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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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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痦子帮的人真的没了,那老六帮的人自是又能驻扎回燕来镇。
陆晚风抱着谨而行之的想法潜进镇里城东观察,一夜糊涂还未清理,老远就闻到了恶心的血腥味儿,他走近了些,果然看到了大痦子的老窝被一波端了个干净,里头那些人他大多都认得。
府衙的人还在调查,尚未来得及清理,血肉模糊都无法形容这大片惨状。
他不禁皱眉,可不是为这些人的死觉得惋惜或什么,只是很疑惑,一群小乞丐,能惹着谁才会被这么残忍的手法屠杀干净。
又等了两天,从秦家废墟搜出来的东西已经消耗得差不多,陆晚风把玩着留了很久的金玉簪子,犹豫着要不要干脆也当了。
偏偏秦初寒碰巧瞧见了,眼睛一红,一把抢过簪子抱得死紧,问他:“这是我娘的簪子……怎么会在你那儿?”
陆晚风摸摸鼻子,反正都发现了,说就说吧,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碰到你那天我捡的,这段时间我们在这里出不了活,吃的都没有,全靠在你家捡回来的东西卖了换钱,不然你以为你吃的热馒头哪来的?”
想想又觉着说得有些强硬了,语气缓和了一些道:“这簪子我瞧着漂亮,留到现在呢,既然是你娘的遗物,正好还给你了。”
秦大少爷难堪又委屈,家道中落钱财四散,只是从未想到自家已经沦落到这地步。
陆晚风安慰了他一下,“至少还有个念想么。”
“六儿……谢谢你……”
陆晚风被这一声六儿叫出了鸡皮疙瘩,忽然回想起那年还未闹战祸,娘亲在厨房里用围裙擦着手,从橱窗里伸出个脑袋叫自己回家吃饭的场景。
第二天老六帮的人回神女庙看了看,烧了大半,但是后来下雨熄了火,房屋架子大体都在,还算结实,于是几个小伙子忙活了好几天,重新在神女庙的基础上修复了房子。
不论是大火前的神女庙,还是修复后的草屋棚子,可以遮风避雨、吃睡住人就行。
老六帮举帮占领了燕来镇大大小小的街道,日子倒是过得比以前富足了,小半月下来,满街满道的乞丐,让官府头疼了不少。
陆晚风这日带着秦初寒在街上闲逛,累了就拐进小巷子里歇会儿,恰恰是那典当铺子旁,遇上了迟迟才开张的掌柜。
掌柜脸上晴雨变幻,堪称一场大戏,脚步停了又停,才下决心转过身来说:“这不是秦家大少爷吗?”
秦初寒抿唇不说话,陆晚风斜眼瞟他,“他来我这暂住一段时间。”
掌柜捏了捏下巴上的黑痣毛,若有所思道:“镇上的乞丐不是都被杀了吗?闹得沸沸扬扬,你们怎么没事?”
奇了怪了,这人居然和自己搭话了。陆晚风锤锤腿,心不在焉道:“我与他们可不是一帮的。”
掌柜的没说话,宽松旧色的衣裳也挡住了他绷紧的身体,随后背过身,不再理他,开张去了。
陆晚风只当他是个奇怪人,也没管他,歇了一会儿继续去散步巡视工作。
变故就是来得如此快,两人提前回到神女庙,就看到才搭起不过两日的新家里一片狼藉,留守的孩子们被绑作一团,守在他们跟前的是两个大人,一男一女,男的口巾遮面,紧身黑衣露出虬髯粗壮的身形,手持曳地阔刀,凶悍得很,而那女人身披连帽披风,腰间卷着暗红长鞭,大而厚实的帽檐折了大半面容,只得从纤长的身姿及仅露的红唇辨得性别。
挤在前头的老五看到他们回来,一阵挣扎呐喊:“老大!快走!”
这阵仗陆晚风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显然那一男一女不是来做好事的,逃跑不可能,一大家子人都在这呢。他警惕地保持距离,问道:“你们是谁?”
而那对男女像是在等待,见他们过来,黑衣男人从人堆里拖出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喝问:“是不是他们!”
瘦弱男人唯唯诺诺地抬头辨认,“是……是他们!那个披头发的小个子!”
陆晚风这才认出这人竟然是当铺掌柜,听他说的是自己,十分莫名,又很是气愤:“你们想干嘛!把我的人捆起来做什么!”
黑衣男子扔开掌柜,也不回答,提刀走向两人。
强烈的煞气步步逼近,陆晚风连忙把秦初寒挡在身后,强打起力量边退边说:“干什么!别离我这么近!”
可是在这样高大的男人面前,才七岁多的孩童是显得那样弱小,他很快冒出冷汗,双手微微颤抖。
黑衣男子显然没有耐心与他们玩追逐游戏,停在两人近处,终于开口:“破月簪在你那?”
陆晚风忍着不适茫然摇头:“什么簪?我没有。”
男子横眉一竖,扭头过去看当铺掌柜,掌柜的吓得一颤,惊声尖叫:“就是他!那日拿着你们说的那簪子来我这里典当,跟着秦家其他东西一起拿来的,我一眼就认出是值钱的宝贝,结果他临时反悔收回去了!”
“你当时指的可不是这里。”黑衣男子声音冷中带怒,刀子在他脖上一架。
掌柜的哭爹喊娘,又跪又拜,“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城中乞丐无数,我只道他是其中一员,也不知道是哪帮哪派的呀!”
刀子一横,男子又问:“这回认清楚没有?”
“认清楚了认清楚了!”脖子上已经火辣辣的开了口子,求生欲望让他脑袋清醒不少,又指着秦初寒说,“那人是秦家大少爷!我曾经见过他与仆役上街,绝对不会认错!”
听得秦家人在这里,一直站着没有反应的披风女子终于有了反应,侧身朝向两人,红唇轻启,出口的却是冷笑:“秦家大少爷?居然还有个没杀干净的?”
她一出声,秦初寒便再也抑制不住恐惧和怒火,浑身痉挛一般抽搐!一个多月来,他每夜的噩梦里这个声音来自地狱的声音必定出现,折磨着他的心神,让他无数次汗涔惊醒!
仇人!灭门仇人!
他的异常马上就被陆晚风感应到,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就是大少爷的仇人,帮他报仇的承诺犹在耳廓,但自知之明告诉陆晚风,这根本没得打!
当即推开秦初寒,他叉腰大喊:“破月簪是吧!我知道!就是那个金玉簪子!它现在在我手里,你们想要的话先把我的人放了!”
稚嫩孩童的声音,再如何扮作成年人铿锵,也不过是尖声细利的童音,宽帽女子嗤笑起来,从腰上取下鞭子,在手中捋着,看也未看他:“小家伙,你觉得我们是来和你谈条件的?”
陆晚风心下一惊,还未做出反应,就见那女人展出一个嗜血的笑容,手腕不过眨眼一瞬,便手起辨落打向了绑在前头的老五。
连挣扎都没有,老五的脑袋就这么滚落到陆晚风跟前,硕大的双眼满惊恐万状,眼皮子动了一下,就这么瞪着眼再没有动静。
“这只狗之前叫得最大声,吵得我心烦。”像是在说一件日常生活中在平常不过的小事,那女子收回长鞭,满意地欣赏着鞭身上沾着的鲜血。
“啊——!”
被捆在一起的帮众尖叫起来,嘶声呐喊,彻底乱了阵脚。
而陆晚风失了声,怔然看着还在摇晃的小脑袋,昔日总是没心没肺笑着的脏脸被定格在一个悲惨的画面,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双打手揪住,痛得瞬间忘了思考。
“吵死了。”大片的哭闹把女子惹得更加烦躁,无情的鞭子仿佛雨落次次打下,冷酷的表情下就像正做着的是一件吃喝拉撒的日常小事。
撕心裂肺的哭闹在粗暴手段下渐渐熄弱,陆晚风悲恸不已,大喊着跑上前阻止:“住手!住手!”
哪想近不得身,直接被黑衣男子一脚踹开,胸肺像是要震出身体,浓血喷出,一时间让他不能呼吸。
女子收了鞭,重新看向他,漫不经心说:“你若干脆点把破月交出来,还能少受些苦头。”
缓了好一阵陆晚风才找回思考的能力,咬着唇没有立刻给答复。
从秦家惨案到大痦子帮屠杀案,再到现在,这女人的凶残手段只有更甚,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嘴里说出的话能有几分真,实在难以估摸。
簪子有是有,但是不在自己身上,若是把秦初寒交出去,少不得又被那女子摧残,真真是两面为难。
他还在想着办法,秦初寒却已经站了出来,手中拿着才找回没几日的娘亲遗物,明明浑身都在发抖,但却挺直了身子,像是傲然毅立在风雪之中的寒梅雪树,韧不可摧。
“你们要的东西在我这里!”
金玉簪子,或者该说是破月簪,金质花纹,白玉簪杆,两片花纹不同的半月盘成团圆,各点上一黑一白两颗玉石,反射着斜阳余晖,映射出两道纠缠在一起的溢彩流光,相生如弥月金轮,相克如分明泾渭。
“呆子!”
陆晚风扑过去要拦他,可是被他挡住,眼睁睁看着他拿着破月,倔强地直视那杀人凶手。
“有本事,你们就来拿!”
秦初寒转身就向密林里奔跑,脚下生风。
陆晚风目瞪口呆,那是上山的往悬崖的方向啊!
短瞬愣怔时间,那一男一女已经飞身追了过去,钻进那密集凌乱的树丛之中,很快没了踪影。
他拔腿要追,却又急急停住,回去把捆着帮众的绳子解开,不忘嘱咐还被捆着的小弟们:“他们已经走了,你们想办法挣脱,然后赶紧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