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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更 ...

  •   (七)

      十二月十四日的清晨,阳光,竟然有阳光洒进我的屋子里来,我睁开眼,回味着刚才的梦,梦里还是那个和平时代,母亲为着我的前程和父亲拌着嘴……这竟是两个月来最为安静的一个夜晚,没有了空袭,城里的枪炮声也几乎销声匿迹,是啊,这已是一座沦陷的城。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沸沸扬扬的,我爬起来,简单洗漱了一下便走下楼去,院子里的景象吓了我一跳,一两百个妇女,什么年龄段的都有,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口中喃喃地恳求着,有些甚至哭得歇斯底里,琼斯小姐和几位□□已经在院子里维持秩序。
      很快我便了解到,这些妇女在过去的一夜中都经历了地狱般的非难,日本兵闯进她们家里,将她们的丈夫、儿子、父亲、兄弟抓走或杀死,而她们中的很多人都被强.奸,有些甚至被奸.污了不止一次。
      她们听说安全区里的一些机构,尤其是圣婴女中这样的洋人教会学校收留女性难民,便成群结队地涌了过来,请求留下。
      琼斯小姐有心收留她们,事实上我们是不忍心将任何一名难民拒之门外的,然而我们也很是为难。校园本就不大,最开始涌进的难民说只要让她们有个坐着的地方就行,现在看来,就连这个要求都很勉强了,更不要说越来越紧缺的粮食配给。红十字会分发给粥厂的定额米面已经供不应求,安全区委员会的一二十位外国人自己在搞募捐,争取填补安全区内这些避难所的食物补给空缺。
      靠近我站着的这一片有位妇女哭声最惨烈,边哭边断断续续地叙述着自己的遭遇,一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可后来总听到她说什么“甩男人”,我觉得有些耳熟,便去看她,是个胖实的中年妇人,我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碰到过她,又觉得熟悉。
      正想着,弗洛伦斯提了一壶热水走了过来,给难民们分发热水喝,那妇人瞅着弗洛伦斯,哭声突然小了起来,竟逐渐安静了,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弗洛伦斯,突然回忆起来了,这不正是十几天前在那截小巷子里爬上弗洛伦斯汽车的那个冯二鹅冯嫂么!这个世界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这么巧她就跑来圣婴女中避难,这么巧弗洛伦斯也留下来帮助接济难民。
      琼斯小姐如我所料接收了这批妇女,我们让她们在院子里落了脚,讲了讲平时一些吃喝拉撒的规矩,便又抬来些热水,让她们自行来领取。
      弗洛伦斯和我站在一起,一人面前一只大桶,给难民舀热水。弗洛伦斯对排队有一种执着的坚持,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的难民都知道,谁要是不排队,这位漂亮的洋小姐便会毫不留情地扣下谁的饭,让他饿到下一顿。这种风气很快就会由老人传给新人,所以眼下这一两百新来的妇女也会自觉排队来领开水。
      为了节省空间,队伍一开始是一列,等快到热水桶这儿时再分成两列,一列到弗洛伦斯那里,一列到我这里。冯二鹅边随队伍向前挪动边拿一双眼睛瞟着,相机观变,眼瞅着到她了,竟要排到弗洛伦斯那一列,她将手交叉着缩进棉袄袖子里,暗戳戳地示意后面人先上。
      队伍慢了下来,弗洛伦斯微微扬起下巴,对冯二鹅道:“请你站到队伍中来。”
      冯二鹅没有办法,只得缩着头站了进去,很快便轮到她,也是典型的做贼心虚,若她不是那般鬼鬼祟祟,谁也不会记起她,甚至不会注意她,可她偏要一举一动都畏畏缩缩,一双眼睛也瞟来瞟去的。
      弗洛伦斯递出长勺开水,对她看了看,眼神微微一滞,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波动,冯二鹅捧着茶缸的手显出了一丝犹豫,弗洛伦斯却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茶缸稳稳地倒满,冯二鹅盯着那冒热气的缸子,脸上竟有了喜悦和感激,嘴边的肌肉不自然地牵扯着,像是要给出一个笑,却又笑不出来。
      “下一位。”弗洛伦斯轻声说道,并不去理会冯二鹅那难堪的欲言又止。
      接近中午的时候,校园里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我打算出去拍些照片,却被校工周嫂拦住了,她说现在大街上的日本人见到女的就干坏事,何况是像我这样的年轻姑娘,我说那我化装成男人吧,她说也不妥,说日本人把男人都抓走了,很多男人只是手上长一些茧子,日本人就说那是化了装的中国士兵,总之很危险。
      正扯着,一个女难民不知什么时候凑了上来,我扭头一看,是冯二鹅,料她有话跟我讲,便跟周嫂打了个招呼,和冯二鹅去一边说话。
      “小姐……你还记得我呢?”她这么问着,一脸的愧色。
      “有些印象。”我不知道她找我干嘛,也急着想出去,便简短地回了句。
      “唉,唉……我姓冯,街坊邻居都叫我冯嫂……那天的事真是对不住……”
      “冯嫂,小事儿,我们也都不太记得了,眼下日本鬼子打了进来,四处为非作歹,就不要再记挂那些了。哦,对了,你家里什么情况?”我想起她先前总是叨念她的甩男人,便问道。
      “哎……”冯二鹅长长地叹了一声,眼眶倏地红了,“我男人今早被鬼子抓走了,我不在场,是巷子里的小五子跑来告诉我的……眼下不知是死是活哦!”
      我一时不知怎么安慰她,这样的事情我今天听到了不少,只得说道:“你暂时在这里安顿着吧,也许他这两天就来找你了也不一定。”
      冯二鹅神色扭捏了一下,又张口道:“那位洋小姐,”她朝西北角的粥厂努了努嘴,“是你们这儿管事的啊?我那天……”说着竟作势在自己脸上掴了一巴掌,“我就是这么个粗人,但心不坏的!我想着,去跟那位小姐道个歉呢……”
      我觉得她有些多此一举,也或许是我当时心里被各种事情装得太满,根本无暇顾及这样的芝麻小事,便想着将她打发了,“吴小姐不会放在心上的,等我回头看到她跟她说一声。”我这么敷衍了一下,便急匆匆地想回屋准备一下出门了。
      还没走到门口,便看见琼斯小姐的车从外面进来了,开得很慢,再看看,后面还有一辆轿车,上面插的是日本太阳旗,再往后有一辆军卡。
      我留了下来,想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只见三辆车都在院门口停了下来,里面的人走了出来,后面那辆轿车是日本领事馆的,军卡上被押下二十来个中国男人。
      男人们大多衣衫褴褛,他们被带到了院子中央,一时整个院子都安静着,难民们本能地蜷缩着,不知接下来要发生怎样的危险。琼斯小姐看了一眼全场,便发话了:“姐妹们,这里有二十六名中国男子,他们声称自己是平民百姓,但是日本皇军怀疑他们是化装的中国军人,我将他们带过来,如果其中有你们的父子兄弟,请站出来指认,如果不能证明他们是平民,他们将会被当成中国士兵处理掉。”
      全场先是一阵骇人的沉寂,突然西北角传来一声嚎哭,大家扭头看去,竟是校工周嫂,周嫂哭着冲到一个中年男人面前,口中断断续续喊着:“他爹!我终于找到你了!”,又拉着一旁一个年纪大点的男人,口中则是叫着他“爹”。
      琼斯小姐走过去,“他们是你的什么人?”
      “这是我男人,”周嫂拉着中年男人,“这是我爹。”又拉着年老的男人。
      两个男人最开始怔了一下,而后也跟着大哭起来,和周嫂抱成一团。琼斯小姐和日本人说了什么,这两个男人被带了下来,紧接着又有一些难民站出来,指认着那些男子,过了一会儿,二十六名押送来的男子全部被“认领”。
      事后我知道,这些男人没有一个是在场难民的亲属,是机智的周嫂第一个站出来,救了两个男人的性命,底下一些胆大的妇女也站出来,将他们全部救了。

      (八)

      经过那番折腾,我到午饭后才得以收拾出门。我穿着男人的衣服,将相机藏在怀里,脸上也抹着煤灰,我知道这样很冒险,但一想到能拍到一些日军在南京城为非作歹的照片传到国际社会上去,我就觉得怎样都值了。
      日军进城才一天工夫,街道上就显得不一样了,先前几天还在街上流连着的一些百姓和做小买卖的仿佛全部蒸发了,取代的是街边的尸体,男人女人都有,不时有火苗在角落里窜动着,那是目所能及的唯一活物。
      我往前走着,看见前面水沟边有什么东西在动,又往前走几步,定睛一看,原来是两条野狗在撕扯一具尸体,我的胃翻涌起来,别过头去深呼吸几口,我想走,却拿出相机,屏住呼吸,慢慢将镜头对准它们。
      我的手指已经不再颤抖,可以精准地记下这些罪恶与凄惨,这是唯一让我自己感到欣慰的。
      拍了两张照片,我突然听到一阵呼喊从前方远处传来,我下意识地闪到角落里,看到前面跑过来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不过十七八岁,她跑得很卖命,嘴里“哇啦哇啦”地喊着,后面追过来三四个日本兵,眼看就要揪着她了。
      一时刚才撕扯尸体的野狗也狂吠起来,场面乱作一团。出于本能,我跳了出去,声嘶力竭地阻止他们,一个日本兵转身往我这边追来。
      “快跑啊!跑啊!!”我一边拼了命地跑,一边给那个姑娘打气。
      日本兵在我后面紧追不舍,我的心头开始绝望了,不想脚下一滑,跌了下去,那是路边一个泥塘,我毫无防备地滚了下去,唯一来得及做的是卷起身子保护胸前的相机。
      好在冬天泥塘结了冰,我没有陷下去,再看看周围,两具早已发黑的尸体就离我不远。
      日本兵没有再追下来,大抵心急那姑娘,也料我滚进泥塘活不成了,我听见他折了回去,铁靴声渐渐远去。
      我恨自己手里没有一把枪,可以将这几个日本兵全部打死,而我没有枪,有的只是一部相机。
      我伏在泥塘那硬邦邦的地上,不敢动弹。
      也不知过了多久,狗早就不叫了,那个姑娘也没声儿了,几个日本兵淫.笑着从上方路面上走过,我紧闭着眼睛,装成死人趴着,又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那方泥塘都被我趴陷了,我试着动了动手脚,原来早就没有知觉,我艰难地站起身,查看了一下相机,还好没有损坏,便往上面爬去。
      尽管有心理准备,我还是为眼前的一幕惊骇到捂起嘴巴才不至于叫出来。姑娘身上被捅了很多刀,下身□□着,两腿之间被插.进了一把短刀,旁边还挺着那两只野狗的尸体。
      这就如噩梦一般,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地狱也不过如此吧!我恨自己没有能力救出这个姑娘!真是恨。
      我咬着后牙槽,举起相机,拍了两张照片,然后脱下外衣,盖在姑娘的下身,跌跌撞撞地往圣婴女中赶去。
      我是从西南角的一个小角门偷偷溜进去的,我有那个小门的钥匙。圣婴女中的正门口不知为何站着两个荷枪的日本兵,看样子像是在守门,可谁知是不是饿狼守着一群羊呢,毕竟这校园里围着的是一千多妇女。
      我沿着小路往宿舍摸去,半道上却撞见一个女人躲在一棵松树后面抽大烟,女人穿着脏破的花旗袍,花色和式样看上去很不正经,看到我她先是吓一跳,随后拿双饱含嘲讽的眼睛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继续懒懒地抽起她的大烟来。
      我意识到她应该是花柳巷里的那种女人,丢了饭碗便混进了圣婴女中,好歹在这里还有免费的饭菜吃。想到别的难民喝上一碗粥都满足得很,她却还有闲钱闲心在这里抽大烟,还要抢别人的口粮,我心里升上了一股怒气,好像先前对日本兵的那股愤怒也搅合了进来。可我不想与她说话,便大步走回了宿舍,摸出了我藏着的一小瓶酒,大口灌了下去。
      胃本来就是空的,酒又喝得急了,很快就翻江倒海地吐了出来,胃里难过,心里难受,眼泪也一个劲地往外流,这些天来的所见所闻在今天、在这个时刻满得溢了出来,我吐了很久,又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这才换了衣服,打了盆水,洗漱了一下,便出了宿舍去粥厂帮忙。
      难得的是琼斯小姐也在,原来她得了些掺了麦麸的面粉,今天粥厂蒸馒头发给难民。大屋里升腾着热气,有了粮食,大家心情也都好些。
      周嫂很快便发现了我的异常,扯着大嗓门问我怎么了,说我脸色很差,一时大伙儿都朝我看来,弗洛伦斯也转头看了看我,她正在切馒头,这活儿交给她再合适不过了,德国人的精准在她的刀下展现得淋漓尽致,切出来的馒头拿肉眼看上去大小分毫不差。
      我忙说没事,可能是外头有点冷,冻着了,弗洛伦斯拿了只馒头递给我,让我吃了暖暖胃,我谢过她,便向大家提起刚才看到的那个抽大烟的女人,我的意思是,口粮紧缺,这种还有闲钱抽大烟的人,我们不能就由着她们在这儿混饭。
      琼斯小姐走过来,她说她其实注意到了,有些社会上原本不安分的人混进来吃喝,但能怎么办呢?她们也是南京城的百姓,难道把她们推出去,推给日本人吗?
      弗洛伦斯提议明天在难民中甄别一下,这样的人让她们在学校里做义工,清洁校园或者洗衣服。这个提议很快得到大家的赞同,学校里现在一片乌烟瘴气,急需清洁工人,吃饭的问题让人头疼,排泄的问题就更让人头疼,大家到处在找生石灰处理这些排泄物。
      琼斯小姐建议我暂时不要往外跑了,“据我所知,日本兵已经完全失控,他们居然跑到安全区委员会威尔逊先生家中强.奸中国佣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出去遭遇不测。”
      我想到下午在街上发生的一幕,心头像堵着铅块,可我不想说出来加重大家内心的恐惧和负担,便点了点头,算作答应。
      “现在我们学校里都没那么安全了!”周嫂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错愕地看向她,学校里也不安全?发生了什么?突然又想到大门口的两个日本兵,便问她是怎么回事。
      “唉!小鬼子偷偷摸进来抓花姑娘!禽兽不如!”周嫂显然很生气,“琼斯小姐下午又去日本使馆抗议了,他们派了两个日本兵在大门口装模作样地守着。”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把捏着手里的半个馒头,有点吃不下去,我转头对琼斯小姐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幸遭遇什么不测,请好好保存我的相机和胶卷,并将照片流传出去。”

      (九)

      十二月十五日早晨,琼斯小姐又和日本人带了一批中国男子进来,让大家指认。难民们见昨天的那场指认很顺利,胆子也都大了起来,纷纷上前带走自己的“亲人”,周嫂也去了。
      后来我常常悔恨自己当时没有拦下她。同行的几个日本军官里,有一个昨天也在场,他认出了周嫂,昨天她领走了一个“丈夫”,今天又去领“丈夫”,那个军官当即抽出刺刀把她刺死了。
      一条鲜活的生命,上一刻还在跟我们一起干活儿、说话,突然就在我们面前没了,而且没得这么惨。
      我们都失语了,就连一向如外交家一样能言善道的琼斯小姐也说不出话来。冯二鹅刚领了一个“丈夫”,这会儿坐在草坪上,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弗洛伦斯头一次看到这活生生的杀戮,整张脸,包括嘴唇,都退了血色……
      傍晚的时候,我们去清凉寺那边把周嫂安葬了,她只有一个儿子,一直在广州做工,我们联系不上他,也不能拖延了,眼下兵荒马乱的,也顾不得讲究太多的丧葬习俗,比起街头巷尾横七竖八的无名尸体,周嫂虽葬得简陋,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回来后我们和难民们一起,坐在院子里围着烤火,因着白天发生的事,大家都异常沉默,突然,西南角松树林里发出女人的尖叫声,琼斯小姐首当其冲跑了过去,我们也都往那边赶去,月色里就看见一个日本兵拖着一个女难民欲行不轨,琼斯小姐大喊了一声,日本兵先是往我们这儿看,看到琼斯小姐便仓皇提起裤子跑了。
      我们把那名妇女带回了前院,很多难民平时去那片松树林方便,所以她的衣服上沾着很多秽物,那名妇女由于惊吓过度一直哭着,我们把她带到宿舍楼里替她换衣服,冯二鹅和另外一个女难民也来帮忙,她边收拾着污秽不堪的衣物边骂着日本人,虽然不好听,我们也就由着她骂了,总要有个出口。
      这件事情发生后,我们都没有了困意,这一天接二连三地出事,大家的神经都绷得很紧,没有人愿意独自回房休息,于是平时在粥厂帮忙的七八个女人,包括我和弗洛伦斯,便聚在宿舍楼里一个平时不常用的小起居室里闲聊,我们拉上窗帘,围着炭火,弗洛伦斯拿来了一包德国花茶,我们每人挑了一小勺泡上,弗洛伦斯说这茶可以安神。
      大家边啜着茶边唏嘘哀叹,那么坐了一小会儿,不知谁提议讲故事,这提议一致通过,然而一时又没有人要讲,大家互相推让着,□□小何便说:“吴小姐讲吧,吴小姐从德国来,肯定有很多我们没听过的故事。”
      大家听了这提议都很赞成,便都说让弗洛伦斯讲一个,她放下茶杯,说她今天总是想起小时候听来的一个故事,正好和我们分享一下。
      “故事发生在普法战争期间,”她的声音温雅,中文也很流利了,“普鲁士打败了法国,便要求所占领地区的人们都改说德语。”
      “奴化教育吗?”我问道。
      弗洛伦斯点点头,继续说道:“当时一队普鲁士的士兵依次视察那些法国的村庄,村民必须要用德语与他们打招呼,谁说了法语就被当场杀死。这列士兵进入一个村庄,命令所有会说话的村民全部出来排成队,向普鲁士人问好。村子里几十口人,一路问下来,当场杀了几个人,因为他们不会,或者不愿意说德语。到了队伍的最后,却见站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小小的一个身影,仰头朝士兵们微笑着,而这个婴孩的母亲,当场就吓得晕了过去,谁也不知道孩子是怎么混到队伍里的。”
      “然后呢?两岁的孩子会说一些话啦!”大家几乎同时嚷了起来。
      “然后这列士兵的头头,便走了过去,一手举起屠刀悬在孩子的头上,一边笑眯眯地问道:‘小朋友,你会说些什么?’一时所有村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当时起居室里所有听故事的人,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为这个孩子的命运担忧着。
      “那孩子就一个劲儿地朝士兵头头笑着,笑得‘咯咯’响,头头又问了一句:‘妈妈都教过你说什么?’大家屏住呼吸,惊恐地看向婴孩的脸,还有几个善良的妇人干脆别过头去。”
      说到关键时刻,弗洛伦斯偏偏端起茶杯,细细啜了一口,再放下杯子时,我看见她的眼中已经染上了一层捉摸不透的悲怆情绪,我的心也揪了起来。
      “‘妈妈!’只听婴孩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紧接着又是几声:‘妈妈,妈妈,妈妈……’”
      “这说的是啥语啊?”大家齐声问道。
      “什么语都是,什么语都不是。德语和法语口语里的‘妈妈’都是这么叫的,孩子只是一直说‘妈妈’,士兵头头的脸莫名抽搐了一下,慢慢放下了屠刀……”
      起居室里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不知谁带头鼓起了掌,随后我们都鼓起掌来,我坐在烛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早已是泪水涟涟。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主线就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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