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自闭症小可怜（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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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暖给沈言璟打包完早饭回来时，就见他抱着糖果袋靠坐在床头，纤长浓密的眼睫乖巧地伏着，那往日时常紧抿着的嘴角竟悄悄地上弯着弧度。
糖果袋完全没拆封。陆思暖还一副发现了真相的表情，对着系统悄悄感慨：【果然很喜欢吃糖……都舍不得吃，竟一直傻抱着，就开心成这个样子。】
看沈言璟傻乐成那个样子，陆思暖也不忍心戳破他难得的小确幸，默默地把那句“糖吃多会蛀牙”的叮嘱咽回了肚子里。
陆思暖打包的早饭是一碗小米粥和一盒牛奶。现在是六点半，是职工早餐的时间，学生们要到七点才起床做早操和晨跑，晨跑完后是早饭时间，然后八点正式开始上课。
沈言璟早就饿了。
他原本吃得就少，昨晚又在后山上消耗了太多体力，现在闻着香喷喷的小米粥，肚子就直接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平常吃那么少，现在知道肚子饿了？”陆思暖挑着眉，将小米粥端给他，语重心长道，“以后要乖乖吃饭知道吗？”
她捏捏他没点肉的小胳膊，加重语气说：“瘦不拉几的，背在身上都没一点重量。男孩子要吃得高高壮壮的才行！”
被捏了好几下的沈言璟完全没反抗。
碗口飘着热气，淡淡的绯色飞快地染上白白净净的脸颊，他羞着脸点头，随后低着脑袋开始喝粥。
色泽鲜亮的小米粥香稠浓郁，馥郁的甜香转眼盈满口腔，仿佛从嘴里暖到了心里。几乎是风卷残云，胸口被焐得暖融融的沈言璟，手中的小米粥就见了底。
那副狼吞虎咽的可怜模样，看得陆思暖心底的柔软再度被激起，又开始心疼起这可怜娃儿，把自己的小米粥也递了过去。
沈言璟见状立刻拨浪鼓般地摇头。他捧着手里的牛奶，这次慢慢地喝，似乎故意放慢着速度。
等陆思暖喝完粥，就见刚好喝完牛奶的沈言璟，嘴上糊了一圈奶沫，正规规矩矩地把喝完的牛奶盒整齐地压平，以便废物利用。
陆思暖心里再度软得一塌糊涂。
这正是她昨天手工课上讲的内容。喝完的牛奶盒回收利用，做收纳盒、笔筒、本子、袋子等等。
没想到平时缩在角落里完全不搭理人的沈言璟小朋友，也有在认真听课啊！
早餐后，保健室老师来给沈言璟换药，一同而来的还有将缝补好的衣服拿来的保育员。
陆思暖就见保健室老师给沈言璟上药的时候，沈言璟一脸抵触地乱动，完全不想让她靠近自己，甚至直接缩到了自己的背后。
陆思暖看着那岌岌可危向下掉的好感度，条件反射地一把护在了沈言璟的面前。
最后，看在好感度又慢吞吞涨回去的份上，陆思暖包揽了上药的重任。衣服则是沈言璟自己换的。
沈言璟换好衣服后，陆思暖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他来到了院子，学生们已经做完早操正在晨跑。就在陆思暖推着他路过的时候，沈言璟突然焦急地拉住她的衣袖，指着隔壁普通班里两名晨跑的男孩子。
陆思暖一瞬间领悟了他的意思。这两位正是摔狗的凶手。
虽然看上去阳光活力，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但坚信沈言璟的陆思暖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隔壁班带队晨跑的陈老师。并在这两名孩子同样到场后，一五一十地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小小年纪涉嫌虐狗是善良教育和品德缺失的问题。如果放任孩子产生这样扭曲的人格和人性，长大成年后必然会带来许多的社会问题和矛盾。
但陆思暖也不是要一棒子打死他们。正确的三观是可以培养的，她希望这两名孩子能够通过这件事懂得珍惜生命，并在真正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亲自照料受伤的小狗。
但陆思暖没想到的是，被沈言璟检举出的这两名男孩竟是一副无辜被冤枉的表情。他们拒不承认是自己摔伤了小狗，一口咬定他们当时只是聊天说看见有一只小狗一瘸一拐地朝后山跑去，其余一概不知。
这不是欺负沈言璟不能说话，在颠倒是非黑白吗？！
陆思暖更生气的是陈老师的态度，竟也一口咬定，声称他们班的孩子成绩好又听话懂事，是模范好学生，以后要考进市里的，绝对不可能做出摔狗这样的事。
“陈老师，你这什么意思？”对方字里行间对特殊儿童的不信任和区别态度，让陆思暖心头火大，“是说沈言璟在撒谎吗？”
陈老师拍拍陆思暖的肩解释：“陆老师，我没有说沈同学说谎，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很有可能是一场误会。沈同学患有自闭症，有严重的语言障碍根本无法正常沟通，很有可能是他听错误会了我们班里的同学，也有可能是你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陈老师看了一眼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的沈言璟。
沈言璟握紧着拳，唇紧紧地抿着，没有像在陆思暖面前一样努力地解释着。
因为他知道对这些人解释也是无用的。
唇齿覆上无言的苦涩，四周奇奇怪怪的目光窒得沈言璟有些喘不上气，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最重要的是，特殊教育班里的孩子在遇到某种刺激时，可能会有自伤或狂躁攻击性的行为。现在，还是应该让沈同学好好地休息养伤……”
大多数人处理事物都会秉持一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
原本这件事，只要这两名学生乖乖道歉认错，看在还是孩子的份上，陆思暖是不打算闹大的，毕竟她还要转正。
但现在，见这两名学生丝毫没有歉意没有悔意，陆思暖是坚决不会让沈言璟背锅受委屈的。
凭什么要让真正的罪犯逍遥法外？
她护犊子地挡在沈言璟面前：“既然陈老师坚定地认为自己班里的同学没有摔狗，而我也坚定地相信沈言璟，那么我们一起去调取监控录像吧。福利院里遍布着监控，尤其是后山的入口。究竟是谁在说谎，绝对能一目了然！”
陆思暖来福利院以来一直是和颜悦色的，她年纪最小嘴又甜，和所有人都相处的很融洽，从没有闹过红脸。大家都以为她是城市里来的软妹子，就连来劝架的李慧云和崔敏都没想到她脾气倔起来真的把这件事闹到了院长室。
被劝架的时候，陆思暖真的第一次对福利院里的老师产生了浓浓的失望之情。如果真的是为学生好的话，就不应该觉得这是多找的事。而她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因为怕得罪同事而打哈哈地敷衍过去的话，那她作为老师还有什么意义。
更重要的是，小时候的沈言璟还有着善心，难道她要对这样善良的他不闻不问，然后让这个孩子觉得善良是不值得的、昨晚是自己多此一举，日后长成心狠手辣、泯灭人性的样子？
“不用担心。”前往院长室的路上，见沈言璟紧张不安地皱着小脸，手揪着自己的衣服，陆思暖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顶。“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是他们在撒谎，所以一定能找到证据的。”
昨日不在福利院的王院长，根本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得知这件事的始末和陆思暖要调取昨日监控录像的前因后，他眉头轻轻一皱，还是同意了下来，让保安帮忙调出了昨晚六点后的监控录像。
其中一个监控正巧拍到了这两名学生饭后的所作所为。
他们两人围着小狗用石子逗弄着它，其中一人在抱起小狗时，被饿晕的小狗一口咬住了手腕，于是生气地将小狗从高处重重地砸下。
亲眼见到那名男生愤怒地将狗摔下，陆思暖倒吸了一口凉气，愤怒又不敢相信这是十岁小孩做出的事情。
而后，这两名男生见地上挣扎的小狗哀鸣阵阵，觉得有趣又用脚重踹了好几下。直到小狗奄奄一息地发不出声音，两人将小狗装进箱子里，互相掩护后将箱子丢到了后山上。
这两名男生根本不知道福利院遍布着监控。他们是在厕所说笑期间被沈言璟撞见的，见沈言璟是特殊教育班的，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又是个哑巴，老师肯定不会相信他的话，所以在陆思暖质问的时候死咬着说沈言璟听错了。
此刻，见自己的所作所为被监控画面完全地曝光，两人立刻一把鼻涕一把泪痛哭地表示，自己是被突然发疯的小狗咬伤后被激怒干出的错事，现在已经对自己的行为非常的后悔。
“你们真的有认识到错误吗！如果没有被监控拍到，你们还会承认这是自己做的吗？一直都抱有着不会被发现的侥幸心理，满口谎言没有一句真话！现在的后悔也只是因为自己正好被逮住而惺惺作态吧。”
“他们还是个孩子……”见陆思暖语气颇重地指责，陈老师忍不住出言维护，“平时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这次一时犯浑……以后一定不会了……”
“一时犯浑？”
陆思暖厌恶透了用考试成绩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和“他还是个孩子”这两个价值观。
每当一名学生作出恶劣的行径后，新闻里铺天盖地地都描述着这名学生“学习成绩好又孝顺长辈”、“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闹着玩的”等等搪塞着受害者。
陆思暖语气冰冷地打断，毫不示弱：“陈老师，孩子不是犯错的理由。再小的孩子，也应该树立一个正确的是非观。你张口闭口把成绩挂在嘴边，认为我们班的沈言璟是自闭症，所以他的话不可信。现在你又觉得成绩好的学生犯错应该被宽容。凭什么要区别对待这种事？他们学习好又怎么样？哪怕拥有着再健全的身体，他们的品德都比我们特殊教育班里的孩童低劣差劲！”
“而作为老师，你戴着有色眼镜看我们特殊教育班的学生，在孩子是非观尚未形成前，不去教导和修正自己学生的德行和暴行，放任他们乖戾的性格和极端的行为，用一句‘他们还是个孩子’轻描淡写地想将他们做的错事抹去，我对你是否有能力教育好学生表示十分怀疑！”
陈老师见她小小年纪，这样不留情面地当众训斥自己，脸登时涨得通红。
陆思暖噼里啪啦地说完一通，在一阵尴尬的沉默中，请求王院长给这两名学生通报批评并记过处分。个人档案里一旦记过，助学金会受到影响。但一年半后，只要学生表现良好，是可以申请撤销处分的。
因为从小语言发育迟缓，沈言璟小时候就经常被人欺负。最早的记忆追溯于三岁时，他每天回家的路上都看见河里有一个漂亮阿姨用着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对着自己笑，但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和他一起回家的妈妈也奇怪地看不见那位阿姨。
后来，那条河淹死了一个中年男人，那个每天都能看见的漂亮阿姨突然再也看不见了。
再后来，他时常在周围人的身上看见一些奇怪的黑色的影子。
看见的次数越来越多后，他默默地总结出了规律：身上有黑色影子的都是坏人，颜色越深的越是大坏蛋。
但没有一个人相信他说的话，那些坏人总说他这个小孩怎么一直乱说胡话，连妈妈都觉得他是眼睛或脑子出现了问题。
后来，发现只有他能看见那些模糊的黑影后，为了不让妈妈担心，沈言璟就再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说起自己看到的东西。
久而久之，他不愿开口说话，不愿与他觉得肮脏的外界交流接触。
干脆看不见就好了。他冷漠地心想。
而刚刚那两名男生颠倒是非黑白，一口咬定是自己听错的时候，他其实已经猜到了这件事的结局。
一个多月前，大舅家的儿子不慎落水，却在被他救起后一口咬定是他推的。他明明是看见他落水后下去救他的，却因为说不出话百口莫辩，被众人指责，最后被丢到了福利院。
“不是你推的，你为什么要下去救他？”
“为什么你恰巧就在附近？”
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相信他说的话……
不是随口敷衍的承诺和假意的笑容。
这是第一次，除了母亲之外，有人主动地关心他，愿意为自己出头。
望着陆思暖时刻维护地站在自己身前的背影，那些幼时压抑灰暗的记忆像是被一团柔和的暖光干净地点亮。疼痛、苦闷仿佛在这一刻逐渐地远去，那被遗弃的、无边无际漆黑的角落似乎充盈进了全新的情感，迫不及待地在胸口绽出希冀之花。
沈言璟不知为何有种想哭的冲动。
被人信任并保护的感觉，真好……原来自己一直期盼着被这样对待。
“沈言璟，你以后可千万别成为那样的坏孩子。”推着沈言璟离开院长室时，陆思暖还不忘敲打一下这位未来反派BOSS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早上在宿舍里无论她说什么，沈言璟都会附和地点两下头，此刻却一直低着脑袋没有回应。感到不对劲的陆思暖连忙在轮椅前蹲下身，这才发现这位未来大BOSS眼眶红红的，正泪汪汪地蓄着水汽。
【系统，我刚刚是不是语气太凶了QUQ把沈言璟都吓哭了……】
【拿糖哄哄他？】
陆思暖连忙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奶糖塞进了沈言璟的手心里，握着糖的沈言璟泪水啪得流淌了下来，呜咽地伸出小手，搂住陆思暖的脖颈，将毛茸茸的脑袋埋了上去。
断断续续的细弱呜咽传入耳中，被抱个正着的陆思暖连忙安抚地摸摸头，轻言轻语地哄道：“不哭不哭，坏孩子已经受到了惩罚，陆老师只凶坏孩子。沈言璟是乖孩子，老师我最喜欢乖孩子了。”
【宿主宿主！沈言璟的幸福值变成正数了！已经有5了！黑化值也降低到了10！！！】
【可……他还在哭啊！路过的学生们都奇怪地看着我了……我真的不是坏老师 (Ｔ▽Ｔ)】
系统连忙帮宿主在论坛上发帖求助——《反派大BOSS小时候是个小哭包怎么破？急！在线等！》
老师最喜欢乖孩子了。
我，非常乖的。
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地报答老师的恩情。
作者有话说第9章 自闭症小可怜（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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