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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王启没有死,不知为何那枕怪杀人害人独独没要他的性命,可长时间被邪祟附身导致体内阳气不足始终昏迷不醒,秦初寒干脆拿了一张符篆煮成水喂给他,几日后王启终于苏醒。

      一开始他坐在床头发呆,似乎还找不回神志,秦初寒又奏一首安神曲,不急不缓,徐徐牵引,王启这才慢慢恢复意识。

      许多家失踪了亲人儿子的百姓前赴后继过来讨要说法,他几乎不与人交谈,任人打骂,后来陆晚风看不过去,把百姓们拦在了门外,安抚道:“有道长在你们放心,待他神志清明了自会给你们答案。”

      等了几日,没想到王启自己去了官府投案自首,说他杀了人,不止这次失踪的几十人,四十多年前的那场屠夫家的命案也是他做的。

      全县无不震惊无比,几十条人命竟是他一个人所为,县令带着衙门的人去王家宅子主屋的床榻下找到了零零碎碎扭曲纠缠在一起的大量尸骨,腐败多日臭气熏天,邻近几户人家均埋怨味道大得家里根本没法住。

      至于四十多年前的命案,当时任职的官员早已调任不知何处去,至今更换过好几任县官,一连翻了一夜的卷宗档案,这才找到多年前那桩命案的记录。

      陆晚风前去听了衙门审判,王启尚未完全恢复,本中年发福的他现在跪在地上居然伛偻得像是七八十岁的老汉,已然元气大伤。

      据王启陈述,其实他祖籍就在王启县,多年前那户被屠人家就是他自己的家,不过他只杀了父亲,母亲是被父亲打死的。他母亲是县里出了名的大美人,追求者数不胜数,屠夫也是一个,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美人最后选择嫁给了屠夫,整日与猪肉为伴。

      一开始屠夫是对美人极尽温柔体贴的,家里杀了一头猪,最好的那块肉一定是送去给王启的母亲,大约她也是因为这个才感动地嫁给他。可问题很快就出现了,屠夫抱得美人归后不是满足,而是产生了猜疑,自卑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能娶得这样一个妻子,越想越觉得有异,认为妻子其实在外已经有了人,是个朝三暮四的贱女人,他不知道怎么排解,到最后所有的苦恼只有通过暴力宣泄。

      王启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有苦难言,直到诊出怀有身孕后屠夫才消停下来。本以为所有的难关都度过去了,哪想这屠夫又开始胡乱猜疑,认为妻子肚子里的孩子是外边人的野种,又开始了拳打脚踢的生活,直到王启早产出生,眉目间像极了屠夫,他这才罢休。

      可尽管如此,暴力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更遑论长年累月均是如此,屠夫把生活上所有的压力都宣泄在了妻子身上。终于有一天妻子崩溃的反击了,藏了一把小刀在身上,趁屠夫施虐的时候还击回去,可一击不成,彻底激怒了屠夫,他操起自己用了几十年的屠刀,朝妻子狠狠砍了下去。

      那时的王启已经五六岁大,在生日的当天亲眼目睹了父亲杀死母亲的过程,从小就过着畸形生活的他比一般孩子成熟的早,本就只与母亲亲近的他最后偷了厨房的菜刀,趁人不备宰向了父亲的后颈。

      他力气小,刀刃卡在颈骨中间进退不得,切断了经脉,屠夫尚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咽了气,浑身抽搐地在地上抖动。

      两具尸体,均是他至亲之人,然而那一刻的他极度冷静,用菜刀继续挥砍,发泄多年积累下来的怨气和怒气。

      事后他丢了刀躲在一边哭,邻居家的大伯过来叫屠夫一起上工时才发现了屋子里的惨案,连忙报官。官府的人毫无头绪,最后只得猜测是夫妻二人争吵导致互相攻击,没有人怀疑到一个五六岁大的孩童身上,而王启从此离开了县城,开始了自己的流浪生活。

      长大后的他因为思念母亲又回到了这里,已经小有所成的他盘下自家以前那块地和周围几个住户的地,修建了现在的王宅。童年的阴影导致他脾性暴躁,因此不敢娶妻生怕妻子也遭受自己母亲那样的痛苦,奈何近年来思念母亲越发强烈,再过几日便是他母亲的生前寿辰,操劳过度加上时常夜半醒来看见邪物,他脾气更加厉害,开始蔓延到无辜的下人头上。

      再然后他只剩下断断续续的记忆,隐约只记得自己不停地在杀人,劈砍,痛苦但又觉得很快乐,那时便是被枕怪上了身吧,枕怪有母亲的记忆,夜夜吸收强烈的怨念,与王启产生了共鸣。

      修道之人不参与官场之事,是陆晚风站出来描述的那夜情形,几十年前骇人听闻的凶杀案终于有了定论,还有王宅里无辜被虐杀的几十条人命,王启哭求一死赎罪解脱,事实也应当判处死刑,只是适用何种刑法得根据今朝廷颁布的律法而定。

      失了亲人的百姓们哭得撕心裂肺,出了衙门后陆晚风觉着心里憋闷得慌,和秦初寒去了集市那家酒肆要了壶酒,闷闷地喝。

      见秦初寒也端起了酒杯,他奇道:“你怎的也喝酒了?”似乎除了必要的酒席他是滴酒不沾的,谓道醉酒误事。

      秦初寒愣了一下,到了嘴边的酒杯复又置回桌上,淡淡道:“一时走神。”

      大约也对王家的事颇有感慨吧,陆晚风也心事重重。

      县里几乎所有人都去了衙门观审,酒肆里没有别的客人,老板娘带着四五岁大的女儿留下来看店,小女孩躲在远远地看了两人很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靠过来,仰头奶声奶气地问秦初寒:“道长哥哥,枕头会变成妖怪是真的吗?”

      秦初寒似是不大会与孩童打交道,只答了个“嗯”。

      小女孩又问了些别的问题,得不到回答难免有些失望,陆晚风失笑,逗了逗小姑娘,成功把小姑娘抱进了自己怀里。

      “小妹妹害怕妖怪吗?”

      小家伙露出不合年龄的愁眉苦脸,举起手上的布娃娃说:“这是娘亲给我做的娃娃,我天天都抱着它睡,会不会有一天它也变成妖怪了?会不会把我吃掉?”

      陆晚风捏捏她的小鼻子,笑道:“物老则为怪,稍有年头的器物都可能幻化成妖怪,但是呢,每个初成形的妖怪都是没有善恶之分的,只能模仿与它亲近之人的行为,所以小妹妹只要心存善念,即使有一天娃娃变成妖怪,也会像你一样可爱,成为你最好的朋友呀!”

      小家伙被逗乐,在他怀里蹭来蹭去,不断提出天真的问题,“哥哥小时候也有娃娃吗?你现在长大了,它变成妖怪了没?”

      “娃娃是小姑娘家玩的,男孩子可不玩娃娃哦,我们……”说着说着他停住了,眉头微皱,闭眼晃了晃脑袋,小家伙又喊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小时的事哥哥记不大清了,大约也就是玩玩石子儿捉捉泥鳅吧。”

      小孩兴冲冲说:“我知道我知道!隔壁家的小哥哥们总聚在一起跳房子吹泥叫叫!可好玩啦!”说完又骄傲地噘嘴昂头,“可是都没有娘亲给我做的布娃娃好玩!”

      陆晚风摸摸她的脑袋说:“所以要好好保管你的娃娃,这是最爱你的人给你的礼物。”

      小女孩被哄得高兴极了,就差要站上他的腿跳舞,老板娘见闹得差不多了,带着歉意过来把女儿抱走,然后多送了这桌一碟下酒菜,再另外给秦初寒上了一壶茶水。

      周围一下安静了下来,陆晚风把玩着手上的空酒杯发呆,思绪飘到十万八千里外。

      小时候啊……小时候……小时候的我在做什么呢?

      想了半晌也没回忆起任何东西,却听秦初寒开口:“先生在想什么?”

      他也没细想,惋叹:“也不知为何,小时候的事情我如何都记不起来了。”

      “六岁以前的?”

      “是呀……脑子里一团浆糊”他撑住下巴叹气,“许是过得太平淡无奇了,在脑海中连一点印记都留不下。”

      本还想说,突然想起这个话题不应该在秦初寒面前谈论,听说秦初寒被凌尚桓带回凌家前本是一富庶人家的独子,不料有一天家中遭匪,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只剩他躲在泔水桶里逃过一劫,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是一生也不能释怀的噩梦。

      希望没有勾起他不好的回忆……陆晚风偷偷瞄他,见他面色无常才勉强松了口气,岔开话题道:“既然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们也继续上路吧,江南路途遥远,还是少在途上耽搁得好。”

      秦初寒蓦地起身,从高往低直勾勾地盯着陆晚风,还以为他被提及伤心事要发作,却看他去了柜台买酒,回身时提着两个精致的酒瓶,与他超尘出俗的气质形成强烈反差,淡然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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