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兮寒兮》西瓜糖水

77、第 77 章

　　第二天，陆晚风出屋时就见到连靖正与敖冽坐在院子的石桌前吃早饭，热气腾腾的白粥配上朴素咸辣的干菜，烫得人直吐舌头，又为那味道欲罢不能。

　　每隔上一会儿连靖就要用手掌呼扇呼扇给烫到舌尖的敖冽扇风，两人都大惊小怪地反应，这画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可是又温情得很。

　　陆晚风走过去，坐到他们旁边说：“我可以也吃一碗吗？”

　　连靖一愣，没想到他这次居然主动过来，倒是敖冽先高兴地点头，“好呀好呀。”

　　于是连靖赶紧道：“当，当然，我去给你盛一碗。”

　　他快步去了，留下陆晚风与敖冽两人。

　　陆晚风歪着脑袋看这个又犯病了的男人，心想：这人真的是我爹？为什么都不显老呢？还有这傻里傻气的样子，说出去谁信这是我亲爹？

　　“云儿，小靖做的干菜可好吃了！”敖冽抱着碗，嘴上还粘着一圈米糊。

　　陆晚风淡笑：“是吗，那我得好好品尝才行。”

　　厨房就在旁边，连靖很快把粥端来，害羞说：“大漠没什么海味山珍，平日收购来的蔬菜为了保存我都会留一些腌制……手艺不太好，少主将就吃吧。”

　　“谢谢，”陆晚风接到手里，粗制陶碗里洁白的粥面中央压下一团冒油的腌菜叶，几朵亮红色辣油漂浮，搭上几粒切得大小相当的葱末，清香四溢，引人垂涎，他放到鼻前闻了一下，感叹道，“好香。”

　　连靖顿时脸红，低头说：“是，是吗……”

　　陆晚风喝了一口，果不其然烫得跳脚，正好敖冽也烫到，俩人一齐喊烫，就连吐舌头的模样都是相同的，“嘶嘶”声此起彼伏，逗得连靖掩嘴轻笑。

　　等陆晚风意识到这点，也忍不住低头偷笑。

　　三人其乐融融地享用早餐，直到子涧生气急败坏地从外面回来，嘴上骂骂咧咧，看到院子里坐着人才抿嘴停下，欲言又止。

　　连靖招呼道：“阿生，吃过了没？”

　　“不吃了，不吃了。”子涧生摆摆手，来回踱步，烦躁的很。

　　见状，陆晚风放下扒空的碗，站起来朝屋里走：“吃饱了，我回去歇会儿。”

　　“哦……哦，好的。”连靖讷讷点头。

　　等他进屋关了门，子涧生抓抓头发，憋了半天的话终于说出来：“谷外那人快不行了。”

　　连靖手一抖，下意识地看看闭门的那屋，有瞧瞧正吃着新一碗的魔君，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他，他还没走呀？”

　　子涧生叹气道：“坚持了一个多月，真是执着，说实在话我很佩服他，但是这里决不能让玄族人发现，把少主带进来已经是破例了。”

　　连靖停了收拾碗的手，担忧道：“那怎，怎么办？”

　　子涧生头疼得捏眉，心下有了自己的较量，“又是弹琴又是用剑的，反正灵力快耗尽了，死就死吧，虽说是个好苗子，但不能因为他把族人暴露。”

　　“不，不行！”连靖少有地大声，然后小心又抱歉的压低音量，不赞同道，“他是少主的朋友，要是死了，少主得多伤心呀！况且他为了少主被玄族逐籍通缉，应该也不算作玄族人了。”

　　子涧生头发都快挠秃了，左右想不通，烦闷道：“那你说如何，反正我不同意放他进来！”

　　“我同意！”

　　“我同意！”

　　一沉一朗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连靖一看，一边是刚咽了粥睁圆眼的魔君，一边是明明已经进屋的怒气冲冲的少主。

　　他缠着手举起，小声说：“我……我也同意……”

　　子涧生：“……”

　　“同意同意，什么都同意！”敖冽咧嘴笑，嘴里说个不停。

　　连靖来回看，然后扶着魔君坐回去，“……阿冽乖，粥还剩着呢，咱们坐下，先把吃饭的任务完成了再说。”

　　“嗯嗯。”

　　这边解决了个捣乱的，那边还剩个难缠的少主，子涧生磨牙瞪眼，抱胸不说话。

　　陆晚风在子涧生欲言又止时就意识到有秘密，但是他显然不愿让自己知道的样子，必定和自己有关，自己被强留在此处，不知道的、想知道的太多了，明着不能听，那就暗着来。

　　佯装识趣地回避，实则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对话，这两人压低了声音，好难才能听清，不过几句，他便猜到外面的人是秦初寒，而且已经被隔挡在外面长达一月有余！

　　原来每天夜里听到的撞击声，就是他一遍一遍的“敲门”声！

　　陆晚风按耐不住的激动，他来找我了！他来找我了！

　　接着他却悲从中来，这个山谷避世隐居，外面沙漠苍茫，能有什么遮风避雨之处？秦初寒就这么在恶劣的环境里呆了一个多月，到现在灵力枯竭，即使濒死也不离开！

　　还有那逐籍通缉……

　　得知这个消息，他无论如何也等不下去，当即推门大喊，然后焦急而又坚定道：“如果你们不让他进来，那我就出去找他，谁也别想拦我。”

　　子涧生火冒三丈：“你威胁我们？”

　　陆晚风笃定地看着他，是的，你们如果真的将我爹奉若神明，那么绝对不会放任我带着寒毒送死。

　　大眼瞪小眼，陆晚风憋足了劲才没能在气场上输给这个少年模样的大叔，好半晌子涧生才带着气妥协，“好吧好吧，我去带他进谷。”

　　陆晚风马上说道：“我也要去。”

　　“你！”怒骂差点出口，见到他毫不退缩的眼神，子涧生把话咽了回去，但是并不妥协，“入口在高处，需要运功才能上去，你带着寒毒，老实在这等着。”

　　一线天，无梯无栈，进出全靠两条灵巧有力的腿飞身而上，陆晚风自是知道，目的已经达到，饶是心急如焚也不再纠缠，点头答应。

　　子涧生提着琴和剑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人，是前几日在门前见过的瘦高男子，那男子身后背着软塌着手脚没有动静的秦初寒。

　　等了许久的陆晚风不顾劝阻快步跑上前，把人从男子背上接过。

　　怀中的人气息奄奄，虚弱得连毫无灵力的寻常人也不如，平日里总是一尘不染的衣襟已经满是脏污，用了多年的白玉发冠不知掉到哪去，束起的头发零落松散着，曾经的星目如今寻不到半点星光，灰暗死寂，唯余口中喃喃低语。

　　侧耳倾身，就听到那几不可闻的、重复了千万遍的“六儿”。

　　泪意翻涌，陆晚风捧起他的脸焦急地喊着，“初寒，初寒，我在这，醒醒，醒醒！”

　　那一瞬，只见秦初寒浑身一颤，涣散的瞳仁动了动，眸中的光渐渐聚为一簇，抓住眼前人的衣服，张嘴，干涸的嗓子仅仅发得出微弱的气声。

　　“我找到你了……”

　　尾音还未结束，下一刻，人就已经闭上眼睛。

　　“初寒！”

　　所以秦初寒成了谷里的第二个外来客。

　　灵力是衡量每个修行者修为高低的撑杆，源自于体内的元丹，当消耗大于产出灵力的时候，供不应求，便会灵力枯竭，损耗达到一定程度时，元丹受损，恢复起来要花更长的时间。

　　秦初寒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在不断打坐调息和尝试冲破结界的过程中逐渐用光了灵力。

　　进谷之后，他只在见到陆晚风时清醒了一瞬，随即昏迷过去。

　　他们住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大宅子，多的房间没有，陆晚风便把人抱到自己屋里，子涧生他们只多看了两眼，还生着气，转身走了。

　　不眠不休地照顾了秦初寒一天，不仅不见他的元丹有所好转，甚至在夜间还发起了低烧。

　　实在没办法了，陆晚风不得不去找子涧生帮忙。

　　这厮正在给自家魔君号脉，没给他好脸色：“要么找人给他输送灵力，要么老实花时间休养着。”

　　陆晚风当即说：“那我给他传功。”

　　“哎！等等！”子涧生马上叫住他，脸色更差了，“你这毒还没清干净，就想运功？想死的更快些？”

　　陆晚风收住脚，带着笑回头看他。

　　子涧生翻白眼，“看我也没用，我可没什么元丹灵力。”

　　还以为他在说笑话，可是敖冽也颔首，并没有什么避讳地说：“我与他都没有元丹，修不成道，所以才修的魔，而连靖不曾修行，是个平凡人。”

　　人人生来都有自己的内丹，如果不是天生缺陷，就是后天失去，没有内丹，自是无法修行，也无法修成元丹；但魔修不同，修行的不是天地道法日月精华，而是纵御之术，靠争夺吸取修筑魔力。

　　清醒时的魔君恢复了号令群魔的帝王霸气，即使眉宇间是慈爱的注视，但陆晚风还是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不过一点也不怀疑他话中的真假。

　　“就算我们有灵力，你就不怕他染上魔气？”

　　子涧生一语击中要点，陆晚风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既然如此，那便只有等待了。

　　旁边存在感很低的连靖出声道：“阿生可以给他熬些固本培元的汤药，应该有助于恢复，不过家里没有，明天有贸易的商人来谷里，到时候我去买些回来。”

　　第二天连靖来敲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商人一个月来一次，要买的东西比较多，今日阿生有事，一会儿才回来，，可不可以麻烦你和我一道去？”

　　陆晚风回头看了看还在昏迷中的秦初寒，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