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总是在下雨》未未不知眠

6、6

　　席延心有两个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
　　一是他有个怪癖，二是他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如果这些是罪过的话，那他已经在心里坐了很几年牢。
　　好在最近被无罪释放，因为他喜欢的男生能够接受他的怪癖，因为他喜欢的男生性取向跟他一样——虽然他们现在并没有交往，只是“朋友”罢了。
　　席延心跑下教学楼的时候，宋思瀚已经在自行车棚下面等他了。
　　席延心几步过去：“你有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到。”宋思瀚低着头看手机，问他，“中午吃什么？”
　　席延心道：“都可以，听你的吧。”
　　宋思瀚是跟他不是同一个专业，平时上课的时间就千差万别，宿舍楼更隔着老远。但他们就是这么认识了，席延心就这么喜欢上他了。
　　“你今天下午有课吗？”
　　“没有。”宋思瀚问了，席延心就很乖乖回答，“这学期课不多，下午基本上都没课。”
　　“明天早上有课吗？”
　　“前两节没有……”
　　有几个女生从旁边路过，是宋思瀚认识的人，她们主动打了招呼：“出去吃饭吗？”
　　宋思瀚笑脸回答：“嗯，是呀。”
　　每当这个时候，席延心就会在心里小小地羡慕宋思瀚的好人缘。他似乎认识很多朋友，在学校里走的时候，常有人主动跟他打招呼。
　　不像他，个子矮，存在感几乎为零。性格说好听点是内向，说难听点是有些阴沉，不太爱搭理人也没有人爱搭理他，除了几个室友相处还行外，基本上没其他认识的人。就连一个班的同学，都不太熟。
　　虽然交不到朋友肯定是他自身原因占大比重，但他感觉有些人对他这类男生的要求是很苛刻的。
　　因为矮，会被嘲笑，也会被人当面说一个正常男人的身高才不该就这么点。
　　可就是有人天生个子矮，有什么办法？他是最希望自己长个的人，但就是不长个啊，他能怎么办？
　　很多人会觉得一米五甚至一米五都不到的妹子能用可爱娇小形容，但对一米七以下或者一米六以下的男生就是满满的恶意嘲笑。他不懂，为什么男的就一定要是高个子呢？这跟哈尔滨的人都要会溜冰，四川的人都喜欢吃辣，广州的人都敢吃婴儿有什么区别吗？本质不都是思想绑架吗？
　　有人天生是瘦子，吃再多都不会胖，也有人天生是胖子，吸一口空气都感觉要长肉。同样的，也有人天生是矮子，吃再多补品做再多拔苗运动都不会长个。
　　“要吃烤肉吗？还是吃海鲜？”
　　席延心走了神，没听到宋思瀚的这句话：“啊？你说什么？”
　　“走神了？”宋思瀚看着他，“看刚才的女孩子看呆了？”
　　席延心大概知道这几个女生是COSPLAY社的，平时也喜欢穿着一些洛丽塔风格的裙子：“……没，就是觉得她们的裙子挺好看的。”
　　“喜欢吗？”
　　“……唔……”
　　宋思瀚突然低了身，贴在他耳边说：“我觉得你穿应该会更好看。”
　　“……”席延心的脸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他的怪癖，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那就是喜欢穿女装。
　　虽然已经想不起来最初会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了，但穿女装好像会上瘾，尤其是当他发现自己扮成女孩子陌生人看他的眼神表情都不一样了以后，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
　　尽管这种自信好像源于一种羡慕。
　　他从没用嘴说过，可心里一直都很羡慕女孩子。
　　因为女孩子对待外貌可以正大光明。
　　能通过化妆修饰美化自己原本可能不太出众的外貌，能穿五颜六色花哨斑斓的裙子热裤，能戴或夸张或精致的各类饰品。
　　席延心从高中的时候开始尝试女装，直到现在，化妆手法变得非常娴熟，选择服装懂得扬长避短。只要不说话，就没有人能发现他是男生，有时掐着嗓子说了话，也只会被当成声音比较中性的女生。
　　但宋思瀚是第一个发现他原来是男生的人。
　　然后宋思瀚只是跟他说：“我觉得这只是喜好问题吧，现代社会，哪里还需要大惊小怪的——而且你这么打扮，真的挺可爱的。”
　　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让席延心沦陷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待过他。
　　将思绪收回，席延心没有去看宋思瀚：“……我又没有这种类型的裙子……”
　　“喜欢的话我买给你啊。”宋思瀚把一只手臂挂在他肩膀上，“想要吗？”
　　这种肢体接触让席延心更加紧张：“……还是先想想等下吃什么吧。”
　　“我问了啊，刚才。”
　　“啊？”
　　“我问你是想吃烤肉还是吃海鲜。”
　　“……那吃、吃海鲜吧……”
　　“好。”宋思瀚的手臂还挂在那里，说话依旧像是贴着席延心的耳朵，“……等下可以去你家吗？”
　　席延心家在离学校很近的地方，但他父母常年忙于工作，基本上都是国内各地世界各地地出差，所以这家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一个人住。
　　只是宋思瀚这么问，有另一层含义，席延心知道。
　　“今天吗？”
　　“今天不行吗？”宋思瀚的语气懒洋洋，“我们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吧？”
　　席延心没拒绝，答应了：“……嗯，可以的，这段时间我爸妈都不在家……”

　　不过午后一两点，室外的阳光依旧热烈。
　　拉紧了窗帘，还是会有一两道明亮的光线从小缝小隙之间倾漏进内。
　　屋内，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与低低沉沉的轻微喘息声交织在一起，而席延心被宋思瀚压在凌乱的床铺上亲着。
　　“等……等一下……”
　　不被重视的请求，也不是真正心意相通的亲吻。
　　宋思瀚可能都没在意这时席延心开口说了些什么，他只顾顺着自己的喜好来对待席延心。
　　捂住席延心的嘴，宋思瀚只是道：“……别发出声音……”
　　现在正进行的事情，是他们的秘密——一个曾是席延心主动，却已经日渐让他觉得痛苦的秘密。最初只是一个非常纯粹爱慕的吻，虽带上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跟本不该有的期待，可是很美好。
　　直到宋思瀚说出现实的话语割碎一切。
　　“抱歉，我不可能跟你交往，我心里有在意的人了。”其实宋思瀚是一个对着谁都很温柔有礼的人，唯独对着他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像刀刃一样扎人，“我会对你好，是因为你跟那个人长得很像，所以不自觉混淆了。但如果让你产生了什么其他想法，我想我们从现在开始还是保持距离吧……”
　　头一次全部倾入的感情，被这样崩盘回绝。
　　席延心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或许是怕再也无法跟宋思瀚联系了，或许是不甘被如此拒绝，亦或是仍对日久生情抱有些许希望，他道：“……没关系，别误会了，我也不喜欢你。只是觉得你还蛮合我喜好的，可以寂寞的时候用一下。”
　　“用一下？”宋思瀚差点就笑出来，“你把我当成什么用品了吗？”
　　“不行吗？”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席延心的心脏都在四分五裂开来，“你也可以把我当成心里那个人的替代品啊，你不是说我们长得很像吗？”
　　“……”
　　“怎么，难道你觉得自己吃亏了吗？”
　　“……”
　　宋思瀚当然不吃亏，之后也不会吃亏。
　　至于席延心，时间久了，发疯够了，大脑也就慢慢冷静下来了。他知道自己跟宋思瀚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只是他不想斩断对宋思瀚的感情，目前也无法干脆坚决地结束这段感情。
　　他清楚，两人之间，独自矫情痛苦的只是他一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