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与鬼同梦》浊河刑铭

3、前世终有因果（二）

　　梅花山庄位于他们所在的梅山下，萧卿跟着姜琛一路走到山庄前仰头发现这里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小河正对着大门。都说是梅有“四贞”“五福”，可是梅通“霉”，属性偏阴，挂幅画还好，真要是出门有枯树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何况梅山上的树木全是桑树、槐树等“五鬼树”。

　　萧卿微蹙眉看向孟扬疾，见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山庄的门匾，侧身问姜琛：“看来你父亲很喜欢梅花？”

　　“不喜欢，都是姜林氏要种的”，姜琛苦笑着摇摇头，高高抬手作势拍门，可等接触到门环却轻而又轻，似乎是生怕一不小心就惊醒了守在门内的吃人妖兽。

　　“阴气过重，乾坤变相”，孟扬疾忽然开口，一抬衣袖平地而起的劲风扑向了姜家大门。姜琛的手还贴着门环，猛然冲过来的力量像是一柄冰刀从后腰插入又从腹部穿出，一瞬间的功夫就把他身上的全部温热都吸了个干净。三米高的大门被一下子撞开，姜琛被甩进门内脚下踉跄几步才将将站住，搓了搓胳膊，竟然发现指甲被冻得有些发青。

　　就算是孟扬疾道行再高，这个样子也是叫人怕多过于敬，姜琛干咽口口水，对萧卿说：“萧仙师……”

　　萧卿摇了摇头，虽然对孟扬疾这种行为不敢苟同，但他从前就听别人说鬼修都是些脾气古怪的家伙，一天到晚昼伏夜出，常年混迹于乱葬岗与风水凶险之地，萧卿在外历练那几年还愣是一个鬼修都没见过，虽然他敲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死后会和孟扬疾这么个鬼修躺在同一口棺材里，不过话说回来，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一路过来就看到孟扬疾满脸都是别人欠他八万两黄金,萧卿居然有一种“估计鬼修都是这么副德行吧”的感慨。

　　孟扬疾从容地跨过门槛，指指蹲在花坛边拿着石子到处打人的妇女，颇是玩味地上下看了一眼姜琛：“那疯子就是你口中毒夫杀子的姜林氏？”

　　姜琛呆立在原地，定定看了妇人良久才木然地点了点头，可马上又慌忙摇手，惊慌失措地看着萧卿道：“这人的确是姜林氏，但……但我昨天离开山庄的时候，她还是好端端的……”

　　看样子事情远非他最初料想的简单，萧卿皱皱眉头，安抚地拍了拍姜琛的肩膀：“你不要怕，是非善恶总有因果。孟兄你怎么看这事？”孟扬疾兴趣缺缺地站在一边，“你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那个姜林氏脸色苍白发青，印堂上跟抹了锅底灰一样灰黑一片，不用孟扬疾解释萧卿也知道她是恶鬼上身，而且看她的举动，那附在她身上的不是个熊孩子就是个智障。
　　萧卿缓缓走近蹲在地上捡石子的姜林氏，还没等他问话，姜林氏突然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不要过来！烫死了！”说话时声音奸细刺耳，萧卿无奈地看了看满脸戒备的姜林氏，又转过头去看孟扬疾，见姜琛一脸疑惑，便开口解释道，“我们萧家祖传玄功乃是至阳至烈的功法，再加上我是火灵根，这些……这些至阴之物一般不许我近身。”

　　话音刚落，姜林氏以一种诡异至极的扭曲动作几个翻身稳稳地挂在了房檐上，又冲着萧卿龇牙咧嘴一番。

　　孟扬疾眉梢下压，轻轻地皱了皱眉，往生诀最后一字停在中指第二个关节，嘴角忽然挂上一抹意味难明的微笑。他径直走到房檐下，俯下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圆润石头攥在手心：“出门便遇故人，果真是是非善恶总有因果。”

　　姜林氏本来所有注意力都在萧卿身上，但当孟扬疾一走近她却似乎是收到了什么莫大的惊吓，手脚并用地在房梁上爬出一丈多远，嘴里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不碍事儿，童鬼上身而已”，孟扬疾转身走到萧卿身边，话却是对着姜琛说的，语气不紧不慢，轻松如谈论晚餐吃青菜还是白菜。

　　“有鬼？！”刚刚被姜林氏追的满院子鸡飞狗跳的侍女们齐齐尖叫，姜琛和赶过来的下人也都是一愣，彼此看看谁都不敢往姜林氏身边再进一步。

　　灵根尚在，纵然修为损毁，收拾这种低等级的童鬼也还是搓搓有余。萧卿拍拍姜琛的肩膀，坦然一笑安慰道：“别怕，孟兄也说了童鬼而已。”

　　“都干什么呢？该干活的都滚去干活！”萧卿话音刚落，就听见背后有人大喝一声。声音清亮和姜琛有几分相似，飞扬跋扈的口气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姜琛？你不是收租去了吗？这么早回来你收到签了吗？废物。还有，你给我解释一下这都是些什么人！还真把自己当姜家大少爷是吧？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家里带。”

　　原本陪在姜林氏身边的侍女挪着小步靠近姜瑜，轻声说：“少爷嘴下留德啊，那两位可是大少爷找来的仙师，他们说夫人被童鬼上身哩……”

　　姜瑜抱在胸前的手臂明显抖了一下，横了眼多嘴的侍女，绷着脸厉声问孟扬疾：“你刚才说什么吓唬我娘！我告诉你……”

　　原本趴在房梁上浑身打颤的姜林氏眼神清明一瞬，双手一松自己掉下来爬上姜瑜的后背，紧紧捂住儿子的嘴巴，满把的石头扔向孟扬疾。

　　孟扬疾眼睛一眨石头在半空中化成粉末，唇角弯得弧度更大：“蔷妹，这才像你嘛。”

　　就算林若蔷进六道，畜生恶鬼轮回百次，孟扬疾还是能从她那酸臭的魂魄里嗅出当年那些不愉快的过往旧事。

　　八百多年前的孟扬疾还不是现在这样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与萧卿也是两条不曾相交的平行线，他正是落魄时遇上了林若蔷。林若蔷长的算不上漂亮好在气质亲人，人人都说蔷妹心地善良以后必定能嫁个好人家。她本来也该嫁个好人家的，可惜家道中落，未婚夫家里不需要一个穷的叮当响还一屁股烂债的亲家。孟扬疾要感谢林若蔷，如果不是她正好在河边洗衣服也就不会捡到顺水而下出气多进气少的他，更何况人家后来还好吃好喝的照顾他，还拿出帮人洗衣服攒下的钱帮他请大夫治病疗伤。

　　林若蔷最后还是嫁了一个好人家，在她偷偷摸摸联系了满城通缉孟扬疾的长鱼家修士以后，她拿他换了一大笔赏金，从此嫁入豪门走上人生巅峰。

　　“那不成孟兄你和这位姜夫人是旧相识？”萧卿在一边看的一头雾水，孟扬疾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勾着唇笑得别有深意。

　　古怪。
　　孟扬疾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卿，突然出手搡了他一把，这一把看似轻飘飘的没什么劲道可萧卿却觉得简直是被提起来扔出去一样，身体不受控制地“砰”一下把姜林氏连带着把她护在身后的姜瑜一块撞倒在地，姜瑜还好，那姜林氏却像是杀猪一样地叫唤开来：“啊——烫死了！烧着了！烧着了！我不和你们玩了！”

　　姜林氏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没了动静，姜瑜扶起他母亲瞪着萧卿，“你！”

　　萧卿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饱满的嘴唇微微翘起以表示他的不满，“哎呀你看这……这真是多有得罪，孟兄！”

　　孟扬疾走过来自然地替他理了理胡乱纠缠的衣襟，“我怎么了？我可是帮了他们大忙了，那附在姜林氏身上的小家伙已经出来了，我没让他们给我磕头谢恩都是不错了。”

　　姜瑜气得双眼通红，但他亲眼看到一缕人形黑烟从他母亲身上飞出，一时间也是有怒不敢言，一边的姜琛见状连忙走过来对着孟扬疾深鞠一躬：“多谢孟仙师出手相助，”转过头又吩咐下人，“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准备晚宴，待会要好好犒劳二位仙师。”

　　“不用了，小事一……”萧卿刚要开口突然意识到这次人又不是他救的，自己又这么说估计还得被孟扬疾打脸，干脆垂着手站在一边不搭腔了。孟扬疾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别高兴地太早，我只说小鬼已不在你母亲身上，可我没说他就这么走了。”

　　这话一出吓得姜家两兄弟小脸刷白，姜瑜也不敢再摆架子，殷勤地凑过来，本来还算端正地五官挤在一块生生透出些猥琐：“仙师可有办法彻底去除这…邪物？小的保证，只要仙师能帮姜家度过这一劫，金银宝物，小的必定悉数奉上。”

　　这脸变的比翻书还快，姜瑜的那副嘴脸放在其他人身上，任谁都早他娘不耐烦了。可对方偏偏是萧卿，当年修仙界脾气第一好，心肠第一好的萧辰珞。萧卿没一点嫌弃，恭恭敬敬地向姜瑜拱拱手：“姜公子，不用如此客气，斩妖除魔本就是修仙问道之人的分内事。”

　　孟扬疾横了眼萧卿，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他身边：“解铃还须系铃人，鬼怪也不是神经病，不会无缘无故地附身害人，真要想一绝后患，那你们最好问问他想要什么。”

　　“怎么问？”姜瑜姜琛异口同声，孟扬疾垂着眸子，嘴角带起一个恶质的弧度：“同床问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