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场之后》北地余光

26、争斗

　　站在擂台上的［槿］和萤就像是一个相对的镜像，她们的神情都颇为相似，眼角绘着相同的朱红绘彩，流光溢彩且又蛊惑人心。

　　纪以容咬了咬唇，为两妖对峙着的局面感到疑惑。

　　要说眼前的萤是她认识的那一个萤，身高也未免太高了些。

　　萤幻化出来的人形是小小的一只，似是她的本体一样是一只精巧的萤火虫，她的尾部会在宁静的夜里闪烁着幽亮幽亮的萤火。

　　纪以容尤记得她们最初相识时的一个静谧的夏夜里，萤指挥着数只小小的萤火虫汇成一道幽绿的星河。

　　美得让她屏息，不忍破坏那种静谧而美好的景色。

　　至今纪以容都将这小小的一隅美得惊人的画面收纳在心里——那道幽绿的星河的光逐渐黯淡下去，却又有另一道光点亮了纪以容的瞳孔。

　　萤在无数细碎的幽绿光点中显出人身，她就像一只小妖精，圆圆的眼睛扑闪扑闪，身后生着一双朦胧的半透明的轻翅，一瞬间俘获了纪以容心中对美的那点追求。

　　眼前的［萤］则与［槿］身高相仿，两人画着相同的眼妆，成分庭抗礼之势。

　　这一个［萤］熟悉又陌生，纪以容看得出她面容与自己认识的那个萤的相似处，可［萤］修长的身段与唇边挂着的若有若无的嘲讽笑容，又让她一瞬间产生了这是萤长大后的模样的想法。

　　［萤］启唇，唇瓣带着春日的樱红颜色，这粉嫩的色彩搭配着她身上一件浅绿春衣，让方还沉浸在一昼笼燃烧的火红焰火的精彩中的纪以容感觉到了春日的来临。

　　纪以容面前的［槿］则穿着相当喜庆，一身火红金纹的曳地长裙让她沉静的面容上多了丝热烈的气息。

　　这一抹太过璀璨炫目的艳红与那一簇鲜嫩的淡绿两相对立着，矛盾而不相容，似乎摧毁一方的光彩才肯罢休。

　　“你不可能独……”［萤］说到，眉眼间似也含春颜色，她的唇一张一合，听在纪以容耳中，只是断续的一句话。

　　也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萤］开始说话时，纪以容身前的一圈妖怪俱都击起一面华美的小鼓。

　　咚咚咚的沉闷的鼓声带动纪以容并不安分的心脏，似要带着她一起坠落在这由鼓声营造出来的魔魅的氛围中去。

　　［槿］轻轻地笑了一声，顷刻间就让［萤］的恍若流淌的春水的声音被冰霜冻结一般。

　　她的唇边挂着似有似无的嘲讽意味，纪以容听见［槿］冷冷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底气？”

　　“自是因为，容现而今已是我的人了。”

　　纪以容才刚来得及听完［槿］的这一番话，她的双耳就被一双从身后伸来的手给盖住了。那手触感细腻而柔和，纪以容听见那只与槿有几分相似的人偶极其独特的音色：“别听。”

　　这覆盖住她耳际的双手真的将一切的声音都隔绝掉了，它像缠绕上的温柔的水流，虽温柔至极却也固执无比，让纪以容甩不开、挣不去，只得被动的接受人偶的心意。

　　面前的［萤］面上显出了一丝怒气，那友好的外壳被她亲手撕裂开，无数细碎的幽绿色的光点从她的身体中涌现出来，附在［萤］的身周顺从地循着妖力的指示朝［槿］袭去。

　　无声的世界是尤其可怕的，纪以容在人偶的钳制下只得将全数精力投入这彩色的视野中。

　　一感消失之后，其余五感会紧随着变得敏锐起来，来填充这失去的一个重要的枢纽。

　　也正是如此，纪以容反而更加能够体会到［萤］的可怕之处。

　　幽绿色的光与她那个夏夜中萤所给予她的美好的记忆一般无二，此刻却似化为一簇一簇鬼火，那幽光沾染处——擂台的边缘此刻被腐蚀了大片。

　　［槿］与［萤］打了起来，她们的打法看着相当柔和无害，随着动作挥舞的衣袖恍若翩飞的蝴蝶，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得好像一阵清风。

　　躲避、进攻都带着种轻柔的美感，不像是妖怪所惯用的血腥的打法，更像是在合跳一只舞曲。

　　槿与萤一者是木槿花妖，一者也是那类柔弱的萤火虫，纪以容竟也有点能理会此刻这每一个动作都能截成唯美的水彩画的缘由了。

　　她们打得难舍难分，纪以容也在同时注意到围在擂台周围的妖怪的异样，他们的神情伴随着规律的击鼓的动作进行，变得狂热、疯狂。

　　看上去快要发疯了……

　　纪以容皱了皱眉，思索着要不要先退出去，然后她发现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她根本挣脱不开身后人偶的束缚。

　　［槿］周身蔓延出带刺的枝条，它从地底，身后，以及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萤］的方向刺去，［萤］亦是不甘示弱，指尖拖着幽绿的荧光，眼眸里一点红光煞是惹眼。

　　她们似乎马上就要决出胜负，纪以容感受到了这近乎实质的压迫感，压迫感在于这两股来源分明的巨大的妖力……

　　大妖怪。纪以容无比确定了。

　　这念头一闪而逝，也就在同一时刻，覆盖纪以容双耳的手撤了回去，一道身影迅速跃上擂台，以强硬地姿势参与进［槿］与［萤］势同水火的争斗当中。

　　纪以容的身体猛地一颤，人偶的手离开她的耳边的时候她就听清了一阵一阵的鼓声，携带着一种不详的诡异的感觉，只不过进入她耳朵里的似是进过筛滤过的音色，显得并不那么刺激。

　　也总之，纪以容除却稍微的不适与烦闷感觉，并未出现像四周妖怪一般的发疯状况。

　　那人偶掺和进了战斗中，强势地抵抗住了双方的袭击，她并不是毫发无损，用以阻挡的手臂上蔓延出数道龟裂的痕迹，让［槿］与［萤］都看清楚了那伤痕中清晰的木头的纹理。

　　纪以容心紧跟着一震，她足尖欲点，这一回并非是要去营救那人偶，反倒是决意早些离开这个地方。

　　要说她一开始还想着假意进行那所谓的婚事，可现而今她足足遇上了两个槿，更甚至连萤都掺和了进来。

　　这样扑朔迷离的“过去”让纪以容警惕心大起，恨不得立刻走人幻化作男性的姿态匿在一处将一切查个水落石出出来，再另行打算。

　　纪以容无意掺合到这复杂的局势中去，她尤记得自己此来是为了解救自己的客人，不是来做别人的妻。

　　她却是没注意到自己妆容的一角已经塌陷，此刻那显露的一侧面孔多么的惹眼。

　　［槿］与［萤］在同一时刻看见了与其余发疯的妖怪表现得格格不入的纪以容。

　　是时候填坑了，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