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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聂政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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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了,诛光,你又杀死了一个要人,主上定会大大嘉奖你。”青衣的刺客笑容温润,一如他的名字,润光。
“承你吉言。”我报以微笑。
“哼。”抱剑表示不服的是涿光。
我们都隶属于聂政团,江湖最大的刺客组织。
以光为名者,皆是天沁九年入的戮华营,四年后学成而出,之后各凭本事发展。
聂政团分四个级别,谓之天、地、玄、黄。
天级,刺杀武林豪杰。
地级,刺杀王公贵族。
玄级,刺杀普通武者。
黄级,刺杀平头百姓。
而今,我已是天级刺客,风头日益强盛。
涿光是地级,最近横死的九王就出自他的手笔,他总觉得能追上我,追了这么多年,还在我屁股后面。
润光却依旧是黄级,接的都是蝇头小利的单子。说实话,我看不太起他,但他性子好,又不喜争,与我无利益冲突,所以我们关系算是不错。
“不过靠美色。”涿光讥讽。
“我清清白白,你休得污蔑!”
“你敢说你当年杀荫德太子的时候,没有使用美色?”涿光不忿。
“当当时,”我突然结巴,“我不过、不过是……扮作花魁,下了个套子罢了。”
“你还在他府上住了半月。”
“半月里我都在跳舞!”
“天竺肚皮舞,骚气!”他抬手在鼻端扇呼,“同样的法子也不知使了多少次,才杀尽王侯将相,升入天级。”
“你!”我气急败坏。
他说的不错。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靠音容惑人,趁那些耽溺美色的贵族要人松懈的刹那,送其入西天享福,哦,可能其地狱受苦。
但我确为清白之身,这点恐怕别说同僚,就连迷恋我的人都不信,连我自己都快要不信了。
不知在保护什么,不知在等什么。
我一阵恍惚。
“涿光,你不要再说了。”润光提醒,“别耽误诛光论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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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阁,主上寝歇、舞墨之地。
一条水自阁前流过,一棵大槐树峥嵘地生长在阁前。
我的主上号银面鬼君,从未有人见过他真正的长相,即便睡觉他也不会摘下面具。
从那斑银的发髻可以看出,主上当是年纪不轻了。
晌午刚过,主上未休息,在书房里整装待我。
侍从应当早就把我得手的消息告诉他了,我甫一入屋,他便道:“你做的很好。林归家自负侠义,早年却是强盗起家,只是无人知晓罢了。你杀了,是为民除害!”
他的声音也是假的,自银面具后传来,沙哑低沉。
我眼观鼻,冷酷又恭敬道:“诛光一介杀手,无须知道目标良莠善恶,只管杀便是。”
主上是个奇怪的人,虽一手传来这杀人的营生,却有很强的善恶观,我怀疑,有不少任务的“固执”根本就是主上本人!
莫非他要以杀止杀,靠刺客团匡扶天下?
莫名其妙!
但他毕竟是我主上,我必须装出恭谨模样。
“你是不是觉得本尊特别不像一个杀手组织的头领?”主上问道,透过银面缺口处,可见那眼睛弯起,漆黑寒冷被敛藏,化作融融暖光。
主人不仅是个奇怪的人,更是个奇怪的可怕之人。他笑得越开心,别人可能死得越惨。
“不!主上是世界上最像的人!”
“你的意思是,本尊看起来很残忍?”月牙眼弯得看不见半点眼瞳。
左右不是,我冷汗下来了,“属下的意思是主上英明神武,领导我们聂政团再适合不过。但主上侠肝义胆正义凛然,完全谈不上残忍。”
出来混久了,原本跟涿光一样耿直的我,竟然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慢慢的,阿谀奉承带来的好处麻痹了清傲之心,我越来越喜欢这样的说话方式。
一个要人杀人放火的执权者,正义?别开玩笑了!
主上却甚为受用,陶醉地笑起来——虽然面具挡住了,但我知道他在真心地愉悦地笑着,这点分辨力我还是有的,否则早就死在他的阴晴不定下了。
“会说话。”主上赞赏道。
“你的下一个任务本尊已经替你选好了。你若能将这个人杀死,本尊就选你为副团主。将来,本尊死了,你便有权接手整个聂政团。”
“主上言中了,主上既寿永昌,千秋万岁!”我受宠若惊,当即跪在地上,双手高举作揖,“承蒙主上青眼,属下必当万死不辞!”
一边赞美他,一边又毫不犹豫地接下他的承诺。我承认,自己变成了一个小人。
如果能活得好,做小人又如何?
“别高兴得太早,你知道你要杀的是谁吗?”主上带着惬意道,在躺椅上坐下,姿态如一只大懒猫。
“谁?”
以我的能耐,天底下令我害怕的人不多了。
“剑魔司徒瑰。”
我的脸色煞白。
主上喝着尚热的碧螺春,悠悠道:“对了,他现已堪颇魔道,入寺出家了,法号叫什么来着?哦,无魄。诛光,你马上去杀了无魄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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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光你怎么了?”润光扶住晃晃悠悠的我,“你的脸色不对,莫非主上给你的任务是‘不可完成’?”
因为主人生性古怪,常给下面人一些送死的任务。卒死将笑,当真有病。
我摇摇头。
润光扶我坐下,给我沏了热茶。
一盏茶下去,我将一段往事简单地讲述了一边。
“竟是你的故人……”润光叹息布衣。
那司徒瑰因我而入魔道,如今好不容看破红尘,把斋话佛了,我却又要出现,要其性命,真是作孽哟。
司徒瑰的剑术冠绝天下,我虽未见识过,但却也甚为敬畏之。
“你不是舍不得?”润光极其担忧地看着我。
刺客最忌情。
情在,剑软,事必败,人必亡。
我想了想摇摇头,“我都不记得他生什么模样了。”
“是了,你这人最是无情,怕是一生不知心软为何。”润光无奈地笑了。
不,润光说错了。
我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无情寡义。
最初我也是个心慈手软的妹子。
但时过境迁,钱沁魂,权蚀骨,尘染镜,泥缠蕖,便有了现在这个心狠手辣的天级刺客。
钱!
权!
现在的我心中只要这两个!
早已没有他,没有情!
不,许我连心都没有!
我是聂政第一刺客,诛光。
江湖第一杀手,诛光娘子。
人道是诛光一出万华灭,素手无悲绯染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