　　一提这个，钟时疏堪称骄傲地回：“我故意的。”
　　不太理解他脑回路的系统选择沉默以对。

　　钟时疏没有进一步解释，他顺势转移了话题：“既然他不可能回来了，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等他？”
　　系统犹豫片刻，正要开口提醒，又听他懒洋洋接道：“等他卖我吗？”
　　不知多少次感叹自家宿主傻白甜的系统不觉一愣，一腔苦口婆心劝解的话就堵在嗓子里，最后化成一句：“……原来你知道啊？”

　　钟时疏隔着车窗眯眼，直视窗外将升未升的一轮晨起太阳，悠闲地敲了敲方向盘。他理所当然地反问：“那不然呢？我又不是傻子。”
　　而无数次把他当成傻子的系统沉默无语。而后，他委婉地道：“我以为你就算不信任他，也不会认为他想害你。”

　　“那是刚见面的时候，我总不能第一次见面，就判定他人品有问题吧？”钟时疏随口一答，只觉得伴着太阳的高升，温度已然有些高了，便发动车子慢吞吞往后倒，驶入半颗小型陨石之后，用裸露在地表的岩层遮住车身。
　　他车窗半开，有湿热的风徐徐涌入。半晌，他松散的眼神忽地一凝，定在一个方向：“来了。”

　　有一人探头探脑、鬼鬼祟祟摸了上来，他四下张望一番，着重在悍马曾停过的地方徘徊几回，似乎有些烦躁，于是重重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什么玩意，人根本不在这儿。”隔着几百米距离，那声唾骂顺着风清晰送入钟时疏耳中。

　　他见过那张脸，在记忆里，也在方才争执的人群中。那是个曾觊觎他身体、又碍于钟默的存在不敢下手的研究室管理人员。
　　这时钟默已然失势，连性命能不能保下也未可知。他独身一人，行踪也不被人知晓，就算出了什么事，甚至是死在这人手里，也无处可诉。

　　这是谁的手笔几乎不言而喻。钟时疏目睹这一切，神色却没有半点波动，似乎早有预料。他自言自语：“我看见这个人就烦。”

　　这话才刚一出口，天外不知何处飞来一块半只拳头大的石块，不偏不倚正砸在那人头顶，他连惊叫都没能发出，眼睛一翻倒在地上。
　　这下，钟时疏所有的不爽都烟消云散了。他重新挂起一点悠闲的笑，踩起离合的同时不忘知会系统一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