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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陆晚风再醒来已经不在岩清河,入眼的是客栈的旧雕花木床,申时的太阳洋洋洒洒斜进窗沿,与劳苦了一日的百姓一般终于得闲休息,疏懒怠惰。

      秦初寒坐在床边闭目打坐,他刚一挪身子秦初寒便睁了眼,走过来道:“醒了?”

      “嗯……”陆晚风坐起来,脑中还不清醒,用力晃了晃,猛然想起道,“我昏过去多久了?”

      秦初寒道:“不久,只睡了一天。”

      “寂尘大师他们在哪?”

      “与竹青带寂远回朝华寺去了。”

      陆晚风想了想,接着问:“那夙翕呢?”

      秦初寒带他去了南馆。

      临近傍晚,正是南馆开张的时辰,但此前因着疫症大雾没有开张。雾虽在今晨就散了,但南馆却一改往日的花天酒地,素淡的白绫挂满了馆里的每个角落,空气里都透着清冷寂寞。

      馆里无一人患病,平日里浓妆艳抹的小姐相公们都换上了孝衣,默然去到左南馆内院,一个老嬷嬷正拿了一叠整齐的衣裳,一件件放进燃得正旺的火盆里。

      老嬷嬷见了他,又瞧见还有个陌生人,起身道:“恩公……这位是……”

      秦初寒斟酌了一下,话还没出口,一个龟奴出来道:“蕙嬷嬷,他便是那日馆主迎去内院招待的客人,好像是姓冯。”

      陆晚风一看,是上次来南馆给他们引路的龟奴。

      “原来是这样,”嬷嬷恭敬地向秦初寒行礼,说道,“多谢恩公把翕儿送回来,大恩大德老身无以为报;还请恩公们稍等片刻,待烧完翕儿的遗物,老身好生招待二位。”

      陆晚风观察这嬷嬷姿态从容,身材也保持得极好,在年轻时一定是个少见的美人,对夙翕的称呼也亲昵的多,而且所有人都对她十分尊敬,可见地位不低。

      “嬷嬷您慢慢来,我们不急。”

      蕙嬷嬷坐了回去,上了年纪的身子是弱上许多,头上盘着厚重的随云髻,低头看火盆的时候似乎都要把头压垮。她口中喃喃念着一些祝福往生的词句,未施粉黛的脸上似盈了笑意,细看却像在哭泣。

      陆晚风他们退到了人群外面,等了一会儿,东西烧完了,嬷嬷走出来,把两人带去了右南馆的内院。

      这是一间素雅精致的小院,种了些紫薇花树,花色紫中带粉,亦清冷,亦柔情,小道通向里侧的小屋,门上没有挂匾额,白素垂满窗棱。

      小屋里布置得很简单,普普通通的桌椅板凳,倘若从屋里往外看,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小院落竟然身处于汲州城最大的风月场所之中。唯一别致的就是那桌上发着淡淡紫色光芒的小灯,虽是白天,但亮着一点清清的紫光,显得整间屋子更多了些风味。

      陆晚风一看便知里面放的是一颗紫晶石,南馆生意好,不乏一些富商望族光顾,有这些东西他倒不稀奇,只是不禁想起自己落到河底的那颗,有点可惜。

      “老身曾听翕儿说他认识了一位姓冯的先生,正要去昆仑,想必就是恩公您了……这里有个东西老身想交托给您,”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锦盒交予他,恳求道,“翕儿他总是想带着这个东西去昆仑朝华寺的,我也不知道里头是何物,如今他再去不成,我便只好自作主张求您替他送去。”

      抛去夙翕复仇的行径,陆晚风其实很喜欢他那样的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委实有些惋惜,于是庄重地接过来,答应道:“我一定尽我所能帮他完成心愿。”

      蕙嬷嬷感激地下跪,被他连忙拉了起来,坐上椅子,“嬷嬷莫要折煞我了。”

      她抹泪:“已经许久不曾见过恩公这样不轻视我们的人了。”

      陆晚风道:“营生的手段千千万万,哪分什么三六九等,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

      嬷嬷看了他一会儿,笑了起来:“难怪翕儿如此夸赞先生,这锦盒交给您,老身也放心了。”

      陆晚风粗略研究了一下这个锦盒,巴掌大小,分量很轻,由上等红木制成,封得严实,轻轻敲可以听见空空的声音,微晃,没有任何声音,想不出是什么东西。

      不过他倒没有打开来看的想法,西北正是昆仑方向,他本就要去的,毕竟夙翕那样惊艳过自己,就替他了这个心愿吧。

      蕙嬷嬷又拿出一张鹅黄的手帕,上面绣了精致灵动的孔雀图,看样子已经反复洗过很多次,颜色褪淡了不少。她自言自语道:“刚才找锦盒我才想起这帕子,是翕儿他娘留下的,晚些时辰我再给他烧去,毕竟是个念想。”

      她手微微颤抖,离得桌上的紫晶灯近了,那帕子竟变作黑色,陆晚风瞪大了眼,再看,帕子拿开又变回了原来的颜色。

      他明白过来,原来紫色照耀黄色会变成黑色,那么他在河中掉落紫晶石的时候看到的东西就说得通了,缠在孟湄脚下的黑影其实是她的鹅黄衣裳,难怪摸得滑腻,衣料沾了水就是这个手感,水鬼无影无形,定是孟湄在挣脱过程中衣服掉落,让水鬼捡来套在了身上,才有了那日他与秦初寒在船上捉到的穿衣水鬼。

      蕙嬷嬷发现他在灯和帕子之间来回看,忙解释道:“先生可是觉着奇怪?我也笑过令仪,可她就是这样,既喜欢黄色又喜欢紫色,偏偏两个合在一起会变样。”

      陆晚风弯起嘴角道:“嬷嬷与夙翕的母亲应当是极好的姐妹吧。”

      蕙嬷嬷小心翼翼地叠好了帕子,轻轻地抚摸,其上的七彩凤凰正要振翅起飞,却又不舍地回过头来,澄亮的眼睛风情万种,里面流转着悬月的孤冷。

      “当年翕儿的母亲与我情同姐妹,我们曾约好攒够了钱一起赎身离开这里……都说青楼女子须得薄情才能苟活,但令仪偏偏是个多情的女子,又遇上了风流的武文飞,花言巧语把令仪骗得好苦!”嬷嬷愤恨道,“我总劝她不要动真感情,我们与武家不是一路人,可她固执地选择相信武文飞,违背妈妈的意思,偷偷生下翕儿,还杀了一个恩客,落得被毒打一顿赶出青楼的下场……”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陆晚风已经差不多知道了结局,贫穷,生病,抚养孩子,等待那个永远也不会再出现的人来兑现诺言……直到撑不下去,让儿子去认父,结果被孟维桢截了下来,有了之后的一切。

      他道:“嬷嬷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年纪大了的人总有些多愁善感,蕙嬷嬷勉强挤出来一个笑:“翕儿把这南馆打理的极好,馆里的人都是真的敬他,如今他走了,能撑一天便是一天罢,老身自知没有几年可活,也就希望这帮可怜的孩子们都能过得好些。”

      很快官府来了人,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夙翕借邪物残害城中百姓,所幸得高人相助才让大多数汲州城民幸免于难,但那些变成行尸的百姓却救不回来了,无数条人命都要算在夙翕头上,如今他死了,南馆定是要跟着遭殃。

      南馆被气势汹汹地围了起来,陆晚风陪着嬷嬷赶出来,为首的头领十分凶恶,闹得馆里人心惶惶。

      很快大门外又走来一个蓝衣人,背上一把碧蓝的仙剑,五官普普通通,许是在人群中看一眼就忘的相貌,但配在一起又格外的和善,举手投足温文尔雅,亲和之余又有不容侵犯的威严。

      原本气势汹汹的头领见了他,顿时躬身谄媚地贴过去搭话,那人也有礼貌,与头领还礼交谈,不一会儿就被放了进来,身后还跟随着几人。

      陆晚风远远地望过去,脸色骤变,陆家人到了,那带头的人是他大哥陆江林!

      他立马转身躲到了人群里,秦初寒则神态自若地留在原地。

      陆江林显然是奔着秦初寒来的,直直走了过来,眼角带了温和的笑意,说道:“听统领说这里有个雪衣道长,我便马不停蹄过来了,原来是你。”

      秦初寒颔首道:“虽知汲州向陆家发了求救信,想不到陆家主会亲自前来。”

      “恰有事路过附近,族中来信说汲州有难,我便顺道拐了个弯,还以为来晚,看到你在城中我便放心了。”

      秦初寒与他描述了汲州的经过,略去了陆晚风的部分,“河中的水鬼需陆家主带人驱除,城中还有不少患尸毒疫症的百姓,所幸未病发,尚可救治。”

      “这些陆家自当尽职尽责,”陆江林淡笑道,“秦兄近期在外游历,可有发现我家那不孝二弟的行踪?”

      “没有。”秦初寒淡定地摇头。

      陆晚风又往人后缩了缩,心道罪过罪过,就这么把一个老实人拉下水了。

      陆江林带了些烦恼,“家母身子越发消弱,真想亲口问问晚风到底是不是他做的,无奈始终不见他露面……”

      秦初寒道:“天网恢恢,定能将真凶捉拿归案。”

      陆江林道:“愿真如此。”

      两人没再多谈,陆家与官府还要有交涉,尤其是孟家昨日一战后便垮了,仅剩孟夫人和至今未醒的孟家大小姐,孟维桢的尸身还需要打捞,但此前须得将疫症和水鬼的事摆平。

      陆晚风找机会从后院翻墙溜出来,还打晕了一个发现异常的士兵。

      秦初寒就等在外面,今天封城令解除,他们没再回客栈,而是离开汲州直奔昆仑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发文耽误了,罪过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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