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自救笔记》苏爽

66、昭然

　　“干杯——！！”
　　夜晚也熙熙攘攘的大众居酒屋内，角落拼起的两张短桌。
　　除却两名未成年人用乌龙茶代替外，剩下或是用啤酒与酒精饮料、还有日本酒干杯的响声。透过澄色的酒液，能够观察到充满个性的与座者们的表情。
　　在座的都是太宰的同僚，也就是他如今任职的「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们。
　　除了我、太宰和下午有一面之缘的他的搭档国木田独步外，还有新人谷崎润一郎与其妹妹直美，以及担任社内医师的与谢野晶子。
　　把所有人的名号都报上之后，事实已经一目了然。
　　这狭小的连桌正是日本近代文学的坟场之一。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眼下的心情，我在进入黑手党和异能特务科后也时常有所感受，并不陌生。不过主以太宰治、谷崎润一郎（还有NAOMI！！）同坐桌前的冲击，和过去连接听到太宰治·芥川龙之介·以及黑手党首领的名字是森鸥外的心情大约能够等同。若是再算上据说目前正前往四国的深山出差的社内招牌侦探江户川乱步，事情还会更加令人窒息。
　　光是为此就想多喝两杯，如果醉了搞不好还能够迅速些地忘个精光，当做一切都很正常。
　　“感觉很不好意思，这是社员间的祝杯吧。竟然还邀请了我这样的外人来。”
　　我动用理智说道。
　　“怎么能这么说，我们都听说了，今天是多亏有你在才能够迅速地解决事件的吧。”与谢野说，“不要介意，更何况，大家也只是找个由头聚在一起喝酒而已。除了未成年人。”
　　她是名戴着金属蝴蝶发饰，姿态挺拔的女性。那种神定气闲的风姿令人相当倾心。
　　“而且基本上都是国木田君请客，对吧国木田君。”太宰明快地说。
　　“只是你总在赖账、或者和我打一些奇奇怪怪的赌才变成那样的吧！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太宰。”
　　“啊哈哈哈，这样说的话，是输掉的国木田君运气不好嘛。”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得很。事先说好，我绝不会再和你打赌。”男子说着怒视了太宰一眼，又转过头来，“不过，就是这么回事。佐佐木小姐，你无需顾忌。”
　　“就是，请您不要在意。”有些腼腆的谷崎说道。他看起来还没成年，听说是刚来不久的新人，“直、直美……”当被妹妹亲密地挽住手臂不断挤压时，这名少年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动了一下。我偷偷抬眼，所有人对此都置若罔闻。
　　“啊，这家店的烤牛肠很美味哦。”
　　“我喜欢芥末章鱼。”
　　“我有酒就够了！”
　　“今天喝锅岛如何？”
　　酒精和食物的作用力甚大，成功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在一心和枝豆苦战时，身边的少女向我搭话。虽说还是少女，但却和名字相符，是甚至能从中感受到与年龄不太相符的色气的美人。
　　“佐佐木小姐，和太宰先生是朋友吗？”
　　我放下筷子，举杯喝了一口，然后说，“是认识的人。”
　　“诶，这答案也过于无情了吧。”左手边那一位“认识的人”不满地说。
　　“呼呼，是吗？我也觉得，太宰先生应该不会有女性友人吧。”直美笑眯眯地说，“不如说，感觉太宰先生认识的女人，只有对他讨厌无比和正好相反的另一种。”
　　其实这两种也可以兼容以变成第三种。我也露出微笑：“那么，我看起来是哪一种呢？”
　　她正欲开口时，另一个当事人轻飘飘地插入了话题，“小直美今天好刻薄！如果好奇的话，不如来猜一猜吧。”
　　“和那个有奖竞猜一样吗？”
　　“没有那么难呢。”
　　“有奖竞猜？”
　　“是的！因为太宰先生在到侦探社之前到底在干什么是个巨大的谜团，就连乱步先生都没有准话，所以社内为此有个猜谜。”直美向我解释。
　　“奖金已经累积到40万了。”与谢野说，“不过要是佐佐木能告诉我们答案的话，这笔钱大概就能被用来干点别的了吧？”她笑了起来。
　　“……”我瞥向太宰，他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容，“哎呀。”
　　“看起来是知道呢。”
　　“说不定意外地确实什么都没怎么在干，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活到了现在呢？”我说。
　　“那个选项已经由我提出过了。”国木田说，“‘太宰在此前单纯不过是个什么都没有在干的废人’这一选项。”他看起来怨气深重。
　　“是、是吗，真是遗憾。”
　　太宰兴高采烈地说搭档可有趣了时，我就已经知道一定是出现了那种背负着救赎人类般重大役职的对象。
　　要按捺着不用怜悯和同情的眼神去面对这位叫国木田独步的先生都得大费一番力气。基督。受苦难者。人类的救世主。凭借这份功德肯定能进入极乐世界吧，“您一定非常不容易……”
　　与他四目交接的瞬间，简直要有一种同志般的情谊诞生。
　　“看来您也”“国木田君，是说啊，”
　　他似乎深有所感地说了一半，然后太宰便用唱歌般的语气说着捅了捅国木田的腰，“你前阵子曾抱怨过最近正为肩颈酸痛而苦恼吧，我正好知道了一个能百分百令你痊愈的妙方哦。”
　　“什么？是真的吗。”
　　“那当然啦，用我的名字向你保证！”他严肃地说，“首先，要拥有一条质地柔软而有韧性的高级领带。”
　　“质地柔软而有韧性的高级领带。”掏出封面用墨字写有「理想」二字笔记的国木田逐一复唱，“唔。是要用质量良好的领带来为脖子减负吗。”
　　“用力揉扯，使其充分放松！”
　　“「用力揉扯，使其充分放松」……”
　　“找到优秀的房梁，以绕过它打结的方式吊起来。嗯，我看像这家店的就很不错！然后把自己的脖子套进去，就能够立刻摆脱肩颈僵硬疼痛之不适……”
　　听到一阵钢笔深深刺入纸页，似乎下一秒就要折断的的声音。
　　“什么……！你这家伙，知道因为你，我笔记本页数消耗的速度到底变得多快吗！”
　　“诶嘿。”

　　“……那两个人一直是这样吗？”
　　我问。“一直都是这样。”直美说。

　　顺带一提，在接下来的闲谈中被问到平时在做什么工作，回答了“图书馆管理员”。相比进口贸易公司的事务员，自认是个非常不错的回答。毕竟确实挂职在郊区的乡民图书馆。完美。

　　*

　　两小时后。
　　“……千鹤子小姐，是不是喝醉了？”
　　已经熟悉得变换了称呼的直美忽然说道。
　　看向当事人。千鹤子的脸有点发红。面前的猪口盏和玻璃杯都已经空了，难以推测具体的摄入量。
　　虽然“嗯……”地回话了，但声音也很飘忽。在回答些什么更是意味不明。
　　“喝醉了呢。”太宰微笑着说。他的手不慌不忙地在玻璃杯上打着拍子，以至于身旁的国木田只看了一眼就确信他不怀好意，对现状乐见其成。
　　她不再出声了。
　　以喝醉酒的样子而言显得相当乖巧，默不作声地待在座位上。只是目光游离，正轻轻抿着唇。在难以辨分思绪的面貌上，由于湿润而显得晶莹的黑瞳在仄暗的光下闪动。对于这样的佐佐木，太宰好像觉得很有趣似的撑着下颚注视她。
　　……硬要说的话。
　　就连女人都会心动。与谢野想。比起此前，感到这幅姿态才像是初见的这名女性卸下伪装后的原形。
　　太宰笑了笑，“对她来说，大部分的酒喝多了都像麻醉剂一样吧。今天已经不行了。好！那么我先来送这位小姐回去。”
　　祝你们有个好的夜晚——他说着站了起来。
　　太宰站在了千鹤子的身后，她若有所感地抬起头。
　　“回去吧。”他说。
　　她点了点头。
　　太宰伸手之后，她牵过他的手站起来，默不作声地跟在了男人身边。走到一半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回过身，致意了一下。
　　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眼神。像重复过很多次一样自然而然地发生，然后结束。
　　……这一行人的寂静被打破，是他们走出大门、彻底看不见后三分钟的事。在那之前，所有人都没说话，以各式各样的表情注视拉门后轻晃的暖簾。
　　打破沉默的是与谢野。
　　“是那么回事吧。”说着，她把最后一口酒也喝了——将倒空的第二支酒瓶放到一边，玻璃底座发出“咚”的闷响。
　　根本没有装模作样地猜谜的必要，因为答案已经一目了然。即使是对于太宰这样捉摸不透、浑身谜团，在脸上写着可疑二字的迷之人物而言也一样。
　　国木田像从梦中清醒般推了推眼镜，回答了女医师看似没有来龙去脉的突发之言，“……啊啊。”
　　谷崎用表情表达了惊愕之情，反而是妹妹直美双手合十、有些兴奋地“呀——”了一声。
　　国木田陷入沉思。
　　说实话，陷入恋情的太宰根本无法想象。要试图联想他油嘴滑舌、结婚欺诈或是死缠烂打地找人殉情的场面倒还轻而易举。
　　再说了，竟有女人能忍受那种男人吗。
　　“确实给人一种就算干过那样的事也不奇怪的感觉呢，太宰先生他……”听闻国木田感慨的谷崎不禁说。
　　“不过，真是意外。”直美一针见血地说道，“太宰先生他虽然喜欢嘴上说说，但一直都很不认真，我之前都以为他是那种绝对不会有本命的男人呢。”谷崎好像在意这句话是否对前辈失礼过头而坐立不安，又忍不住用眼神使劲附和妹妹的话。不过在座显然不会有任何人对奚落太宰表示反对。
　　“所以才会搞成这样吧。”国木田哼了一声，“真是的，就连情感关系上都如此可疑，那个男人……”
　　“只是纯粹的没出息吧？”
　　与谢野说着又喝了一杯酒。
　　和刚刚离去的弱者不同，她在第三瓶后依然神色凉凉，眼神清明，像是随时能原地解体一两个人……她确实可以，“真的这么在意的话，明天直接问问本人如何？”
　　“只会被蒙混过去吧。”
　　“也是呢。喂，国木田，给我满上。”
　　“与谢野医生，你是不是也有点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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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宰，又无声无息地逃掉一次账单！
千妹酒量一点都不好，在40章时也是因为处于酒精上头的状态才会变成那样呢！
下一章是写得我非常愉快的剧情，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