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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7、隐秘而伟大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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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上海，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晴天，福安弄的顾家有贵客临门。据说是顾家太太的远亲，专门从香港回来寻亲祭祖的。那些流水似的礼品由专人捧着从弄堂口一直排着队往顾家送，左右邻舍原本就羡慕顾家家境殷实，现下更是艳羡不已。一窝蜂围在顾家门外抻长脖子的瞧贵客，嘴里不时发出喔唷的赞叹声。
两位贵客长得实在好模样，男的五官英俊得过分，皮肤白得赛奶油似的，头发倒是剃成清爽又阳刚的板寸式。女的柳叶眉桃花眼，头发烫成外国电影女主角的大波浪，穿着上海现在最流行的刺绣旗袍，手里挎着珍珠手提包，谈笑中眼波流转风情无限。
顾爸乐得合不拢嘴，“我们老顾家今天一天之内飞来两只金凤凰！真是顾家祖坟冒青烟喔！”
“什么你们老顾家，明明是我家的外甥和外甥女好吧。”
顾妈一边给外甥们倒水一边纠正顾爸的说辞。顾爸呵呵笑着也不回嘴，叫儿子顾耀东去接已经出嫁的女儿顾悦西赶紧回娘家来，晚上一起吃团圆饭。
顾耀东喔了一声要出门去，好打听的邻居们上前追问亲戚的底细。顾耀东挠挠头也说不出一二三四来，他刚刚才知道表姐表哥的名字，其他一概不知，顾妈根本没有提过家里还有亲戚在香港。
其实顾妈在最开始也是懵的，家里确实有个妹妹是远嫁给一个姓白的商人，刚出嫁的几年还有书信往来。后来日本侵略中国，全国哪儿哪儿都打仗，自此彻底断了音讯。顾妈真的没想到妹妹随着妹夫一起偷渡到香港谋生活，更没有想到外甥和外甥女会回国寻亲。
“茜茜、开心，你们喝茶不要拘束，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我真是做梦没有想到你们会来。一晃眼你们已经这么大了，这么多年你们一家子在香港还过得好吧？你们这次来一定要在上海多住几天，晚上我做几个好菜招待你们。顾邦才，你怎么还傻愣愣的坐着干什么啊？赶紧去菜场买菜买肉啊！”
顾妈怪顾爸毫无眼力见儿，从口袋里摸出一沓钞票出来。外甥女白茜茜连忙劝阻，说是不用忙了，已经在金门酒店订了一桌晚宴。
顾爸一听咋舌不已，一上门已经送来这么多礼品，又在五星级酒店摆宴席，出手太阔绰了，怕不是家里真飞来两只金凤凰。
“哎哟茜茜，你和开心大老远来上海找姨妈，应该我们请你们吃饭。哪里有让你们小辈反过来请客的道理？快点去把酒席取消掉。我跟你们讲喔，金门酒店的价格贵得要死，菜品其实很一般的，还不及姨妈烧的味道好…”
顾妈一开腔如开机关枪，顾爸拿着钱就要冲菜市场。白茜茜和白开心相视一笑，两人同时行动。白开心上前环住顾妈的脖子做挂件，撒娇说以后再尝姨妈的手艺，今晚先遂了小辈的心意。那些生疏感和距离感在他这里是不存在的。
白茜茜也拦下顾爸说道：“姨夫，我在金门酒店已经订好包间，钱也付了，你们不去钱也不可能退的。”
一听钱不能退，顾家二老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为了对得起金门酒店这顿饭，顾妈特地去弄堂口的美发店里烫头发，白开心这个特大型颈部挂件陪着去做参谋。那些个左邻右舍一路跟随一路恭维着，顾妈下巴抬的老高，这辈子还没像现在这么风光过。
“茜茜啊，你坐一会儿，喝点茶，耀东和悦西很快就来了。”
顾爸把熨斗和衣服拿到客厅熨烫，连带顾耀东的西装衬衫也翻出来一起熨。一家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去才有面子。
“茜茜啊，姨夫跟你讲，你表弟耀东今年刚从东吴大学毕业，是全校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以后耀东又考上刑警，过几天就要去上任了。我们顾家终于有个当官的，茜茜啊，你以后在上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找耀东。”
顾爸手里忙不停嘴里也不闲着，说起顾耀东是满脸的荣光。白茜茜顺势夸奖顾耀东几句，借着参观顾耀东从小到大得过的奖状为由，打量起顾家的房子格局。
前门小院种着花草，连客厅一起算大概五十多平，灶间面积约莫十五平左右，卫生间猜测会比厨房再大一些。二楼是住人的，加上一个晒台和亭子间，顾家在这个福安弄算得上殷实人家。
一套西服熨好了，顾耀东带着姐姐顾悦西和外甥多多一起回来。顾悦西看到繁花似锦般的表妹后立刻懊恼出门穿得过于潦草。衣服、鞋子、皮包没有一样比得过人家的，当下有点生气的去掐顾耀东的后腰。在路上顾悦西就在猜想从香港来的亲戚是什么样子，顾耀东这个笨嘴拙舌的描绘不清楚，再问就是不难看。
“东东，是不是只有天上的仙女才叫好看？”
顾悦西忍不住又掐了顾耀东一把，在亲弟弟的惨叫声中和顾爸的斥责中，顾悦西上前和白茜茜亲热的打招呼。白茜茜寒暄几句从礼物堆里拿出四个大小不一的盒子给顾表姐，说是来的仓促只准备了一点薄礼希望不要嫌弃云云。
顾悦西一次性收到这么多礼物拿欢喜的不得了，等打开看过礼物内容尖叫几声恨不得在白茜茜左右脸颊各嘬上几口。
大盒子里装的是件旗袍裙子，两个中等盒子是手提包和丝巾。这些还不至于让顾悦西昏头，真正让一个女人双眼发亮的只有珠宝首饰。在那个最小的盒子里满满当当装的都是让女人的最爱。
“茜茜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把礼物放到楼上，晚上吃饭我要好好敬你几杯。”
顾悦西以百米冲刺本上楼，儿子没有管，老爸骂也不管，把东西收妥才是第一要位。
没了亲妈看管，多多就围绕白茜茜顺时针的转起圈圈，数她裙子上绣了多少只蝶。白茜茜又取来一个盒子送给正在揉腰顾耀东，礼物很简单是一块手表。
“耀东表弟，刚才你出门急，这一份礼物是送你的。听姨夫说你已经考上刑警队，带着手表上下班时间心里有数。戴上试试看大小，表带可以调节尺寸。”
顾耀东听话的佩戴到手腕上，与手腕尺寸很合，不需要再调整。
“谢谢表姐。”
顾耀东憨憨一笑，白茜茜也跟着笑。
晚上顾家人盛装出席晚宴，白开心特意开来一辆加长车。一餐吃罢，顾家人才知道白家姐弟在金门酒店长租了一间套房，于是顺道上楼参观一下。顾悦西见识过套房内的奢华，直道人比人气死人，一个劲儿问白茜茜家里做的什么生意，能不能让她入一股一起发财，顾妈拉也拉不住女儿。顾爸连忙以酒意上头要告辞，白开心又原车送回顾家人。
进门前，顾妈拉着白茜茜的手，让两人退掉酒店来家里住，节省点钞票。白茜茜又以租金已交无法退做借口婉拒掉，但答应会经常来顾家做客，请顾妈和顾爸到时不要嫌他们来的太勤。
“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姨妈最好你们天天来。”
又在大门聊上几句，白茜茜和白开心这才返回金门酒店。一回房，白开心甩开西装扯掉领带，一个大字型扑倒去床上，嘴里直呼累死了明天要睡一整天。
“才半天你就原形毕露，真是没用的东西！”
白茜茜过去一巴掌拍去白开心的屁股上，嗷的一声大叫，白开心原床蹦起，指着白茜茜喊要和平不要战争。
“没工夫和你磨嘴皮子。”
白茜茜将白开心赶去洗澡，她叫来客房服务送宵夜上来。为了给顾家人一个好印象，晚宴上根本没怎么动筷子，现在肚子不断作响。
半个小时的时间，宵夜送到，白开心刚巧洗完澡走出浴室。闻着菜香这小子只围一条浴巾赤脚跑来，留下一地水渍。送餐的服务生以手遮脸慌忙退走，小费都忘了拿。
“你饿死鬼投胎啊，穿衣服时间也等不及？你怎么不索性裸着出来？”
“那岂不是要便宜你了，只有我老婆才能欣赏我的伟岸身姿。”
白茜茜嫌弃的呸了一声，“我要是沈青禾宁愿自戳双目都不要看你。”
“是吗？我记得有人以前扮月牙的时候和我同吃同睡，也不知道看过我身上多少回。”
“不要唤醒我那段不堪的回忆！”
两人拌了几句嘴，后来觉得这么吵下去也是无趣。将宵夜一分为二，讨论后续的布局。
“按照原剧情，顾耀东上班第一天会遇到沈青禾，这是两人初次邂逅，不会发生恶俗的一见钟情的桥段。我认为这里不必刻意更改剧情，还是让他们正常见面。顾耀东是一定要去刑二处的，否则后面的剧情会受到严重干扰。时空质量偏差的太严重会被总部探查到蛛丝马迹。”
“不变就不变吧，但我也要在同一天和沈青禾相遇，我实在太想月牙了。”
“让我想想怎么做。”
白茜茜一口撕咬下大块的后肘肉，咀嚼吞咽的同时眸光浮动。
福安弄内连着几天的谈资都围绕顾家展开，顾爸和顾妈好不得意，儿子有出息，亲戚又有钱，哪能不得意呢。
顾耀东上班第一天，穿上崭新的警服走出门的一刹那，邻居们纷纷送上注目礼。这个夸“耀东穿警服真是威风”，那个捧“耀东早晚升官发财”，顾耀东腼腆的笑一下，脚下步伐加快匆匆赶往电车站。
报到时间是八点整，顾耀东看看手表，加上等电车的时间和行驶时间，应该还能提前十分钟到。顾耀东雀跃不已，翘首期盼电车的到来。
此时站台附近来了几个警察逐一盘查路人的证件，遇到可疑物品还要求打开检查。这在上海是很正常的，小日本投降了，全国是解放了，但是城里还是不怎么太平的。为了应对随时随地的检查，市民是习惯带户籍证上班上街的。
人群里却有个年轻的女人神色匆匆的走向站台，手里提着几包中药，极尽可能躲避警察的视线。女人紧张的神色引起顾耀东关注，当看到女人手中的中药又释然了。可是女人却被顾耀东的眼神盯的更显紧张。
“小姐，你不舒服吗？”
女人一惊，手里拎的中药下意识往身后藏，想躲开这个凑过来的警察。
“小姐，你脸色不太好看需要帮忙吗？”
女人勉强挤出笑脸，又往旁边挪了一小步。顾耀东一点没察觉到又往跟前凑，两声汽车刺耳的鸣笛声引起顾耀东和站台里其他的注意。
一辆汽车缓缓驶入站台，白开心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朝站台上的顾耀东挥手。顾耀东朝车内看看，白茜茜也在呢。
“听说耀东表弟今天第一天上班去，我们特地来接你，快上车，我们送你去警察局。”
“谢谢表哥，我等的电车快来了。”
顾耀东第一天上班不想搞得那么兴师动众，被同事看到是坐车去的万一误会了什么不太好。
白开心才不管顾耀东愿不愿意，下来直接动手拉人上车，两个男人当街拉拉扯扯的。那个年轻女人本欲趁着顾耀东被缠住之际脱身，一转头发现路边几个巡街警察很快要盘查过来，心中焦急不已，眉宇间忧色更甚。
“这位小姐脸色很苍白，身体不舒服吗？”
白开心突然松开顾耀东转向年轻的女人，女人垂下头微微摇着，暗自计算巡街警察抵达站台的时间，焦躁的盼望电车快点到来。她根本没注意到白开心紧张到手指发抖。
“这位小姐我不是坏人，我…”
“开心、耀东，你们两个人干什么啦？上个车磨磨唧唧的。”
白茜茜摇下车窗，探出半张脸，鄙夷的扫一眼白开心后换上笑脸。
“耀东，快点上车，上班第一天不好迟到的。”
顾耀东迟疑之下，在白茜茜略带威压的视线中乖乖坐去副驾驶位。白开心反而还留在站台上，眼巴巴的瞅着年轻女人不肯上车。
“这位小姐，我看你嘴唇发白，顺道送你去医院吧，反正我们要路过医院门口的。我看电车还要再等一会儿，就算来了，车站人多你也上不去的。”
年轻女人迟疑一下，又要拒绝，却听白茜茜催促道。
“开心，你快点上车，前面马上要封街了，这一封起码要一个小时。你存心要你耀东表弟上班第一天迟到是吧。”
白茜茜使个眼色，白开心小步跑上车，引擎一向车轮启动。年轻女人眼见巡街警察已走上站台，该死的电车迟迟不见来，她快步追上车请求捎带一段路。
“上来吧。”
白茜茜一挪屁股，让出一个座位。年轻女人连忙上车，关上车门的瞬间放松的吐了一口长气。
“多谢你们了。”
“不客气，举手之劳这没什么。对了，小姐你怎么称呼呢？”
“我姓沈。”
“沈小姐，幸会了。我姓白。”
“白小姐，你好。”
白茜茜红唇微勾，同一时间白开心的嘴角也咧出相似的弧度。
