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恋·十篇（穿书）》幻想混淆

43、赤帝篇（九）

　　出了宫门，裘茱萸问：“王妃，您是要回别府，还是王府？”
　　金王与金王妃半分居，各过各逍遥的日子基本已经人尽皆知。
　　宝阴华沉吟了下，道：“王府。”
　　她有事要跟楚晨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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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楚晨正与几个狐朋狗友在市井的茶肆里闲聊。
　　聊着聊着，宋钦突然扭头看向东方，呢喃道：“那么不甘么？但是你的仇箭，是否真的瞄准了呢？”
　　“宋钦你在说什么？”正跟其他人聊得尽兴的楚夕问道。
　　“没什么。”
　　但他又说：“地狱里爬出来的执怨者，即便是我也……”
　　宋钦凝着杯中茶，沉思了一会儿，站了起来。
　　“去哪儿？”
　　宋钦作揖，“金王陛下，在下跟要找一个人，先行告辞了。”
　　“谁？”
　　“在下的恩师。”
　　楚夕望着他在夕阳下匆匆的背影，充满好奇地道：“能教出宋钦的，又是何等神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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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羊拓梦，自号枕头翁，别号羊秃神棍。职业，京城算卦一条街上的领军人物，自称精通卜梦、八卦、风水等一些玄术，但了解他的人，尤其是听过他酒后吐真言的人，都知道其实他说话十句有八句是胡诌，最后两句还掺水分，可他就是能把一通胡扯说得有模有样，令人无法反驳，或许是语言漏洞太多反而令人抓不住漏洞了。
　　日暮时分，算卦街上已人迹稀疏，连大多数摆摊的都收拾回家了。此时正是传说中的阴阳混淆，百鬼出行的时间，大多数迷信的人都不会在这时乱晃。然而公羊拓梦却还坐在街上，支着脚在抽旱烟，烟雾袅袅，侧影昏暗，身形枯瘦，无形中给人的感觉比起人类更像妖魔。
　　他把宋代的褙子随意地披在本朝长袍外，脚踩唐代＼东瀛的木屐，穿得不伦不类。
　　宋钦已经许久没有来见他的师父了，忆及后者，前者总是忍不住扶额。
　　宋钦父母早逝，把他托付给一个浪荡市井的高人，此人嗜甜嗜辣嗜烟嗜酒嗜赌嗜唠嗑最嗜美人，虽确实身负神通奇能，却喜好装神弄鬼糊弄蒙人，理由是任何术都耗费术士的生命，与其为老老实实为愚民们占卜吉凶，不如给几句好话作为安慰。身为职业神棍，公羊拓梦养成了说谎的癖好，一句话里有半句是假的，忍都忍不住，听得他徒弟宋钦很是头痛，宋钦也因此有了猜心度意之能。
　　宋钦初见公羊拓梦之时，后者还是短发青青如戟立起的，可如今他已经头发稀疏，垂垂老矣了。昔年风流已逝，唯有劣性不改。虽然是自己师父，但是宋钦对公羊拓梦的过去并不清楚，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人清楚。术士并不是修仙者，人们总以为精通各种玄术，能召唤阴魂逆转乾坤的术士，应该长命百岁永葆青春，事实恰恰相反，各种通天之术损耗了他们的生命力，使得他们的衰老比常人更快。
　　公羊拓梦好像提前预知了他的到来，正在等他。当宋钦出现在他侧面十米远的地方，公羊拓梦就出声了，“你好久没来找我老头子了，晚年真是寂寞哟～”
　　宋钦轻嘲：“有烟有酒，朋友如云，每日与满街人话痨，师父的日子恐怕比徒儿的要热闹得多。”
　　公羊拓梦抽了一口烟，吐气道：“人多未必不寂寞。”
　　“人多还嚷着寂寞，那叫做‘作’！”
　　公羊拓梦沉默了下，找不到好的理由辩解。
　　每当师父露出这副神情的时候，宋钦的毒舌便无处发作，“我来找你不是跟你抬杠，是……”
　　“是为皇宫内的鬼。”公羊拓梦打断。
　　宋钦沉默了会儿，“正是。”
　　“我拒绝帮忙。”公羊拓梦淡然而坚定地说。
　　“为什么！”宋钦难得失控。
　　“因为那女鬼……”公羊拓梦扬起脖颈，幽幽吐出一口烟，轻烟袅袅……
　　宋钦耐心地等，却等来如此后续：“（因为那女鬼）是个美人儿~~”
　　“臭老头！”宋钦气急。
　　这场景跟初见时如出一辙。二十年前，宋钦被自知大限已至的父亲从宁安雅苑里带到了鱼龙混杂的赌坊，那个赌坊名为“安乐坊”，提供赌、色、乐（yue），几乎每个有钱的赌客都搂抱着一位漂亮的陪－酒伎，而中央大堂和每层楼南北方都有美姬跳着香艳古舞，而当年的公羊拓梦就是其中大豪客之一。他当时忙着自摸、与伎子亲昵调笑，根本没心思跟宋父搭话，气得宋父心疾发作，当场死亡，令宋钦记恨了许久。
　　此时，公羊拓梦咧嘴，昏暗中牙齿在发出森森的光亮，“天理循环，人有资格复仇，鬼自然也有，凭什么剥夺她的权力？”
　　宋钦拧眉怒喝：“她已经存在在皇城之中十九年，根本没去杀死仇人，不过乐在其中而已！师父，您不能再纵任这样的家伙了！”
　　“谁说复仇就要杀人的？杀了人，对方不是投胎，就是也边做鬼，这样能惩罚他么？如果真的恨一个人，那就要让他活着，长长久久地活活，千千万万年地活着，却要在这漫长的时间里狠狠地折磨他，用上刀山火海、油锅拔舌钳！”公羊拓梦业经浑浊的双目焕发出诡异的炽热光芒，显得那张苍老的面容丑陋而扭曲。
　　“师父……”宋钦呆呆地喃喃，他从未见过公羊拓梦这副模样，记忆中他总是吊儿郎当嬉皮笑脸，仿佛什么都不当回事儿，难道这样的男人也打从心底恨着什么人吗？
　　公羊拓梦的眼底浮现梦般的色彩，居然抬手伸向半空，好险要拉住什么人的幻影，他梦呓半唤道“媗……”
　　宋钦以为师父是磕多了霓珠散（类似南北朝五石散的流行毒－品），不由忧愤：“你怎么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沾染了那么多恶习不够，还有碰那种东西吗？”宋钦却完全没能注意到一闪而逝的白色亮光，以及空气里的一声叹息。
　　“我答应过别人，绝对不去消灭那个你们叫樱妃的女鬼。”公羊拓梦突然清醒起来，甩袖，把手背在身后，坚定不移道。
　　“师父……”宋钦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君子一诺了？”记忆里，宋钦无数次被坑，每天被坑的此时超过了吃饭的次数，他从来不觉得师父是信守诺言的人，师父说的话只能当屁。
　　公羊拓梦却仰头，俨然是磐石般坚厉的尊长，“唯有跟她的约定，为师是绝对不会违背的！你回去把。如果你有本事，就自己处理！”
　　“他？她？”宋钦不由怀疑对方的身份和性别，是师父的挚友，还是挚爱呢？
　　“既然师父不愿意出手，徒儿也没办法，但是，这女鬼的目的绝对没有复仇那么简单。师父，到时候她若酿成大错，即便是为了那个媗（宣），你也应该出面遏制。”
　　“化鬼不足二十年的怨魂而已，不成气候！”公羊拓梦挥手不屑。
　　“她认识一只百年行尸，还跟他关系不错。”宋钦道。
　　“鬼与尸为友，不稀奇。”“她已经越来越强大了。”
　　“那也不关我的事！你快滚！”宋钦憋了一口气，最终拂袖离去，背影傲娇。
　　宋钦走后，空气里逐渐浮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夜色里散发着浅金色的耀目光芒，仔细辩看也知是一个成熟女人的虚影，“阿拓，如果暖儿真的作乱，唉，你还是，消杀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